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石殿中,大殿昏暗,四周矗立着几尊石佛像,我并不认识,慈罪和尚引着我来一尊石像前的蒲团上坐下,地上还有茶具,这才有机会仔细瞧他,眉如利剑,只是他很少睁开双目,殿外的那一眼,满是淡然。我看不出他的年龄,说实话,他五官是清秀的,只是那出场时的一声怒喝,着实让现在平和的他也不怒自威起来。
我们二人沉默不语,就这么坐着。许久棣泷捧着一屉茶点进来,棣泷样貌同棣清一般,但是比起棣清的活泼,这个少女却寡言少语,给人的感觉是格外阴沉。她放下茶点,便幽幽的离去。不知棣清丫头哪里去了,这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她若是在场,没准会缓和些。
“公子刚刚复苏,怕是疑问颇多,但问无妨,慈罪会一一为公子解答。”大和尚轻饮一口茶,茶碗在他手中显得格外袖珍。
“我想回去。”疲惫一日,我也无心多问。
“你生养于此,回去,是回何处?”和尚身形庞大,坐在对面宛如一尊佛像。
“你认识采凉山吗?”身边的三头六臂的神像面目狰狞。
“十慈国内没有这个地方。”他淡薄的样子,让人很不舒服。“且不说你要回的地方是什么,我只当作是一场梦,如今你大梦初醒,复苏不是偶然,一切自有天意,天意让你何时回去,何时你就可以找到采凉山。”他给茶碗加了些茶水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知道。刚才咱们在外边站着我也没看到什么牌匾之类的东西。”我喝了一口茶水,很苦。
“建国时,初代宗主在山中发现此处古殿,没有名字,这里的阿修罗像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他说着望向身边的石像,顿了顿又道:“十慈一恶,这里,成了慈家赎罪的地方,也是慈家人的墓地。历代政主宗主在年入花甲后都会归于此处,不问政事,直到寿终正寝。这里,叫做一恶殿。”
“以慈悲仁政立国的十慈国,也有沾满血腥的地方,中云寺便是一处。一千三百年前建国,初代宗主欲建寺清修,而国事未稳,内外皆忧,可宗主又是国内身手最好的,在方术上的造诣更是登峰造极,政主多次请宗主出山未果,但政事上却渐渐好转,内外敌首死于非命。国家才得以安定,百姓才得以安生。初代宗主以僧侣之身份,为政家排除异己,稳定政局,随后宗家渐渐演变成一个杀手组织,以仁为政的国家,也无可奈何地行之一恶。宗家成了十慈国最黑暗的地方,云端下的阴影。而中云寺众,也成了一群僧袍下的杀手。”
“十慈国有一千三百年的历史?”我一惊,手里无味的茶点也掉在地上。
“一千四百年前,一位孙姓道人引发一场极强的地震,北方从草原变成一片群山,云雾缭绕,东西南三处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就以北方说明,地形改变使得交通极为不便,渐渐脱离大隋的统治,其他各地豪强也纷纷自立。孙道人传下数种玄术,后人从中学习发展出各种方术巫术等,各国强弱都以玄术水平衡量。十慈国历代政主多是爱好和平之人,无心开疆扩土,只守着方寸天地,保一方百姓安定。鲜有野心家欲想扩张,也因玄术方面羸弱,无从征战,但是仰仗着天险,其他各国也无力进犯本国。”
“大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得消化消化。”大和尚天花乱坠的故事让我脑袋昏昏沉沉,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棣泷,带公子回房歇息吧。”
...
大和尚唤来棣泷,棣泷领着我去卧室。这一恶殿依着山崖建造,一砖一瓦都是巨石,同道串连着几座殿,四周以及脚下甚至抬头,都是巨石,照明的只有火把。处在殿中,外边的时间也无从判断。许久,棣泷将我带到一座石室前。
一日舟车劳顿,还险些遇险,再加上大和尚讲的故事,我对这里的了解非但没有清晰,反而更是云里雾里。躺在石室中的床上思来想去,这几日的遭遇已经让我手足无措,仔细想来,他们口音虽然古怪,但是我还能听懂,这里应该还在中国的范围内,但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甚至在挑战我的世界观,我的长发,以及僧人,牛车,持刀的武士,还有大和尚,以及他们口中世界都太匪夷所思。难不成像电视剧中的狗血剧情?我穿越了?可是大和尚说的一千四百年前的大隋,这与我历史课上学的一模一样,孙道人引发的地震,传授的玄术又是什么?思来想去,除了回到采凉山,我别无他法。
等等!我一路来的路如此熟悉,这里的山型和采凉山十分相似,而这座紫砾崖同红石崖也如出一辙,难不成,难不成这里就是采凉山!这里就是那采凉山中的红石崖!
这新的线索着实让人兴奋,疲惫一扫而空,如果我能在这里找到那处山洞,那这里是采凉山的想法,就八九不离十了。一刻不能等,穿好鞋蹑手蹑脚的离开石室,兜转着穿过几个殿,依着在红石道观的印象,朝着那个方向走,时而一尊青面獠牙或是三头六臂的修罗像在火把的映衬下更是恐怖,但是我不能停,直觉告诉我,再往前,再往前拐出这一通道,那山洞就在那里!
是的,山洞就在这里了,几日浑噩,在这陌生的地方,只有这山洞能唤起我熟悉的感觉。我拔出墙边的一支火把,绕过洞前突兀陌生的刻着禁字的石碑,看着墙壁上似曾相识的雕刻,脚下的石阶也像老友一样,只要到这里,我就确定我在采凉山中,回去的路,我总能找到。当时洞里潭边看着我下沉的人,那才是棣公子。
石阶盘旋向下,即刻便到了石门前,石门上刻着眼熟的佛像。终于,终于有机会回家了。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公子,门后的禁地,谁都不能进去。”
这耳边幽幽的声音,是谁?我正要回头,只觉得后脖子一疼,眼前的镜像便模糊成一片渐渐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