“木顿王子?”
柯木孜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会想要带乌鲁斯将军走呢,看他对你那种紧张样子,不知道都会以为你们已经私订终身了吧!”“公主…”
莫愁觉得脸颊有些烧烫,微微皱起眉头来:“如果您答应的话,请在今天午夜,准备好车马,我和王子会乘坐事先备好的马车,请吩咐手下,不要声张,不要向车内窥视,一切从简,我们要偷偷离开曼城。如果公主满足我这一个要求,莫愁余生将为公主奉献一切!”
柯木孜稍稍收敛了笑意,仔细端详着她:“这要求越来越奇怪了……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本公主也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为了你,就算日后被稽邪责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这么一个好男人,实在可惜啊…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午夜我会集结人马,带上你们的马车,乘羟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马加鞭返回楼兰去吧!”她笑咪咪的端起银杯,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酒:“反正这曼城我也呆腻了,是到了回家的时候了!”
“那么…我们就一言为定了!”莫愁神情严峻地看着她。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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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珠匆匆忙忙的跑进账房,等候多时的木顿王子连忙迎了上去,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你刚离开我就后悔了!”木顿捧起她的脸,爱怜的注视着她:“羟古兵来回巡视,严密监视着我的行动,你这一路上没有遭到什么阻碍吧?!”“奴婢见到莫愁姑娘了,也将王子的信送到……”丹珠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您为什么要抛弃奴婢?!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谁说我要抛弃你了….?”
“您要莫愁姑娘弃你而去,只带奴婢一人走,自己却要在这里受死,这不是抛弃奴婢又是什么?!难道您以为奴婢就是那种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女人吗?!如果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就要和肚里的孩子,一同追随您到黄泉地府!”
天性温柔,从没有大声说过话的丹珠,如今用如此激烈的语气与他说话,木顿在感动之余,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悲伤,他贵为一国王子,现在却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无法保护,要眼睁睁看着她们惨死在自己面前…不要说什么王子了,就算是奴隶,作为男人这也是天大的耻辱…而这种耻辱,瞬间就要降临在自己头上了。
他的脸色悲戚,丹珠见了,连忙从怀里取出一张短小的羊皮纸:“这是莫愁姑娘托我送来的!她说按上面所写,我们就都能够平安脱险!”“真的吗?!”木顿喜出望外,连忙接过,两下展开来。
羊皮纸上除了寥寥两行小字以外,还有一首用天朝文字写就的诗赋:
“雀兮雀兮,衔枚做冢,难归来兮死异乡。忆往日兮娇儿笑,竹做屋兮炊烟绕。悔兮悔兮,欲断肠兮两飘零,再难见兮永相隔……”
“这是什么啊?”
“天朝书简中所记载的一首诗赋。”木顿脸色凝重起来:“讲的是一个商人为了谋生,远赴他乡的路途中却客死异乡,临终前怀念家中的快乐岁月,后悔自己离开家的举动……丹珠,这位莫愁姑娘,还真不是一位简单的角色……”
丹珠呆呆的看着他:“奴婢不明白……”
“我问你,”他将目光转向她,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如果我变得一无所有,失去了地位,名誉,甚至不如大漠上四处迁徙的牧民…你还愿意陪在我身边,做我的妻子吗?”
丹珠眼里闪着泪光,脸上却渐渐微笑起来,她温顺的依偎在爱人怀中,轻轻的点了点头:“是的,这是奴婢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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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曼城,因为楼兰公主举办的宴席,王庭里的贵族,还有稽邪本人都聚集在穹庐大账,卫兵们都得到了美酒和肉食,警戒明显松懈了很多。
莫愁知道,这是柯木孜在故意麻痹羟古人。
油灯下,账中的乌鲁斯严阵以待。他身披铠甲,马刀系在腰间,为了夜间隐蔽,毡帽上显示身份的长长的稚尾毛已经摘了下来,他坐在暖塌上,显得威风凛凛。
“请一定平安归来…”莫愁坐在他脚下,抬头殷切地看着他。乌鲁斯笑笑,像在她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轻轻抚mo着她的发顶:“我这半辈子,一多半时间都在战场上过了,我们家族世代都是战士,能够战死沙场,就是我们最大的荣耀了。不过你不要担心,为了你,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莫愁坚定的点了点头,她沉吟了一下,从腰带上解下那块玉佩来:“将军,莫愁身无长物,所有的东西都是公主和王家赐予的,唯独这块玉佩,是当年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白大人赏给我的…这么多年,莫愁一直把它当成护身符一般带在身边,现在,请将军收下它,就当是莫愁的一片心意吧。”
“这玉佩……”乌鲁斯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对你的意义非同一般,恐怕我不能收下。”
莫愁微笑着摇摇头:“从我来到大漠,将军就像我的守护神一样,一次次救我出凶险,对于我来说,将军的意义才真正非同一般。所以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就如同我也跟随你去了战场,陪伴在你身边……”
乌鲁斯凝视着她,慢慢将玉佩接了过来,拉开皮甲,将玉佩放在了贴紧胸口的地方:“那么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请你耐心等待,我一定会得胜归来的!…”
“将军。”账外的士兵低声说道:“一切已准备妥当,我们这就行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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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珊使者的营帐在王庭的西北角。
时至深夜,乌墫人大都睡下了,营帐一片漆黑,负责警戒的羟古兵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饮酒作乐。
“你们听到什么没有?”一个羟古兵突然竖起耳朵,示意同伴噤声。另一个人嘲笑道:“是不是酒喝多了?大半夜的,听见谁的屁声了吧?”周围的人纷纷哄笑起来。那羟古兵虽然不甘心,却还是重新坐下来,和同伴们喝起酒来。
突然,他们都不作声了。
并不是真的听到了什么,而是周围的气氛突然令这些久经沙场的士兵们全身紧绷,有危险正在向他们逼近,躲在黑暗处的一双双眼睛正紧紧注视着他们,他们慢慢聚集在一起,抽出了腰里的长刀……
“乌墫人!!”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几十匹膘肥体壮的大马猛然间从黑暗里跳了出来!马上的骑士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雪亮的马刀在头顶挥舞!
羟古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呆了,可正当他们几个一心等着受死的时候,乌墫的骑士却从他们身边纷纷掠过,直奔冒珊使者的营帐而去!
睡梦中的本波尔和他的随从,被一阵喊杀声惊醒,急急忙忙地提刀出来查看,却在转眼间被席卷而来的骑兵们砍倒了一大半!惨叫声,求饶声,夹杂着战马的嘶吼和鲜血喷洒的声音,营地转眼被一片血雨火海笼罩!
本波尔也是个戎马半生的人,他衣衫不整地冲出毡房,用马刀砍翻了一个骑兵,抢了他的马,眼见自己的随从死的死伤的伤,一时气急攻心,抡圆了马刀向骑兵冲去!燃烧的毡房火光中,他看到一个正在与人厮杀的男人,他一人应对五人,依旧英勇无比!
“乌鲁斯!”本波尔恨得几乎要将满口的牙齿咬碎,提着刀便冲了上去!
乌鲁斯隔开一个敌人的攻击,一刀将他砍于马下,回身再迎战的时候,却从打斜里杀出一骑,马上的人力大如牛,一刀下来,两人的刀锋相碰处,火化四射!乌鲁斯只觉得虎口被震得生疼,看到攻击自己的人,他不禁微微一愣!
两军对阵,稍有疏忽都将是致命的,乘着他楞神的这一秒钟时间,本波尔将刀尖狠狠的刺进了他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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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庐大账里的宴席还未结束,却到处找不到柯木孜公主的身影了。
稽邪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位公主做事从来有悖常理,跟她较真只会令自己生气。他对身边的侍从说道:“去乌墫使者那里,请莫愁姑娘过来吧,就说是公主请她……”
自从上次的不欢而散,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她。稽邪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明明想见她,却害怕面对她那双冰冷的眼睛,害怕再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已经被彻底讨厌了吧?他端起酒杯,苦笑了一下。
“大人!!大人!!不好了!!…”
突然,从长廊上跑进来一个士兵,他跌跌撞撞的扑倒在地上,身后跟着的,却正是稽邪上一刻还在思念的人儿——她穿戴正式,身后还跟着两个全副武装的乌墫士兵。
“冒珊的使者已经全军覆没。”莫愁冷冷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羟古王,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该是我们坐下来谈判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