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阳光普照,无忌将女婴放在草地上。女婴仍在哭叫,无忌也不管,自顾自的便盘膝静坐下来。凯瑟琳见他姿势古怪,连忙凑上前去,只见无忌喃喃自语,低声念着什么。
凯瑟琳在旁边听得清楚:“……彼之力方碍我之皮毛,我之意已入彼骨里。两手支撑,一气贯通。左重则左虚,而右已去,右重则右虚。而左已去……”凯瑟琳心道:“语法好怪,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语言么?不过意思倒也大概明白,很像是一种斗气修炼口诀啊。”
又听得无忌念道: “……气如车轮,周身俱要相随,有不相随处,身便散乱,其病于腰腿求之……”凯瑟琳心中再无怀疑,明白无忌在念着异位面的修炼口诀,这一失神,便错过两三句子,连忙凝神细听。
无忌继续念道:“……先以心使身,从人不从己,从身能从心,由己仍从人。由己则滞,从人则活。能从人,手上便有方寸,秤彼劲之大小,分厘不错;权彼来之长短,毫发无差。前进后退,处处恰合,工弥久而技弥精……”
凯瑟琳听到耳中,心中却大叫不对,埃拉西亚的骑士教育都是讲究在搏斗中要先发制人我、唯快不破,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刚最猛的力量击倒对手,而无忌所说的后发制人的道理,实在闻所未闻。凯瑟琳想着:“照他所说,难道别人先打我,我挨打后才能出手,那么与人动手的时候岂不是要背个乌龟壳?”
又听得无忌念道:“彼不动,己不动,彼微动,己已动。劲似宽而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凯瑟琳里正在思索间,这几句话一入耳,仿佛心头有一道闪电划过,眼前像是出现了一个崭新的时间。凯瑟琳现在继承了阿基贝尔德的魔法知识,可以说是胸罗万有,可是她再深入思考下去,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处在一茫茫世界之中,一点儿头绪也找不到。霎时间万千念头从四面八方潮涌过来,不由得心中气血翻涌,只觉得胸口一甜,竟然张嘴突出一口鲜血。
她这口鲜血吐出,无忌有所觉察,停止了喃喃念诵,叹道:“琳公主,你与这门功法终究无缘,再听下去对身体将有大害。”说完,再也不理会凯瑟琳,继续念诵着:““……力从人借,气由脊发。胡能气由脊发?气向下沉,由两肩收入脊骨,注于腰间,此气之由上而下也,谓之合。由腰展于脊骨,布于两膊,施于手指,此气之由下而上也,谓之开。合便是收,开便是放。能懂得开合,便知阴阳……”
凯瑟琳心中不满,暗自想着:“不听就不听,你当我稀罕么?”忽然觉得无忌的声音越来越低,凯瑟琳仔细一看,无忌此刻全身都在颤抖,背后的汗水湿透了整件衣服。凯瑟琳吃了一惊,连忙过去扶住他的身子,急声问道:“无忌王子,你怎么样了?”
无忌不答,竟然双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凯瑟琳扶着无忌的身子,她不知道发生何事,不敢擅自乱动。就这样守着无忌的身体,等到太阳落山,斗转星移,月上中天,而后又等到东方微明,这样一天一夜过去,无忌才悠悠醒来。凯瑟琳正在打盹,忽然感觉身旁气息有异,扭头一看,却见无忌缓缓睁开眼睛,不由惊喜道:“无忌王子,你醒来了。”
凯瑟琳就听无忌长舒了一口气,问道:“孩子没有事情吧?”
凯瑟琳心中一惊,连忙转头望去,婴儿就在她们身边,只不过凯瑟琳自无忌晕倒之后,全部精神就放在他身上,这一天一夜竟然忽视了女婴的存在。凯瑟琳忙仔细检查婴儿的情况,只见女婴早已停止了哭叫,睡眠香甜,呼吸平稳,看来已经脱离了危险。
凯瑟琳又惊又喜,对无忌说道:“无忌王子,孩子没有事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无忌笑而不答,凯瑟琳即使是大魔导师,也没有发现,白天的无忌已经在生死关头滚了一遭。
她同样也没有发现,在无忌白天念诵经文的话语中,隐藏着奇特的……灵魂波动。
与阿基贝尔德传承凯瑟琳的方法类似,一天之内,通过灵魂共振,无忌将九阳神功的全部精义传给了躺在地上的女婴。
孟菲拉的孩子刚刚出生,灵识未开,靠语言、文字、动作等传统交流方法,绝对难以让这孩子领会到九阳神功的博大精义,情急之下,张无忌便想起了太师父的故事。
……觉元大师自知天年已近、行将大归,为薪尽火传,便耗损大心力,一夜之间,用秘法将九阳神功传授给君宝、郭襄和无色禅师三人,传功之后,心神损耗殆尽,安然坐化。
今日,张无忌依样画葫芦,幸好女婴与张无忌有龙族契约的联系,这种走在钢丝上的灵魂传承才有惊无险的完成。
见无忌醒来,婴儿无恙,凯瑟琳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这一天一夜以来,每一刻都在担心中度过,眼下心神松弛下来,不由得难以抑制倦意,将头靠着无忌,就这样沉沉的睡去。
曙光初放,将草地上的无忌与凯瑟琳轻轻揽入怀中。无忌侧着头看着凯瑟琳,她靠着无忌的肩膀,甜甜地熟睡着。安详的睡容,在晨光柔和的拂照下,甜美得几乎让人屏息。
一头灿烂的金发轻轻拂着无忌的脸庞,无忌反复吸气,生怕发出一点儿声音,吵醒了她。
此刻无忌的全部身心,都被莫名的幸福感觉所充满。仿佛一旦开口,就会笑出声来。
自来到这个位面十七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仿佛做着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无忌心中再没有什么念头,只愿现在的一刻,能够天长地久下去。
——这样的梦,真的能永远做下去么?
——不,再美的梦,终究也是梦而已,终有一天会醒来的……无忌叹息一生,血液慢慢的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