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北巍峨的群山跌宕起伏，苍茫无际。腹地深处一座人迹罕至的绝壁峡谷之中，国家广播电视总局某电台和武警南平市支队九中队结伴而居，相依相存。一方日复一日进行着电波发射的作业，一方默默无闻地守卫着电台的安全。
电台台长黄健，20世纪60年代毕业于哈尔滨军工学院的高级工程师，广电总局评出的“全国优秀台长”，面色红润，眉宇间透出一股慈祥和儒雅，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让人难以看出他已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他把一腔情爱倾注给了守卫在深山中的一茬茬官兵，那份水乳交融的感情，酽如武夷岩茶。
一
黄健刚从繁华的省城调到这座大山沟里当台长，便冒着霏霏细雨到九中队看望官兵。
清风凛冽，雾气轻寒。清晨，战士们或蹲下或站在雨丝中，在涧水边洗漱。
黄健捏捏这个战士打湿的衣衫，又摸摸那个战士冻红的脸蛋，问他们：“冷吗？”
战士们一面吸溜着鼻腔里的清涕，一面回答：“报告首长，不冷。”
中队长刘健跑步而来。他让刘健带他看看中队的营房。一排土头土脑的平房，古拙简陋。钻进去，光线黯淡，潮气袭人。
“没个洗漱的地方？”
“没有。”
“厕所呢？”
“在那。”刘健指着稍远处一座“碉堡”样的建筑，说：“现在还好，只是冷点，今年夏天有两名战士夜里上厕所遭蛇咬了。”
黄健的心紧缩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战士们钻进深山帮我们守电台，不该让这些孩子遭罪啊。”
广电总局的领导来了，黄健非要拉着他们到武警中队看看。他边看边说：“战争年代我们让战士这样子生活没话说，可现在我们用兵单位完全能给他们一个更好的生活空间啊！”
很快，电台环境整治工程拉开序幕，中队的营区建设也同步进行。黄健带着勘测人员马不停蹄地选址、设计图纸……
一幢功能齐全的两层楼房，在峭壁下拔地而起。接着，修建了擒敌场、障碍场、队列场，安装了闭路电视、热水器、电风扇……
乔迁新居这天，黄健台长外出开会，战士们从旭日东升等到斜阳西坠，为的是让他来亲手点燃那串象征着吉庆的鞭炮。一粒粒爆竹包裹着官兵们的欢乐点燃炸响，余音在空旷的山谷萦回缭绕……
黄健每天要到中队转上一圈，心里才会踏实。一天，他看到战士宿舍几盏日光灯管坏了，马上吩咐中队干部让文书到电台仓库领几盏换上。可是，仓管员老黄像一扇门板堵在那里：没有出库单，针头线脑也休想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咱们和九中队都是为了电台的事业这一共同目标走到一起，九中队的事我们要给他们包下来。”黄健说。电台办公会议形成了一致的决议：在用车、水电维修、发放办公用品等工作生活保障上，把九中队当成电台的一个部门来对待；在过年过节、医疗等福利上，官兵享受电台职工相同的待遇。
二
“当兵进山沟，最怕三六九。”武警南平市支队战士中流传着这么一句顺口溜。
“九”，自然就是九中队了。九中队不光驻地偏僻，教育管理工作也落后，已连续多年没沾过先进的边。
兵，都不愿意分配到这里来。
黄健驱车两百多公里，来到新兵训练大队。面对数百张朝气蓬勃的面孔，讲起了开场白：“我曾当过六年的兵，我的心与你们是相通的。”
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当兵的经历，搞电台工作的体会，电台工作的重要性、守卫电台职责的光荣。磁性的声音，穿透进青春躯体，让流淌的热血澎湃沸腾。
新兵刚来中队报到，黄台长就来看望他们了，并送给每人一支钢笔、一本笔记、一句话。说：“把当兵两年的经历都记上，这是你们人生道路上一笔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
新兵许俊阳，下中队第一天，半夜三更肚子痛，疼得在床铺上打滚。
班长秦华良背上他，就往电台医务室奔。
电台只有一名医生，平时住在家里，职工夜里生病就去他家。
秦班长背着小许，径直来敲黄健的门。
黄健探出头来一看，马上对秦华良说：“你快背他去医务室，我叫上医生随后就来。”
两名战士刚到医务室，黄健穿着睡衣睡裤，和医生也赶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黄健又来班里，看看小许病好了没有。
战士的家长来队，黄健总是安排他们免费住进电台招待所。每逢过节，台里分鸡鸭鱼肉，也总少不了中队的那份。五一节提来了粽子；中秋节送来了月饼……他像一位慈父关爱着远离父母故乡的战士。
黄健胸中勾画着一幅“警台”共建的蓝图，他提炼出的四句话让电台员工和中队官兵们铭记心头：政治上是保卫电台安全的生死战友，思想上是言无不尽的知心朋友，生活上是互关互爱的手足兄弟，行动上是比学赶帮的竞赛伙伴。
在深山里工作，业余生活实在枯燥。黄健把电台所有的文娱体育场所都向官兵们敞开。工作之余，一警一民经常组队，举行登山、长跑、篮球等比赛活动。
电台和九中队虽然各居于一个院落，但在心灵的深处，已经没有了那堵围墙。
这天，黄健看到几个兵正用小棍拨弄着山里的一种大蚂蚁，逗引大蚂蚁打架。他找到台里几位领导，谈了自己的设想：不能让山里的兵越当越傻，电台人多半是技术专家，要利用优势提高官兵的文化素质。
经过一番酝酿筹备，电工电焊、家电维修、微机应用，一个个两用人才培训班在大山沟里的警营红红火火开张了。官兵们跟随着一股股电流、一道道电波，翱翔在现代科技知识的殿堂。
支队准备举行军事比武，官兵们每天都超强度地进行着军事训练。官兵们告诉黄健：他们的目标是扛回“第一名”的锦旗。
“好。你们光荣，我们高兴。”
他当即指示电台政工科长陈光明，每天给每名官兵送一袋牛奶，补充体力上的消耗。
黄健陪着参赛官兵，阔步走进了支队的比武场。
第一天五公里越野比赛，参赛的战士就将其他队甩出上百米，捧回了单项第一名的奖杯，第二天射击对抗赛，又拿了个第二名。
可是，关键时刻，比武主将、士官班长王映方的脚韧带拉伤了，中途换将已来不及了。
王映方忍着剧痛，在比武场上一步一挪地拼搏。黄健站在观众席上，挥臂为他加油。
可九中队在二十多个中队的角逐中，只拿了个第六名。
王映方抱着黄健失声大哭。
黄健动情地说：“今天，我比你们拿了第一还高兴，因为我已经看到了闪耀在你们身上的精神。”
这年年底，九中队终于被评上了先进中队。
三
有一段时间，中队长刘健像条霜打蔫了的茄子，无精打采。黄健从其他中队干部那里很快了解到：刘健最近与女朋友闹崩了，关键症结在刘健是独生子，他父母害怕刘健一辈子留在这大山沟里。
哪里的疙瘩在哪里解。黄台长抱着电话，苦口婆心做刘健爸妈的工作，终于让他们坐火车从几千里外的湖北来了。
黄健又找到小刘的女朋友，自然又是费一番口舌。
几下里一撮合，他亲自下厨炒了几样小菜，把几个人召集在一起。
刘健女朋友是中学老师，长得靓丽，也知书识礼。相处几天后，刘健的爸妈便欢喜得不得了。
一对险些被棒打散的“鸳鸯”，终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隆重的婚礼上，一对新人拜完父母来宾，双方父母一致提议，让一对新人认黄健为干爹。
与黄健犹如父子般感情的不只刘健一人。
从安溪县入伍的战士小林，是个孤儿。
黄健关心着他的成长成才。小林性格自卑，黄台长经常来开导他，教导他怎样做人，还买来许多科技的书籍送给他。
小林要退伍了，面对今后的生活道路，觉得一头雾水。
黄健与他一起分析了安溪县的经济情况，鼓励他外出去开“铁观音”茶叶店，并把东北的同事朋友介绍给他。
小林脑袋里装着黄台长的教导，千里迢迢到东北去开茶叶店，很快就打开了局面。茶叶生意红红火火。
九中队的退伍老兵，都会给黄健写信或者打电话，批批如此。
四
乌云沉骤，雷霆万钧。一场罕见的大暴雨冲破天际，倾泻而下。山洪如万马嘶鸣般爆发了。电台四周顿时成了汪洋泽国。
三号目标的电机就要被洪水吞没，一旦浸泡，就将报废。
“马上把电机转移到安全地带，中队有没有问题？”黄台长在电话里焦急地发问。
“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用不着中队干部作更多的动员，在战士们心中，电台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官兵们手挽手涉入激流中，凭脚的感觉摸索着道路，艰难地向三号目标区域前进。
他们将数百公斤的电机卸下，脱下雨衣包裹起来，肩扛手抬着，在水位上涨之前，转移到了半山腰的安全处。
恶劣的天气似乎有意要考验一下官兵的意志。
这天深夜，电台35千伏的高压电缆频频迸发出电火花。突然，一道电弧光照亮了整座山谷，电台发射作业区爆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
八吨多重的一台变压器烧毁了！
一条两百余米长的高压馈线外皮成了焦炭！
必须马上更换。电台设备科的人员连夜驱车进城，去拉馈线。
天刚放亮，碗口粗的高压馈线拉回来了。
官兵和员工们都顾不上喘口气，每人相隔五米，像抬着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在呈60°陡峭山坡的茅草荆棘中穿行……
官兵以台为家，爱台如家，用无私的奉献，回报着黄健台长和电台员工给予他们的大山一样的厚爱。
山里农副产品供应不易，官兵们为电台开垦菜地、挖掘鱼塘；节假日，他们扛上铁镐扫把，将电台院子的角角落落清扫得干干净净；孩子们放假了，中队主动为他们办起了夏令营……
闽北的水光山色奇异秀丽，这处深山密林中的警与民沐浴着同一缕阳光，喝着同一条溪水，播撒着同一片深情。
大山之韵美丽而神奇。
在战士们的眼里，黄健就像一座大山。
（原载《闽北日报》2002年8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