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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阿方索与蒙扎这两个衰仔的故事

1966年的秋天,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广袤的神州大地,充斥着史无前例的宗教狂热。批斗大会、声讨大会,革命大会一个接着一个;游行、游街,放眼皆是黑压压的革命群众;墙上、树上贴满了革命标语、大字报;革命口号震天响,“万岁”之声不觉于耳。仿佛一夜间,红色浪潮就象暴风雨一般席卷了整个中国。

作为风暴中心的北京,革命更是如火如荼。党政机关、大中小学、工厂企业甚至街道居民组都纷纷成立了大大小小的红卫兵、造反团、战斗队。他们走上街头,批右派,打黑帮,横扫牛鬼蛇神,一时之间意气风发。

此时,北京东城的北新桥就游行着这样一支革命队伍。根据巨大的横幅,可以看出这只造反团叫做“白求恩─延安造反团”。他们同样戴上了红肩章,同样挥舞着标语或者小旗子,声嘶力竭地喊着他们的革命口号“要文斗,不要武斗”。然而与众不同的是,这次游行的观众却比游行队伍多了数倍。因为这只游行队伍一色由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组成。中国人是爱热闹的,即使是处于如此轰轰烈烈的大革命之中也不例外。

“白求恩─延安造反团”主要由外国专家局的在华外国专家组成,此时已经有48个成员。要说这支造反团的成立,还得从一张大字报说起。

“*”全面发动后,在北京的新华总社、中央广播事业局、外文局、****中央编译局和一些大专院校、科研、出版部门工作的外国专家们也纷纷提笔写起了中国特色的大字报。其中最为著名的是四个外国专家阳早、史克、寒春、汤普金斯合写的大字报:“为什么在世界革命心脏工作的外国人被推上修正主义道路???”。

大字报很快被递到了高层,毛主席亲自作了批示:我同意这张大字报,外国革命专家及其孩子,要同中国人完全一样,不许两样,请你们讨论一下,凡自愿的,一律同意。如何,请酌定。毛主席在”自愿”二字下,打了两点,表示重要。

获悉毛主席的批示,在华外国专家心情振奋,当天就成立了在华外国专家的造反团——“白求恩─延安造反团”。在造反团成立大会上,大字报的作者之一寒春是这样说的:“现在,我们听到了毛主席的声音!毛主席没有框框,他是全世界人民的解放者。他无限相信人民能够自己解放自己。……毛主席只用了几个字就把反革命修正主义者分裂世界无产阶级的阴谋诡计砸得稀巴烂!我们摆脱了枷锁!大门向我们敞开了!现在靠我们自己去学游泳了!”

成立大会一开完,外国专家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白求恩─延安造反团”的第一次游行。队伍走得很快,外文出版社的法籍女翻译戴妮丝不得不尽最大努力不让自己掉队。她挥舞着手臂,高呼口号,心中却十分忐忑。不仅仅是没有把握这第一次游行是否能够成功,而且对刚才大会上大家做出的决定心中不安。

突击翻译《毛主席语录》外文版时,西班牙文版《毛主席语录》的出版远远落后于其他文本。在成立大会上,大部分人认为这是外文出版社的走资派破坏宣传*思想。所以大家决定第二天召开批判大会揭发外文出版社走资派的阴谋。

对于此次事件,在外文出版社工作的戴妮丝是十分清楚的。之所以西文版《毛主席语录》出版落后,是因为两位来自拉丁美洲不同国家的专家对某些词汇的译法有分歧,推迟了发稿时间。

“绝不是什么走资派的阴谋!”戴妮丝暗想,她决定游行后一定要找造反团头头阿方索说明情况。

这次游行相当成功,围观群众们对外国人能有这种彻底的革命精神深感钦佩。大家对这只游行队伍纷纷报以掌声和微笑。游行在一片欢呼喝采中结束了。

游行一结束,戴妮丝先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她草草洗了把脸,连衣服也来不及换,仅摘下了红袖章,就匆匆赶到阿方索那里。

“噢,是戴妮丝同志,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了?”阿方索今年31岁,高高的个子,相貌英俊。他的普通话相当流利,在外籍专家中数一数二。阿方索全名阿方索·费尔南德斯,是个西班牙裔美国人。1953年,抗美援朝快要结束的时候,阿方索是个年仅18岁的美军侦察机飞行员。一次执行任务,阿方索的飞机在金城以南地区上空被志愿军的高炮击中。幸运的是阿方索被在此驻防的南朝鲜军首都师所救,然而不幸的是,他依然没有摆脱被俘的命运。在志愿军的战俘营里,阿方索第一次接触了马列主义、*思想,并为之深深吸引。中美交换战俘时,阿方索正是不愿意回国的21个美军战俘中的一个。朝鲜战争结束后,阿方索被分配到了天津市的一家国有企业做普通工人。由于思想积极要求进步,阿方索在1959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光荣的成为一名党员。不久,总参二部对外称七处的科技处成立。因为阿方索以前是美军飞行员,懂得一定的专业术语,所以被调入七处翻译科工作。*爆发后,七处翻译科工作基本瘫痪。不甘寂寞的美国人积极联系外事专家局的外国专家们成立了“白求恩─延安造反团”。

“阿方索......”戴妮丝咬着嘴唇,组织着想法。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阿方索,”阿方索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在造反团成立大会我已经宣布改名字了,叫费卫东。会上我纠正你们好多次了,以后叫我费卫东。”

*开始后,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中国人纷纷改名,不叫*就叫敬东、卫东之类的名字。大家都以拥有这样的名字为荣,以表示对毛主席的热爱。积极革命的美国人自然不会放过每一个表达革命决心的机会。与很多中国同志一样,他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卫东。按照中国的习惯,阿方索应该叫费尔南德斯卫东的。不过大家每次读到这个名字总是会笑。阿方索自己也感觉到这个土洋结合的名字有点不象话,干脆把姓简化了。就叫做费卫东,姓费。

“好吧,费卫东同志。”像昨天一样,戴妮丝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不过她还是马上收起了笑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一些。戴妮丝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对阿方索说道:“您真的准备在明天的批判大会批斗外文出版社的领导们?”

“不要叫他们领导。他们早就腐化堕落了!”阿方索顿了顿,口气坚决地说道:“这些走资派已经是外文出版社的一颗毒瘤。如果不揭发,他们还会继续破坏我党的宣传工作,还会继续破坏革命。”

“我一直在外文出版社工作,我最了解实际情况。”戴妮丝为外文出版社的同志辩解道:“这不是他们的错,原因是翻译过程中有改动;只要译稿一准备好,外文出版社的人马上就把它送到印刷厂,连星期天也是这样!他们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不管怎样,这本书耽误了。而且,不能打击群众的积极性。”由于同是在华的外国专家,阿方索对戴妮丝的性格比较了解。他知道戴妮丝为人正直,不会说谎。所以,听了戴妮丝的话,阿方索的语气有所缓和。

“可是......”戴妮丝还要继续辩解。

“不要可是了,戴妮丝同志。”阿方索打断她说,“你说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让我研究研究好么?”

以戴妮丝对阿方索的了解,她知道再说无用。她只好匆匆告辞。戴妮丝不知道在她走后不久,两个卫兵带走了阿方索。戴妮丝更不会知道,这次见面竟是她与阿方索的最后一面。

总参大院某栋古老的红砖建筑物,正是二部三处的办公楼。卫兵把阿方索送到这里就算完成了任务。阿方索毕竟在总参工作了几年,对总参的工作流程有一定了解。他径直走进了三处的接待处。接待处的同志已经在此等候多时,见他进来,连忙用电话通知三处的郭兴安处长。

“阿方索同志到了,处长。”

“请他进来。”

接待处的同志带着阿方索上楼来到三楼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办公室。敲了敲门,接待处的同志把阿方索送进房间,随即退了出来,随手把房门带上。

办公室的内部不如外表表现的那样寒酸。室内整洁宽敞,采光良好。总参二部三处的处长郭兴安如往常一样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旁埋头处理文件。

阿方索与郭兴安处长可以说是老相识了。朝鲜战争后期,郭兴安负责美军战俘地管理工作。由于阿方索思想改造积极要求进步,所以郭兴安对他印象深刻。60年阿方索调入七处,两人同处于一个系统,革命情谊更加深厚了。

刚一进门,阿方索挺直了腰板,马上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首长好!”

听见有人进来,郭兴安连忙放下手头的工作,摘下眼镜,起身回了个军礼,然后热情地迎了上来。

郭兴安高大魁梧,多年的军人生涯使他身板坚挺,表情坚毅。郭兴安把阿方索让到沙发上,对他说:“阿方索同志,最近的生活还习惯吧。”

阿方索面对郭兴安,有点不好意思把改名的事说出来。他拘谨地说:“谢谢组织上的关怀。生活上相当好。只是由于资产阶级当权派的破坏,七处的日常工作已经陷入瘫痪。我恳切请求党组织扫清七处的牛鬼蛇神,这样我才能早日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我听说你们七处的事情了。这个事情我会向组织上反应的。相信部领导也一定早就注意到你们七处的情况。七处的事情你先不要管。组织上已经决定把你的工作以及人事关系调到我们三处,你有什么意见?”郭兴安从办公桌上拿了一份文件,递给了阿方索,“这是你的调令。”

阿方索接过调令,仔细地看了看,喜悦地说:“多谢领导信任。我没什么意见,现在就可以进入工作状态。”

郭兴安微笑着点点头,看起来对阿方索的回答相当满意。他拿出了两支内部专供的中华,递给阿方索一支。深深地吸一口烟,郭兴安突然问道:“听说你今天组织了一个造反团?”

“七处的工作陷入了瘫痪,外国专家局的专家们也纷纷反应受到了‘五无二有’的特殊化待遇。我相信这些绝不是偶然现象。是一股巨大的反动势力在阴谋破坏中国革命!我们成立造反团,就是为了更好的反对修正主义,更好的反对美帝国主义极其走狗,坚决与反动派们斗争到底。”

郭兴安道:“既然加入了三处,就要安心工作。以后不要搞什么造反团了。”

阿方索听到这里,掐灭了刚吸一小半的烟,激动地说道:“郭处长,我对您的说法有异议。毛主席教导我们‘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根据这个道理,我们外国专家局的专家们才成立了白求恩─延安造反团,这样才能更好的斗争,更好的反抗,更好的干社会主义。我想,革命工作与对反动派的造反不是格格不入的,而是相辅相成的。只有打倒了剥削压迫工人、农民、革命知识分子和革命党派的地主阶级、资产阶级、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和他们的走狗,才有更好的工作环境......”

郭兴安拍了拍阿方索的肩膀,说道:“少安毋躁,阿方索同志!我很高兴你有这么高的觉悟。组织上也十分支持你造反动派的反。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把你调到三处吗?那是因为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做......”

阿方索急切地问道:“首长,什么任务?请组织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郭兴安笑着说:“先别急嘛!虽然这个任务对中国革命关系重大,可是相当危险,甚至有可能会牺牲生命。如果这样,你还愿意去完成这个任务么?”

阿方索生怕郭处长不把任务交给自己。他连忙起立,“啪”地打了一个立正,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道:“我不会辜负党和国家对我的信任。为了革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个任务,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能够答应,真是太好了。”郭兴安说道,“美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其侵略朝鲜的野心破灭后,最近几年一直在打越南的主意。相信美帝侵略越南的暴行你也知道一些。”

阿方索点点头道:“略有耳闻。”

“越南战场上,美军代号为U2的高空侦察机表现出卓越的情报收集能力。党和国家领导人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中国自己的高空侦察机搞出来。而高空侦察机这一块,新中国还是一片空白。总参希望我们二部能搞回一架U2,行动代号为‘后羿计划’。部领导把这项任务交给了我们三处。我想来想去——你以前是美国飞行员——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你有没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啊?”

“有!”阿方索大声回答。

郭兴安问阿方索道:“你有驾驶高空侦察机的经验么?”

阿方索答道:“没有。我在朝鲜战争时期驾驶的是改装成侦察机的F-86,就其本质来说,还是战斗机。”

郭兴安道:“这没有关系。62年至今,我防空导弹部队共击落了进入我国境内的4架U2,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值得一提的是,第一次击落U2,我们就俘获了台湾国民党飞行员陈念生。根据陈念生的口供,以及对U2碎片的研究,我国已经掌握了U2的驾驶技术。798厂突击了一个月,上周仿制了U2驾驶舱。我相信,经过半年的训练,你完全可以驾驶真正的U2!”

阿方索问道:“U2是怎样的一种飞机?”

郭兴安从办公桌中取出一叠资料,递给了阿方索。阿方索随手翻阅了一下资料。郭处长简单介绍U2说:“U—2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侦察机,长约15米,高约4米,重量7吨左右,一台涡喷发动机,时速约800公里,飞行高度超过22000米。我国最新研制的歼-7只能达到18000米左右的高度,而绝大多数地空导弹也只能对2万米的高空望天兴叹。所以这种高空侦察机的性能十分优越。”

阿方索对于飞机是内行,不长时间就对U2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U2代表了当代最尖端的军事科技。可这主要体现在机载设备上。作为一种大型而不强调机动性的飞机,飞行员甚至使用类似汽车的方向盘来操纵U-2飞行。驾驶U2应该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唯一的难点在于它的高度......阿方索皱了皱眉头道:“这种高度,空气太稀薄了,恐怕需要高空代偿服吧。”

郭兴安拿出一叠照片,指着第一张对阿方索说:“这是被俘国民党飞行员陈念生的代偿服,保存完好,没有任何破坏。”郭兴安摊开了其余的照片对阿方索说:“另外,这是五七所仿制的美军制式代偿服。虽然质量有所差距,但是完全可以满足两万米高空的作战需要。”

虽然没有执行过超高空飞行任务,但是作为飞行员,阿方索对这种高空代偿服还是相当熟悉的。用阿方索最近才学的一个中国俗语形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阿方索想到满地肥猪乱跑的情景,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他笑了一下,自觉失态,偷眼看到郭兴安果然露出一脸疑惑。阿方索连忙指着五七所仿制的代偿服,掩饰道:“我注意到,仅就样式来说,咱们仿制的高空代偿服与国民党俘虏的那套略有不同。咱们这套是根据美军制式代偿服的样子造的吧?”

郭兴安点点头:“咱们这套是根据美军驻巴基斯坦白沙瓦军事基地U2飞行员代偿服的样子制造。白沙瓦——就是这次行动的目标!”

“巴基斯坦?”阿方索迷惑不解地问道,“据说巴基斯坦与美帝关系相当亲密,那么巴基斯坦与我国关系怎样?我怎么才能潜入巴基斯坦腹地?白沙瓦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郭兴安笑着说:“这些你都不需要担心。随着中印、印巴战争的相继结束,出于对美帝反抗的需要,巴基斯坦对新中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友好姿态。虽然巴基斯坦不可能公开表达对新中国的支持,但是暗中的默许甚至帮助不会有任何问题。”郭兴安拿出一沓地图、照片、文件以及资料开始给阿方索详细讲述这次行动的方案。

由于阿方索没有驾驶U2飞机的经验,开始的半年他会在兰州军区某训练基地进行突击训练。接着,他将被送到位于喀喇昆仑山脉和兴都库什山脉之间的新疆塔什库尔干县,并由那里穿越中巴边境,进入巴基斯坦境内的苏斯特。在那里,由于手持事先准备好的,化名为戴维斯的英国旅行护照,阿方索可以一路无阻地到达白沙瓦。为了万无一失,郭兴安还给他准备了一张巴基斯坦情报部门的某种特别通行证

“到了白沙瓦,一切就要靠你自己了。”郭兴安摊开了几张关于白沙瓦以及美军基地的几张照片,对阿方索说:“虽然白沙瓦是美帝与巴基斯坦合用的军事基地。美军那部分基地管理严格,巴基斯坦人很难搞到基地内部的资料。不过我们从苏联人那里弄到了这个......”

郭兴安从一摞文件的最底下抽出了两张图纸。阿方索注意到上面的这张是一张复印件。图纸由俄文、英文双语标注。很明显这是一张白沙瓦美军基地的草图。基地的外围标注详细。不仅铁丝网的出入口,兵营内部的所有房间,机场的每个跑道、塔台的位置标志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外围的每个厕所都标注的明白无误。由此可见克格勃工作的严谨。然而显然克格勃没有能力进入基地的腹地。除了娱乐区标注的略微详细外,基地中腹的另几个区域只大略的标注了生活区,机检区,机库等,基地中心甚至一片空白。图纸的备注里详细的写明了59年11月~4月底美军作息情况,巡逻情况,以及更换过的大部分口令。

郭兴安把第二张拿到上面。这也是一张图纸。这张图纸完全依照第一张图纸的风格画成。所不同的是,这张图纸是中英文标注。郭兴安把两张图纸并排放在一起,一边比较,一边解释:“这张是根据陈念生口供作出的台湾U2基地图纸。这张图纸对于基地内部标注的十分清晰。虽然台湾基地与白沙瓦基地构造不同,不过规划应该大同小异,对于这次行动有极大的参考价值。备注里是U2飞行员的作息规律,训练以及执行任务的作业流程......”

飞行员的作业流程阿方索相当熟悉。对于U2飞行员来说,唯一比较大的区别在于执行任务之前,穿好代偿服之后,需要进行一个小时的吸氧。这样可以排除体内的氮气,避免高空的种种不良反应。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郭兴安笑着问道。

阿方索又从头理了一遍资料,想象着任务过程中的种种可能性,以及如何应对各种意外。三处的准备看来很完备,计划也十分周详。剩下的只是细节问题,以及自己的临场应变......

不对,还有一个地方组织上没有考虑到......看起来虽然可有可无,但是这一点也考虑进去的话......行动执行起来可以更加顺利!

“我需要一个懂巴基斯坦话的翻译。如果是本地人就更好了。中国翻译虽然扎眼,但也没多大关系。有了翻译,行动会更方便一些。起码很多意外,可以处理。”

“这样啊......”郭兴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走到电话边打了一个电话:“小王吗?对,我是郭兴安。麻烦你把蒙扎的卷宗拿过来。呵呵,对,就是那个印度农民。”

不久,一个年轻的女军官送来了一卷档案。

郭兴安先从档案中掏出了一张文件。阿方索大略看了一眼。文件的抬头写着“印度俘虏档案”。旁边的小字写有编号00845。接着抬头,贴了三张照片。分别是拿着写有“蒙扎”字样木牌的一个印度下等兵的正面照、左身照和右身照。这个印度士兵着装整齐,显然没有经过抵抗,就被俘虏。不过他的表情相当呆滞。此人有一张胖胖的圆脸,满脸印度式的络腮胡子。照片下面用小字写了此人的简介:姓名,蒙扎;性别,男;年龄,19岁;军衔,下等兵;国籍,印度;民族,普什图族;宗教,伊斯兰教;语言,普什图语;文化程度,半文盲......

阿方索自嘲地笑了笑。当年自己想必也有一张类似这样的“俘虏档案”吧。不过自己的衣着褴褛,应该更加狼狈,而且表情想必更加的颓废......

他指着这个印度人的照片说:“虽然我知道印度和巴基斯坦分治之前是一个国家。可我同样知道印巴民族众多,语言繁杂,宗教各异。这个印度人可以懂得白沙瓦当地的语言么?”

“白沙瓦的主要居民是普什图族的一支——帕坦人。这个印度人叫做蒙扎,不论民族背景亦或是宗教背景,与帕坦人的沟通都没有问题。”郭兴安顿了顿,继续说道:“蒙扎是新中国62年对印反击战东线达旺战场的俘虏。据蒙扎战后自己所说,当时他是驻德让宗军营的一个新兵,参军还不到一个月。印度人根本没有想到解放军能打到几乎算作印度腹地的德让宗。蒙扎所在一个连的新兵甚至没来得及拿枪,就稀里糊涂地成了俘虏。蒙扎和你一样自小是孤儿。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安安心心作农民。为了复员后可以分到的那一小块土地,蒙扎参加了印度军队。可是作为伊斯兰教徒的他对印度教徒为主的印度没有多少归属感。所以当听说中国可以分给他更多的土地耕种后,蒙扎毫不犹豫的加入了中国国籍。”

“这里是黑龙江北大荒。这些照片就是蒙扎快乐劳动的场景。”郭兴安从档案袋里取出一叠照片。这些照片是远景照片。可以看出蒙扎在一片荒地之中开出了相当大的一片农田。绝大多数的照片里,蒙扎都在辛勤劳作。少数的几张照片,蒙扎或对着长势良好的麦苗手舞足蹈,或坐在地上肆无忌惮地扣臭脚丫,或躺在田边鼾然入睡。想来当事人对自己被拍照并不知情。

想必,这个人的梦想就是安心地一辈子做一个快乐农民吧,阿方索心想。阿方索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蒙扎,对郭兴安说:“这个人,政治可靠么?”

郭兴安听他如此说,不由笑了:“按照新中国的标准,他可是三代贫农,可谓根正苗红。你说他政治可靠不可靠?根据我们三处调查所掌握的资料,蒙扎思想单纯,对新中国的热爱应该是发自真心的。”

“蒙扎会英语还是中文?据我刚才在他的俘虏档案看到的,他好像是一个文盲。我和他的沟通会不会有问题?”

“英国放弃印度之前,蒙扎的村庄为一位英国人工作。蒙扎会英语与乌尔都语两种语言。而且这四年多蒙扎白天劳作,晚上上夜校。蒙扎虽然性格老实憨厚,但是头脑不笨。即使用普通话和你交流,也不会有沟通障碍。他认的第一个字就是中文,加上一直勤勉,也许他认的中国字比你还多哩。”

阿方索又把计划从脑袋里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疏忽之处。他对郭兴安说:“我没有问题了。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先别急。咱们先到五八所看看。五八所是专门研发谍报设备的研究所。米朗罗所长知道咱们的这次任务。他正在那里等我们。也许这次米朗罗所长可以给你一个惊喜呢!”

郭兴安把阿方索带出了办公室,来到了四楼的某个办公室。这个办公室里有四、五个工作人员。大家或喝茶或看报,没有一个像是研究人员。更为奇怪的是,郭兴安两个人进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他们一眼。好像当他们不存在似的。阿方索正纳闷间,郭兴安把他带到里面的套间。这个房间一个人也没有,布置得也和普通办公室无异。

郭兴安拉开了角落的一个大文件柜。开了文件柜,里面竟是另有千秋。一个电梯出现在阿方索的面前。

两个人随着电梯降了下去。走出电梯,是一片灯火通明。几个卫兵分布左右。由于没有参照物,阿方索不知自己身处地下多深。只见地下空间甚为宽广,地铁的铁轨四通八达,不知通往何处。

一个小巧的电车等在附近。

两个人进了电车。电车的司机也不多话,径直向前开去。中间岔路很多,像三处地下这样四通八达的路口不多远就有一个。每个路口依照同样的图纸建造,好似每个路口都完全一样。

处于如此庞大的地底迷宫,阿方索彻底地丧失了方向觉。电车七拐八折也不知行了多久,终于停了。看着四周的景象,同样四通八达的铁轨,同样分布左右的卫兵,同样的电梯口,阿方索好似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了起始的位置。

走出电梯,依然是一个文件柜。然而出了文件柜,阿方索终于确认这不是三处四楼的那个办公室。这个办公室虽然同样有四、五个喝茶看报的工作人员,却不是一个套间。而且这个办公室没有窗户,应该处于地下。

两个人穿上衣架上的白大褂。推开办公室的房门,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个自动门。出了自动门,一个广袤的大厅出现在眼前。大厅里有各式各样的仪器和机床。围着器械,是衣着白大褂,忙忙碌碌的研究员。

大厅的四周有很多防弹玻璃间隔的房间。有的房间里,身着防爆服的研究员正在测试弹药参数;有的房间,是身着防化服的研究员在测试气体属性;更多房间里的研究员正在测试各种小巧的器械。

郭兴安带着阿方索进入大厅尽头的一个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空间很大。然而由于各处堆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物品,可供回寰的空间却不多。房内只有一个人,正坐在角落的一张转椅上飞快地......转着魔方。态度十分认真,甚至连门外进来两个人都没有发觉。

“那位就是五八所的所长米朗罗博士。”郭兴安低声给阿方索介绍道。米朗罗博士大约将近六十岁的年纪,中等身材。他头顶的头发已经秃落,周边剩余的头发花白卷曲。他的白大褂布满了五颜六色的油渍污迹,好像一件花花绿绿的风衣囫囵罩在身上。虽然不胖,但是满面的红光、茂密的胡茬、以及厚厚镜片后略突的眼球显示出此人的精力旺盛。

“魔方对成。本次的时间为一分一十八秒三二。恭喜你,米朗罗博士。您刷新了历史最佳成绩。提高的成绩为零点零二秒。”魔方对成后,魔方发出了冰冷的机械女声。

“哈!”米朗罗博士顿时手舞足蹈起来,“郭兴安这臭小子,看你下次来怎么说。现在的最佳成绩是我的了!”

欢呼过后,博士终于把沉浸于魔方之中的心思收了回来,这才发觉郭兴安两人。郭兴安自是见怪不怪,安然微笑着站在那里。阿方索哪见过这种魔方,这种博士?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噤若寒蝉。

博士一见郭兴安,如孩童般雀跃地冲了过来。他眉飞色舞地对郭兴安说道:“小郭,怎么样?怎么样?你来的正是时候。看到了吧?现在的最佳成绩是我的了。”

郭兴安笑了。他示意博士把魔方弄乱。

根据以往对郭兴安的了解,米朗罗博士知道这种眼神代表了挑战。他按照自己的经验把魔方弄到最乱,然后按了魔方的某处按钮。“准备完毕。”冰冷女声再次响起。

接过博士手中的魔方,郭兴安大略观察了一下魔方的色块分布。“计时开始!”随着郭兴安第一次转动魔方,冰冷的机械女声同时响起。

郭兴安对魔方相当熟悉。他按照某种规律,轻车熟路地飞快转动魔方。没有一丝迟疑,动作干净利落。由于实在太快,不免让阿方索有眼花缭乱的感觉。

博士仔细地观察郭兴安的手法,丝毫不敢大意。阿方索见他屏息静气,郑重其事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他终究忍住,没笑出声来。

“魔方对成。本次的时间为一分一十二秒二八。恭喜你,米朗罗博士。您刷新了历史最佳成绩。提高的成绩为六点零四秒。”

听到郭兴安的成绩,米朗罗博士兴味索然地说道:“整整比我快六秒多。看来我短时间是追不上你啦。”他接过郭兴安手中的魔方,颓然把魔方扔到了一边,这才认真打量随郭兴安一同进来的阿方索。

“忘了和你介绍,这位是阿方索同志。后羿计划就靠他了。”

博士盯着阿方索的眼睛看了半饷,终于伸出了手,握住了阿方索的手说:“新中国的高空侦察机就靠你了。谢谢你能答应执行后羿计划。”

阿方索坚定地点点头,说:“请您放心,我们的计划很完备,我一定能搞回一架U2!”

“差点忘了,我这次设计了几个小玩意,希望能对这次行动有所助益。”博士把阿方索带到他的办公桌旁。米朗罗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玩意,在阿方索面前晃了一下,炫耀地说:“看见没?知道这是什么吗?”

阿方索大略扫了一眼,心道:这明明是一个电动剃须刀,在美国很常见,只不过中国还没有这种东西罢了。他连忙说道:“这个东西模样古怪,我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博士得意地说:“这希奇东西叫做电动剃须刀。美国飞行员都喜欢用这时髦玩意儿刮胡子。”

阿方索做恍然大悟状,道:“用这种东西刮胡子应该很方便。以后我剃胡子就不用愁了。”

“错!”博士正色道:“这表面是个电动剃须刀,实际上......”他旋开了刀头,一个插满了长短不一钢针的空心管露了出来。这东西看起来仿佛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插满毛衣针的小毛线团。博士继续说道:“实际上这是一把万能钥匙。”

博士一边说,一边比划,总算让阿方索大体明白了这把万能钥匙的使用方法。使用时先将空心管插进锁孔,慢慢地转动,然后将卡住锁内两个横杆的四个簧片的部位逐个弄清楚。开始,空心管在锁孔里转动时没有声音,碰到簧片时,勉强可以听到一种金属的响声。听到这种响声时,说明已过簧片的位置,这时候就要把空心管慢慢往回转。重新找到发出响声的地方,直到准确地找到簧片的位置为止。这时便将空心管停在簧片的位置上。把空心管上牙签粗细的一根钢针往里推,很准确地卡在簧片上,用螺丝固定好。然后,再转动空心管寻找另外的三个簧片,每找到一个簧片的位置,就用同样的方法固定下来。等四根钢丝针都在簧片上固定好以后,只要转动空心管就行了——锁内横头被打开,锁也就开了。

“这真是一个巧妙的工具!有了这东西,这次行动成功的把握更大了。”阿方索兴奋地说。他又近乎戏谑地笑着说:“可是博士,我刮胡子又怎么办呢?”

“阿方索同志,请你放心。这个问题我也为你考虑到了。”米朗罗博士又从抽屉中拿出一物,对阿方索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马克22微声手枪,俗称‘安静小狗‘。台湾被俘U2飞行员陈念生就配备了这种手枪。可是,这跟刮胡子有什么关系么?”阿方索心道:难道还能用子弹刮胡子不成?

“聪明!”博士笑道:“这表面是马克22微声手枪,实际上......却是一个电动剃须刀。”

博士取出了马克22的弹夹。弹夹竟然是一个剃须刀!他心满意足地刮起胡子来。博士一边刮胡子,一边说:“这把手枪仅作为剃须刀未免有点浪费了。我在这把枪里装了一部缩微照相机,照相头就藏在枪口中。只要把枪口对准所要拍摄的物体,按下扳机就可以了。”

“那么我用什么来自卫呢?”

“自卫可以用这个。”博士拿出了一只钢笔。

“这表面是一只钢笔,实际上......却是一把枪!”阿方索学着博士的口气说道。

“正是!”博士把弹夹装回枪中,接着把枪放到一边。他一边拆解着钢笔一边解释道:“这是一把麻醉枪,原理与左轮手枪类似,每个转轮同样装有六发子弹。由于转轮弹夹直径只有1厘米,所以子弹也相当细小。子弹的直径不足3毫米。虽然子弹很小,但是威力却十分惊人,即使麻翻一头大象也不成问题。唯一遗憾的是虽然底火采用了我们最新研制的高性能zha药,有效射程依然只有20米。不过你放心,这绝对是一把微声手枪。发射时的噪音决不会超过马克22。”

出身军人,阿方索对枪械有一种特殊的迷恋。他接过博士手中的钢笔枪,拆拆装装地把玩起来。

博士在一旁补充道:“这次我给你准备了1000发子弹,10个备用转轮以供磨损,足够你练习使用了。”

郭兴安插话道:“你还有什么要求?需要什么器械?可以和博士提。”

阿方索恋恋不舍地把钢笔枪放到桌上,想了想,说:“应该没有什么需要的了。”

“那么,我们先给你做个身体检查。”米朗罗博士表情轻松地说:“不要紧张。我们知道你以前是飞行员,身体一直很棒。但是驾驶U2这种超高空飞行任务丝毫马虎不得。所以这个步骤是不能省略的。”

米朗罗博士打开办公室的后门,带着郭兴安与阿方索走了出去。一路上三拐两拐,路途之中警卫众多,光安检铁门就有三道之多。阿方索知道,要去的定是五八所的机要重地。阿方索以前在七处工作,知道保密条例,不该问的绝不要多问。三个人一路无话,到了目的地。

此处有床有沙发,医疗器械一应俱全,与普通诊室别无二致。几个白大褂坐在桌旁,俨然医护人员。米朗罗博士吩咐了几句,那几个医护人员开始给阿方索有条不紊地做体检。

阿方索做过多次体检。此处的体检与外界并无不同。同样是测视力、听力,以及心跳、脉搏、血压、呼吸等生命体征。到底是五八所的诊室,效率极高。血检、尿检、胸透等每一个常规项目做完后,结果几乎是立即就出来了。阿方索的每一项指标都完全正常。

“下面要给你做脑部高空试验。目的是检测你的脑部是否能承受两万米高空的种种不良反应。试验过程中也许有焦躁、眩晕、恶心等症状出现。我们给你准备了一片安眠药,这样你在睡梦中我们就可以取得各种参数,避免测试过程中的痛苦。”米朗罗博士递给阿方索水和药。

吃过药后,或许本来药性就慢,或许是阿方索对最后一项测试的忐忑与期待,阿方索没有一丝想睡的感觉。他坐在专门的座椅上,任由医护人员往他的头上贴各种电极。

米朗罗博士看出了阿方索的紧张,轻声与他聊天,以减轻他的心理压力。米朗罗博士的方法相当有效,阿方索能明显地感觉身心逐渐平静下来。

电极贴好后,一个小巧的头盔罩在阿方索头上。

“准备好了么?”米朗罗博士问阿方索。

“准备好了。”

“开始试验!”

让阿方索没想到的是,这个试验设计的相当有人情味。试验开始后,一段悠扬的钢琴曲从耳边的头盔中淡淡的流淌起来。好的音乐总会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阿方索仿佛又回到了密西西比的家乡。那儿有奔流的大河,有磅礴的瀑布,有幽静的湖泊。河边有大片大片的白杨林,欢快的云雀在林中自由自在的歌唱。清风拂过,夕阳映在林中的斑驳光晕晃动如歌。天使般的小姑娘在林中跑来跑去,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口中似乎还留有第一次吃到巧克力的柔滑甜香,阿方索全身心沉浸在童年的回忆之中,悃意似潮水般袭来。

“钢琴曲么?”阿方索喃喃问道,浑不觉自己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

“弗拉基米尔·霍洛维兹演奏的肖邦。”米朗罗博士轻声答道。

“弗拉...基...米尔......”

“潜意识活跃,自主意识薄弱。脑电波为θ型。试验对象进入A型浅睡眠状态。”一个守在仪器旁的工作人员报告。

“调整磁场为丁型,降低电讯号刺激为二级,进入B型浅睡眠状态。维持住B型浅睡眠状态。”米朗罗博士下命令道。

“是!”

见到试验已经进入正轨,郭兴安插话道:“上次那个有房子那么大的大家伙哪儿去了?这次怎么不在那里试验?”

米朗罗博士不屑一顾地答道:“有了新的,谁还会用那种笨重的家伙。这次我用的是我国最新式的晶体管计算机——441-BII的改进型。我用集成电路代替了一部分晶体管,这个计算机每秒可以运算20万次。”

“换了计算机,会不会出什么安全隐患?”

“你放心。这一次,同样进行了严格的测试。先分别用小白鼠、兔子、猴子进行了动物实验。动物实验成功后对志愿者也做过一系列临床实验。实验结果表明:即使试验失败,也不会对试验者造成任何影响。上次你们处那个沈戒不就做过这个试验?这么长时间过后,现在还不是生龙活虎?”

郭兴安笑道:“提到沈戒,我到想问问你。你不是说可以把沈戒在国外的每一桩风liu韵事都问出来么?怎么最后你给我的实验报告竟然说他还是个处男?”

“沈戒那家伙意志力太过坚强,试验结果出了点偏差也很正常。”米朗罗博士尴尬地笑了笑,“上次过后,我调整了机器。这次的设计更为合理。即使沈戒那种家伙过来,也不会出现误差啦。”他转过头,拿起了话筒,开始正式对阿方索进行大脑意识检测试验。

米朗罗拿着话筒柔声问道:“你曾经是美国人么?”

阿方索缓缓答道:“是......”

“仪器显示:试验对象认可度为轻度,认可率为91%。”站在一个显示屏面前,一直监测信号波动的工作人员回答道。

米朗罗博士点点头,拿着话筒继续问道:“那么,你现在是中国人么?”

“是!”阿方索坚定地答道。

“仪器显示:试验对象认可度为强度,认可率为93%。”

米朗罗表情轻松,吩咐实验人员道:“实验进行顺利,实验结果可信,请各位坚守岗位!准备进入下一步环节。”

这时候,郭兴安突然插话问道:“咦,这个认可度和认可率是怎么回事?上次我好像没听过这两个名词?你们的机器改进了?”

“为了试验结果的准确性,我确实对仪器进行了一点调整,增加了几个参数。认可度是对方对自己回答的认可程度。比如刚才,阿方索虽然不否认自己曾经是美国人,但是他又不是很认同这个身份,所以仅表现出了轻微的认可度。而仅有认可度这一个参数我们并不能保证实验结果的准确。有些被测试者可以通过测试前的自我催眠,误导实验结果。上次我不就被你们那个沈戒误导了么?所以我这次就改进了设备,增加了对大脑异常活动的监测。这个认可率就是试验结果的可信概率。”博士放下话筒,拿起大号茶缸,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有了这两个参数,我们就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被测试者的心理。通过刚才的两个问题,我们已经可以确定阿方索同志对中国的认同远高于对美国的认同,你们可以放心的派他去执行任务了。”

郭兴安想了想,说:“博士,我还是相信你们的技术的。但仅凭这两个问题就确认实验结果可信,是不是有点过于草率?此次行动关系重大,还请博士慎重为是。”

博士笑着说:“看来你还是对我们的技术不大相信啊。这样吧,我再问几个问题,打消你的顾虑。我们知道,每个人对自己的名字都有极高的认可。只要我问他的名字,他一定表现出强烈的认可度和超过90%的认可率。你可以通过结果检测我们的仪器。”

米朗罗博士重新拿起话筒,轻声问道:“你叫阿方索么?”

“是......”

“仪器显示:试验对象认可度为中度,认可率为93%。”

博士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奇怪。认可率93%虽然正常。但是试验对象应该对自己的名字有强烈的认可程度才对。难道这一次,试验失败了?”

博士继续问道:“你姓费尔南德斯么?”

“认可度为中度,认可率为95%。”

怪了,博士心道,这个试验对象不论对名还是对姓的认可度都不够强烈。难道是因为外国人的原因?想到这里,博士又用英语把刚才的两个问题重新问了一遍。然而结果并没有多大变化。

“我想是不是这个原因......”郭兴安插话道,“根据我的情报,阿方索最近一直闹改名。据说把自己的名字改为费卫东了。姓费。”

“你叫费卫东么?”博士试着问了一句。

“认可度强烈。认可率99%。”

博士长舒一口气,对郭兴安说:“既然他改名为费卫东出于真心,那么思想改造的程度更不会是出于伪装。相信他对新中国的忠诚应该是真诚的。”

郭兴安点点头。

为了使郭兴安放心,米朗罗博士随即问了类似‘热爱共产党么?热爱新中国么?憎恨美帝国主义么?’之类的问题。所有的答案都表明,阿方索是这次后羿计划合适的人选。

米朗罗博士最后问了一句:“你的最大理想是为共产主义而奋斗终身么?”

“认可度强烈。认可率99%。深层意识出现剧烈波动,认可度轻微,认可率8%。”

“噢?这小子内心斗争蛮剧烈嘛!”他笑着对郭兴安解释道:“深层意识是比自主意识与潜意识更为低级的一种意识。这种意识根本不会被当事人或心理医生发觉。这种意识埋藏在大脑的最深处,只有身心遭受重创,或极为特殊的条件刺激才能表现出来,融入浅表意识。让我看看他这种深层意识是什么?”

“是巨大的荣誉感么?”

“认可度中度。认可率69%。无深层意识波动。”

“是金钱美女么?”

“认可度轻度。认可率9%。深层意识出现剧烈波动,认可度强烈,认可率100%。”

博士哈哈大笑着对郭兴安说道:“没想到这小子本质上是贪财好色的人!不过你放心,平时深层意识受到潜意识和自主意识的压制。除非极其特殊的情况,这小子恐怕一辈子不会感觉到自己的深层意识。我认为阿方索同志依然是这次行动的最佳人员。”

挖掘别人内心深处的隐私总是让人感到身心愉快,尤其是米朗罗博士这种好奇心尤其强烈的家伙。他不怀好意地对着话筒继续问道:“有牵挂的女孩子么?”

与此同时,阿方索的目光空洞而迷离,凝视着远方,好似透过了重重的时间迷雾,进入了最遥远的记忆深处......

※※※

“阿方索,知道这是什么吗?”小女孩拿出了一个有着精美包装的纸盒,炫耀似地晃了晃。她大概六、七岁的年纪,有着一只小巧的鼻子和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她的皮肤晶莹剔透,吹弹可破,好像玉器雕就一般。

“大概是某种糖果吧。”十多岁的少年挠挠头,咽了一口口水。

“这是巧克力,人家也是第一次吃哩。”小女孩咯咯笑着说。

“可以给我吃一口么?就一口。”

小女孩想了想,说:“好吧,只一口哦。”

两个人匆匆打开了包装纸,一大块黑褐色的长方形巧克力出现在两个人面前。这块巧克力有着丝绸一般的柔滑线条,表面可以看到内嵌其中的饱满果仁颗粒。小女孩轻轻咬了一口,把巧克力递给了阿方索。

阿方索狠狠地咬了一口。巧克力的口感松软,味道香浓甜美极了。他有点不舍地把巧克力递还给小女孩了。阿方索眉头一皱,对小女孩说:“我给你吹个气球,可以再给我吃一口吗?”

小女孩想了想,点点头。

不多时,一个红色的气球出现在阿方索手里。小女孩的目光很快被气球吸引了,她雀跃着接过气球。阿方索则趁机又狠狠咬了一口巧克力。

“想不想要黄色的气球?”阿方索一脸的狡黠。

“好啊,好啊!”小女孩又蹦又跳着说道。

......

望着小女孩一手五颜六色的气球,阿方索满意地打了个饱嗝。他说:“气球吹完了,只有12个。”

小女孩这才注意到阿方索空空如野的双手,带着哭腔问:“巧克力呢?”

※※※

过了良久,阿方索没有任何反应。博士与郭兴安虽然焦急,却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一时冲动,导致试验功亏一篑。正在大家以为试验失败,准备放弃的时候,阿方索终于有了回答。

“妹妹......”阿方索的脸上溢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等一下。”郭兴安突然插话道,对博士说道,“据我了解,阿方索是一个孤儿啊。怎么会冒出个妹妹?难道他以前一直在欺骗我们?博士,你仔细问一下。”

“你不是孤儿么?”

“是......”

“那怎么会有妹妹?”

“养父母的女儿。”

郭兴安松了一口气,对博士说:“现在都清楚了。我认为阿方索同志还是可靠的。博士,你怎么看?”

博士摇摇头,说:“我想,我还需要再问一个问题,才能彻底弄清楚。”

郭兴安疑惑地看着博士。

博士转过头,拿起话筒,严肃地问道:“你还是处男么?”

郭兴安尴尬地咳了咳:“博士,咱们还是不要问这种隐私问题吧。我想,现在就把阿方索今天的记忆消去吧。毕竟,北京军用地铁以及五八所的存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米朗罗博士遗憾地说:“差点忘了,你的时间很紧,今天就到这里吧。”他命令控制台边的工作人员道:“调整磁场为戌型,增强电讯号刺激为四级,进入E型浅睡眠状态。调整计算机,进入消除记忆状态。消除记忆的长度为......”

郭兴安道:“卫兵把阿方索从家中带出来是下午四点十二分。消除他下午四点后的记忆就可以了。”

“消除今天下午四点后的记忆。”米朗罗博士命令道。接着博士转头对郭兴安说道:“那么,你明天得重新给他说明任务了。”

郭兴安点点头:“既然知道阿方索的忠诚,我明天可以不用试探,直接给他布置任务,并且把你提供的工具交给他。我唯一担心的是,这机器不会出岔子么?如果记忆消除的不彻底,引起了他的逆反心理就不好办了。毕竟,他是这次任务的最佳人选。”

“你放心。我给你简略讲解一下记忆的原理,你就明白了。人的记忆分为长期记忆,中期记忆,短期记忆。大脑读取短期记忆的速度最快,却最不牢靠;大脑读取长期记忆的速度最慢,却记得最劳。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三种记忆在大脑中存储的区域不同,存储的方式不同,读取的方法不同。人类在做梦——即浅睡眠的时候大脑把当天频繁读取得短期记忆,整理为中期记忆。人类在深度睡眠的时候,把与当天频繁读取相关的中期记忆整理为长期记忆。三种记忆的区域相差甚大。与长期记忆相比,短期记忆的区域相当小,短期记忆的操作也相当简单。因此,我们有了操作短期记忆的可能。虽然我们的技术还没达到模拟、写入短期记忆的程度,但是利用电讯号消除一部分短期记忆,还是很有把握的。”

“既然如此,明天还得麻烦你们一次。明天还有一个人需要测试。”

“还有一个人?阿方索不是最佳人选么?你们有两套方案?”

“那个人叫蒙扎,是个印度人。这次行动作为阿方索的翻译兼向导。”

不久以后,郭兴安重新回到了其明亮宽敞的办公室之中。刚刚坐好,甚至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润润嗓子,郭兴安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闯了进来。这个年轻人身着便装,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与常年充斥总参大院的那种严肃氛围格格不入。

郭兴安见到他,不由慈祥地笑了。

进来的人正是沈戒。当年沈戒的父亲沈成不仅是郭兴安的入党介绍人,而且两人是同在特科并肩战斗的战友。作为老上级、老搭档,沈成教会郭兴安很多。对于郭兴安来说,沈成是亦师亦友般的存在。抗日战争时期,为了掩护郭兴安等人转移,沈成夫妇双双牺牲,留下了尚在襁褓的沈戒。沈戒是郭兴安一手拉扯大的。为了沈戒,郭兴安一直拖到解放后,沈戒成年,自己也将近四十才结婚。郭兴安为沈戒付出很多,他把沈戒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

沈戒高中毕业后,很争气地考入了刚刚成立的北京外交学院。郭兴安本来希望沈戒成为一个外交官,他不想看到沈戒继续父辈们出生入死的生活。然而沈戒的性格与他父亲一样倔强。郭兴安拗不过他,只好把他招入了情报系统。没想到这小子在这方面天赋极高,没经过几年的阅历,已经成为了其中翘楚。可以说现在沈戒是郭兴安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

郭兴安见到沈戒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收起笑容,立刻扳起脸,训斥道:“沈戒同志!我说过多少次了,进别人的房间一定要敲门。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一点礼貌都不懂!”

沈戒立刻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干净利落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三处外勤组沈戒前来报道,请首长指示!”

郭兴安哭笑不得地用手指指着沈戒,无奈道:“你呀你,真是摸准我的脾气了,每次都来这一套。难道你就不能长点记性,敲门后再进来?”

无赖般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沈戒的脸上,他挠着头,凑近郭兴安,说:“您哪次找我不是有紧急任务?我光想着接任务,一着急,就把敲门这当子事给忘了。这次是什么任务?”

郭兴安连忙用一只手挡住他,一边用另一只手护住自己的胸前口袋,一边说道:“给你个台阶,你就顺阶往上爬。你可离我远点,别惦记我的口粮。我的粮食也不多了......”

沈戒看着一脸戒备的郭兴安,不由笑道:“郭叔叔,您太小气了。再说,上次您不是说,以后您的烟都放到裤兜里么?”

郭兴安条件反射般,马上用手护住了裤兜。然而,他的手刚刚按住裤兜,脸色却越发严峻了。郭兴安焦急地把手伸进裤兜,手忙脚乱地找来找去。

“您是不是在找这个?”沈戒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烟盒,洋洋得意地在郭兴安面前晃来晃去。他悠闲地从烟盒里掏出两颗烟,敬给了郭兴安一颗。

这烟,正是限量内供的白壳软中华。此时的中国,虽然生活物资十分匮乏,香烟倒是不缺。但由于产量过低,中华这种高档名优精品,在市场上却根本买不到。中央一直按照“照顾特需、照顾边远、兼顾一般”的原则对全国进行分配。所以中华烟这种稀有精品在老烟民眼中无异于命根子一样宝贵。

郭兴安每月只能分得几包中华,只有接见客人的时候才拿出来过过瘾。而沈戒是没有资格分配中华的。所以看到沈戒拿出了中华,加上他以往的斑斑劣迹,郭兴安涨红了脸道:“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沈戒嘻嘻笑道:“其实你这次没放到裤兜里,还是放在胸口的口袋里。您的手一挪开,我就拿到了......”

“好啊,你小子还学会调虎离山了。”郭兴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顺手接过了沈戒递过来的香烟。沈戒很识趣地马上给郭兴安点上。

郭兴安深吸了一口烟,说:“这次找你来,确实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把“后羿计划”的内容详细介绍给沈戒。

听到郭兴安说起正事,沈戒一扫刚刚的嘻笑表情,规规矩矩地坐好。他仔细倾听,时不时地会问上几句,生怕误解每一个细节。

“都明白了?”

沈戒点点头,问道:“那么,需要我做什么?”

“你现在就去巴基斯坦。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做好充足的准备,尽量为‘后羿计划’扫清一切潜在的障碍。当然,一切都应暗中进行,千万不能让美国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郭兴安抬眼向窗外看去,窗外已是万家灯火。他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指针指向了八点四十五分。

“又不能陪儿子一起吃晚饭了。”郭兴安有些歉然地想。

与此同时的伦敦,却是阳光明媚的正午。英国秘密情报局局长莫尔爵士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悠闲地回到其位于泰晤士河畔环球大厦最顶端的办公室中。今天是最近难得的好天气,加上整个上午都没有任何糟糕的消息传来,此时的莫尔爵士心情绝佳。

莫尔爵士中等身材,浅黄色的头发已经逐渐稀疏,他有着一副放在人群中谁也不会注意的平庸面容。莫尔爵士二十年代初刚进入英国谍报系统时,只是一个普通书记员,每天从事着抄抄写写的文案工作。当时还被称呼为莫尔先生的爵士,由于出身微寒,面貌平凡,虽然工作辛勤刻苦,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一直默默无闻地做了十多年普通书记员的工作。然而平凡的外表,不可能永远遮住过人的才华;微寒的出身,也不会一直阻挡年轻人勤奋的脚步。三十年代的欧洲大陆,山雨欲来风满楼。由于人手的缺乏,人近中年的莫尔终于获得了一个执行简单任务的机会,并由此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二战期间,莫尔一直活跃于欧洲大陆。他不仅稳健而且精明强干,总是能把事情做得有条有理,逐渐获得了同伴们的信任以及上司的赏识。二战结束后,为表彰他为英国谍报系统做出的卓越贡献,英王乔治六世授予莫尔爵士称号。随后不久,莫尔爵士接任英国秘密情报局局长的职位。在莫尔爵士近20年的领导下,英国秘密情报局以作风硬朗、工作细致闻名于世。代号为M局长的莫尔爵士同样以自己的出色能力赢得了各国同行的尊敬。

莫尔爵士略微晃动了一下略微酸胀的腰部,缓缓坐在自己宽大舒适的办公椅上。那是战争时期留下的枪伤。年轻的时候,自己曾经视这些瘢痕为男子汉骄傲的勋章。可如今一上了年纪,这些旧伤却一样一样都找回来,如恶兽般吞噬着自己的神经。如果到了阴雨天气,这些病痛更如附骨之蛆般,如影随形,使人痛不欲生。

莫尔爵士刚一坐定,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午后那暖暖的阳光,电话铃声如讨厌的乌鸦声般急促地响了起来。

“噢,是参谋长。”莫尔爵士拾起电话,“现在我有时间,你可以进来。”

不多时,身材修长的参谋长匆匆走了进来。参谋长是一个陆军中校,四十多岁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光。然而长时间的冥思苦想让他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未免给人一种未老先衰的感觉。

“请随便坐坐吧,维卡利。”莫尔爵士亲切地和参谋长打招呼。他递给参谋长一支雪茄,笑着问道:“参谋长先生,有什么麻烦了?”

“恐怕是有一点小麻烦。”参谋长接过雪茄,慢慢地点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问道:“您怎么知道有麻烦了?”

“维卡利,您是细心的人。也许是可怜我这样的老头子吧,您通常会给我留出午后这一小段时间休息。所以我想,您这次这么着急,想必是遇到麻烦了。”

“也许巧合也说不定,不过过多的巧合凑在一起总是让人生疑。”参谋长从包中拿出了一些文件,继续说道:“这些是远东的几个情报站最近几天发来的备忘录。苏联和印度的同行们最近动作过于频繁了。情报分析室综合所有已知的情报得出的结论是:中亚最近会有大事发生。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够亲自决断。”

莫尔爵士点点头。

“巴基斯坦传来的情报表明,阿富汗的克格勃最近一直试图向巴基斯坦渗透势力。我们的老朋友金蝎似乎一反常态,对大英帝国的传统势力范围巴基斯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金蝎?”莫尔爵士皱了皱眉头。

“金蝎是克格勃在阿富汗的负责人,以阴狠狡诈闻名。一直是历任克格勃主席眼中的大红人。”

“呃。”莫尔爵士用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脑袋。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真的是老了,连这样的人物都记不起来。或许,是时候考虑退休了。”

金蝎是一个代号,正如M局长是莫尔爵士的代号一样。这个克格勃驻阿富汗的负责人是一个神秘人物,西方世界对他的了解,仅限于金蝎这个代号。与倾向温和手段的莫尔爵士不同,金蝎行事狠辣,与金蝎直接交锋的西方特工几乎没有留下活口。在金蝎的步步紧逼下,阿富汗政坛原本倾向西方的天平逐渐向苏联倾斜。如今阿富汗的上层建筑更是有全面倒向苏联的趋势。

“金蝎这家伙的野心不小啊。刚刚吞下阿富汗,还没来得及消化,就开始得陇望蜀,垂涎起巴基斯坦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即使金蝎有这个野心,却未必有这个胃口。我们知道,苏联的重心一直都在欧洲。克格勃没有必要和我们在中亚斗得你死我活。如今中亚的势力平衡符合各方的利益所在。”莫尔爵士静静地说道。

“这正是让我迷惑的地方。通过种种的蛛丝马迹,我们在苏联工作的小伙子们认为,新任的克格勃主席谢米怡斯内似乎不如以往他的几位前任那样信任金蝎。然而这位克格勃新主席依然力排众议,从原本就人手紧张的欧洲抽调了若干好手充实阿富汗。”参谋长也对这位克格勃新主席做出这样的决定感到疑惑不解。

“我们的表兄(注:指美国中央情报局)有什么看法?”莫尔爵士平静地问道。

“美国人应该注意到了中亚形势的变化,好像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在巴基斯坦的人曾经和美国人有所接触,但是他们口风紧得很,只是告诉我们不用紧张。我想,美国人一定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们。”

“那么,我们就静观其变好了。”莫尔爵士笑着说。看着参谋长一脸茫然的样子,莫尔爵士解释道:“美国人做事的风格我很了解。他们喜欢在一个地方搅起混水,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然后在其他的地方咬上一口。我估计,这次的这些事一定是美国人挑起来的。”

“如果仅仅是搅混水的话,苏联人没有必要如临大敌似的往阿富汗加派人手啊。”参谋长还是不明白。

“美国人财大气粗,人力物力雄厚,完全有能力真刀真枪地搅混水。如果苏联人不为所动,美国人的虚招可就要变成实招了。那时候苏联人的损失会更大。”

参谋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我们驻印度使馆的高级武官送来情报说,美国驻印大使馆最近加强了警戒。我原本以为是印度人准备对美国人有所动作。现在看来,竟然是美国人要在印度有所动作。”

莫尔爵士从参谋长手中接过那几张来自各情报站发来的备忘录,一张接一张地仔细看下去。他想了想,说:“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不过,我还是希望派一个精明强干的人去巴基斯坦实地走一趟。不至于我们出了事情,措手不及。詹姆斯先生在伦敦么?”

“邦德前天被您派到牙买加,爵士。”

“人上了年纪,记性越来越差了。”莫尔爵士无奈地笑了笑,“00组还有人在伦敦么?”

“克莱曼在。这家伙每天都迟到早退,整日游手好闲。”

“那么就克莱曼好了,你让他独立调查,就不要惊动当地情报站了。”莫尔爵士决定道。如果莫尔爵士的记性象以前一样好的话,他会想起不久前他刚刚因为克莱曼的沾花惹草而怒不可遏。那么他决不会派这个好色的特工去巴基斯坦这样一个禁欲的伊斯兰国家。

1967年春,帕米尔山口。

这个喀喇昆仑山脉和兴都库什山脉之间宽仅几公里的狭长谷地,扼守着通往中西亚和南亚的交通要道,见证了古代“丝绸之路”的兴衰和变迁。而在当代,帕米尔山口是中国、苏联、巴基斯坦、阿富汗四国的边境,可谓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60年中苏两党关系公开破裂后,两国关系迅速下降至冰点;65年的印巴第二次战争,苏联站在印度一边,苏巴关系逐渐交恶;66年阿富汗亲苏的达乌德政权下台后,苏阿关系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巴基斯坦自治后,阿富汗一直试图插手巴基斯坦北部边境的帕坦人部落,巴阿关系相当紧张。如今的帕米尔山口再也不复当年河谷肥沃,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的悠闲景象,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边境哨所,以及时不时会出现的全副武装的边防巡逻队。

此时已是初春,群山之中的谷地早已绿草成茵,然而峰顶是积年不化冰雪地大雪山依然随处可见。

“妈的!”阿方索狼狈不堪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抱怨道,“已经第7次了,每次你他妈都说这次肯定对,每次都错!现在已经第四次碰到苏修巡逻队,这次我他妈差点被人乱枪打死!”

“毛主席教导我们,‘不能骂人’”蒙扎小声反驳道。

“你丫还他妈敢顶嘴?*选集我看了三遍,毛主席语录我倒背如流,我怎么没看见这句话?”

“夜校老师说的。”蒙扎咕哝着说。

阿方索学习*思想相当勤奋,自诩有很高的理论水平。然而让他郁闷的是,蒙扎经常不经意的说出他所不知道的毛主席语录。按照阿方索对蒙扎的了解,他估计这个老实人不会说谎,毕竟不是毛主席的每句话都会记在语录上。如果他追问出处,蒙扎会说是“夜校老师说的”。有一次,阿方索实在不信这个邪。他拉着蒙扎找到其他同在兰州军区某训练基地训练的其他学员求证。结果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他,仿佛认为像阿方索这种理论水平,不知道那句毛主席语录是十分悲哀的事情。于是阿方索战败了。从此以后,蒙扎的“夜校老师说的”是阿方索永远抚不平的痛。每次蒙扎说这句话,阿方索都会战败。

阿方索叹了口气:“郭处长怎么会选你这种废物作我的搭档。即使我摸着黑走,现在也该进入巴基斯坦了。不可能七次都走错吧。真怀疑在我训练驾驶U2飞机的时候,你的行动路线怎么学的。”

“开始没走错嘛。我明明带着你沿着路线走的。而且当时我还跟你说咱们已经进入巴基斯坦境内了。”蒙扎辩解道。

“你是跟我说过进入巴基斯坦了。那你告诉我,巴基斯坦境内怎么会有阿富汗巡逻队?”

“当时是早晨,你不是要爬上那块大石头上看日出么?那块大石头在阿富汗境内。”

“你怎么不早说?我以为那大石头也是巴基斯坦的呢!你早说的话,我怎么会去爬那块该死的大石头?”

“我想说嘛。你手脚太快,早就爬上去了。后来我想,如果被阿富汗人发现的话,咱们就跳回来,这样还在巴基斯坦境内。阿富汗人是不敢把咱们越境射杀的。我就跟着你爬上去了。”

阿方索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这样。太阳刚出来,自己两人就被阿富汗人发现了。蒙扎确实有一个要往回跳的动作。不过被自己拉回来了。自己还打了他一个暴栗,骂他:“跳下去是开阔地,不是活靶子吗?”然后自己不由分说地拉起蒙扎就跳到了大石头另一边的树林里,动躲西藏地躲避阿富汗人的追杀。

“这样看来,这小子没什么错,倒是自己莽撞了。”阿方索心道。他继续问蒙扎道:“那么后来咱们怎么又遇到了苏联人?”

“本来咱们是朝中国方向,往回跑的。也许是方向搞错了,也许是跑过头了。咱们跑进苏联境内了。后来咱们连续被苏联人和阿富汗人追捕。你也知道,那种情况我不可能从容的辨识方位......”蒙扎不好意思地说道,“现在看来,咱们是远离了中国和巴基斯坦,深入苏阿边境了。”

“怪不得咱们像没头苍蝇似的反复被苏修和阿富汗人追杀。”阿方索气愤地说道。

“组长,您消消火。”蒙扎憨厚地笑笑说,“全当咱们免费中、巴、苏、阿四国游了。”

阿方索听他如此说,怒极反笑,道:“革命不是观光旅游。副组长同志!咱们不是来游山玩水来了,咱们是身负特殊使命的革命战士!”

为了表示对这次后羿计划的重视,临行之前三处的郭处长特地飞到兰州军区为两人状行。在郭处长的主持下,总参二部三处“后羿计划”外籍特别行动小组正式成立。小组成员为两人,阿方索为少校组长,蒙扎为上尉副组长。因为新鲜,两人最近一直“组长”、“副组长”的开玩笑。

“组长,您说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阿方索想了想,说:“苏联修正主义集团与新中国,与巴基斯坦人民关系恶劣。阿富汗与中国关系冷淡,与巴基斯坦时有摩擦。回去的方向一定哨所林立。再说早上咱们惊动他们了,现在一定戒备森严。我想,咱们先想办法进入阿富汗境内。巴阿边境两边有很多帕坦人部落。帕坦人之间流动频繁,两国当局管理并不严格。咱们可以瞅准时机混进巴基斯坦。”

阿方索抬头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此时已过正午,太阳逐渐西斜。四周皆是寂寥的群山,一只雄鹰正在天空高傲地翱翔。他无心欣赏如此闲适的景色,谁又知道这静谧的表面是否隐藏着致命的危机呢?他转身对蒙扎继续说道:“现在咱们暂时还是安全的。你要尽快确定咱们的位置,争取提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蒙扎看一眼腕上的汉密尔顿表,又抬头看了看太阳,随后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景象。他想了想,说:“我不敢确定现在在苏联境内还是阿富汗境内。”他指着西南方向的一个山口说:“我敢肯定的是,过了那个山口就是阿富汗了。”

“鉴于苏联与阿富汗的关系,我想这个方向的警戒不会太严。”阿方索取出一支烟,“不过即使如此,咱们也应该小心为妙。不能再象上午那样,冒冒失失地横冲直撞了。现在咱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晚上摸过去。”

太阳落山后,两个人并没有立刻行动。直到天色全黑,两个人才借着微弱的月光,以树木、山石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向预定方向行去。

与此同时,和阿富汗相差三个半小时时差的北京已是午夜十分。

郭兴安深吸了一口烟,焦急地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踱来踱去,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扫向办公桌上的摇盘电话。电话铃声刚一响起,郭兴安立刻把电话抓了起来。

“郭处长,我驻巴基斯坦大使馆通过加密专线打进电话。”话筒里传来接线员的声音。

“接进来。”

不多时,话筒里传来沈戒洪亮的声音:“报告处长,我是沈戒。”

听到沈戒那熟悉的声音,郭兴安一直不安的心略微平静。郭兴安问道:“发现他们两个的行踪了?”

“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个一直在我们的监控之中。天亮以前,他们中规中举地沿着预定路线越过国境线,顺利地进入了巴基斯坦。然而天一亮,他们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偏离了预定方向,闯入了阿富汗。”

“什么?!”某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郭兴安的全身。多年的工作经验还是让郭兴安迅速镇定下来,他尽量用不带主观色彩的语气向沈戒问道:“你怎么看?”

“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两人闯入阿富汗后,阿富汗与苏联边界方向多次传来枪声。枪声一共响了七次。结合枪声传来的方向以及距离,我判断两人反复在苏阿边境线乱窜,一直被两国边防军追杀。”

郭兴安心中有了结论,略微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想问问沈戒的意见:“你觉得这两个人是要叛逃么?”

“我看不象。如果他们要叛逃的话,无非有两个选项——美国或者苏联。如果他们选择叛逃美国,进入白沙瓦以后会有很多机会,他们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进入苏联。如果他们要叛逃苏联的话,也不会多次被苏联边防军追杀。”

“最后一次枪声在哪儿传来?”

“苏联境内。”沈戒肯定答道,“发生于当地时间上午11时28分,北京时间下午14时58分。”

“你觉得他们现在的情况怎样?”

“我觉得他们情况不妙。最后一次的枪声极为密集,之后却再也没有枪声传来。我想,他们不是被苏联人捕获就是被击毙了,生还的概率极小。”

“那么,你去那儿调查一下......”说到这里,郭兴安沉默了很长时间,好像一直在踌躇不决。不过最终,郭兴安还是缓缓地下达了命令:“如有特殊情况,无需汇报,你可以全权处理。”

命令虽然含糊,对于三处的特工们来说,意思却再明确不过。同样的命令,郭兴安不知下过多少次。然而只有这一次,“全权处理”的对象是自己人,而且是被自己亲手推入险恶境地的无辜生命。“如果没有遇到我,这两个人也许可以平静地度过余生吧。”郭兴安心想。前所未有罪恶感,如同来自地狱最底层的火焰,灼烧着他内心深处的每一处神经。

“是!”沈戒决决地回答。

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郭叔叔?”很久没听见郭兴安说话,沈戒不由心中担心。他轻声问道。

“呃。”郭兴安回过神来。略微调节了一下心情,他迅速回复到了工作状态。郭兴安问道:“那个家伙的背景你查清楚了?”

所谓的“那个家伙”指的是沈戒在巴基斯坦遇到的一个人。两个人是同一天到达伊斯兰堡的。在机场取行礼的时候,身为顶级特工的直觉,使两个人几乎同时察觉了对方的存在。之后沈戒曾在不同的场合多次与对方打过交道,然而对方拥有与沈戒几乎同样出色的身手与枪法,而且也有与沈戒不相上下的头脑。所以沈戒一直没有取得上风。

实际上,沈戒与对方从没有照过面,两人最接近的一次交锋是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当时,沈戒借着对方手枪刚刚发射时的微弱火光隐隐约约地瞧见了他一闪即逝的背影。对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根本不给沈戒瞄准的机会,更别说是看清对方的容貌了。沈戒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对方身材高瘦,与自己一样喜欢独来独往。

沈戒有自信,对方同样没有瞧清自己的相貌,对自己的了解也不会更多。之所以沈戒会有这样的自信,还是那种身为顶级特工的直觉。经过多年苛刻的训练,拥有丰富的秘密工作经验以及几分过人的天分,某些顶级特工会逐渐形成这种类似第六感的直觉。基于这种直觉,不仅沈戒多次从迫在眉睫的危机中死里逃生,而且各色特工在沈戒的面前都无所遁形。

按理说,特工是放在人群中最不引人注意的一群。不借助照片等资料,普通的特工即使面对面也无法认出同行。然而沈戒总有办法认出国内外的同行们。很容易就可以认出低级的特工。他们在化妆、神情、动作等细节上总会有一些不合理的破绽。认出高级特工稍微麻烦一些。他们没有破绽,像水滴藏******般隐匿于人群之中。然而没有特点既是最大的特点。略微留意就可以看出他们的与众不同。顶级特工善于利用视觉的死角以及心理的误区,用眼睛根本无法发现他们。但是这些终日出生入死的家伙们身上会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当然,只有同级数的特工能够察觉,即使两个人并没有碰面。

“您放心,与那个人相关的麻烦都解决了。因为他被我做掉了。”沈戒傲然说道。

“哦?”郭兴安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解决的?”

“那个家伙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实在太好色了......”

“难道你还不够好色?”郭兴安笑道。

沈戒的风liu,郭兴安早有耳闻。从事情报工作,难免会有逢场作戏的场合。郭兴安不希望对一线的特工限制过多。因为过多的限制正是情报工作的大忌。沈戒是郭兴安一手带大的,郭兴安知道沈戒行事一向很有方寸,在国外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而且沈戒在国内虽然嘻嘻哈哈,但一直没有出现作风问题,所以郭兴安一直没有把他管得太死。

“我虽然风liu,但决不下流。我和女孩子们的关系无论是否存在功利性,刚开始时,一定是两相情愿的,即使后来可能发生了变化。”沈戒尴尬地解释道,不过他很快恢复以往满不在乎的语气,“而且我在关键的时候还是懂得取舍进退的。那个家伙不一样。他自持身手灵活,又有点小聪明,泡起妞来根本不顾忌女孩子的感觉,简直是无法无天!”

“实在是你们色狼界的耻辱啊!”

“我为我们色狼界出现这样的败类而感到......”沈戒刚说了一半,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他吞吞吐吐地问道:“郭叔叔,您怎么知道色...狼界的事情?”

“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在国外,你们几个小年轻一见面,张口闭口不离色狼的,成何体统?千万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共和国情报战线上的一名战士,不是街头上的小混混。而且隔墙有耳,好在是情况反映到了我这儿。如果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你们就等着电召回国吧!”郭兴安严辞厉色地训斥道。如果放在以前,郭兴安决不会利用这种事情小题大做。实在是最近国内的*愈演愈烈,即使郭兴安这种老革命也摸不准中央的套路。多年的人生阅历告诉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郭兴安才会提醒沈戒不要在这个紧要关头祸从口出。

“是!”沈戒的冷汗已经下来了。他是聪明人,知道现在的国内形势。他更知道无限上纲上线后,会给自己加上什么罪名。

“还是继续说那个家伙的事情吧。”郭兴安知道沈戒不是不知进退的蠢人,所以他没有深入说下去,只轻轻一点,旋即就把话题转入了正轨。

“两个星期前,那个家伙对英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的一个女秘书产生了兴趣。然而这位女秘书对那个家伙的死缠烂打却深恶痛绝。恰巧这个女秘书和我多少有些交情——自然这交情没有深厚到我向她托底的地步。那女秘书以为我是某个保安公司身手不错的佣兵。所以请我出面教训那个家伙一顿,以断绝他的念头。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那家伙,我以为可能是某个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我让那女秘书约他出来。当时,我与那个家伙相距甚远,不过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他身上的气息我太熟悉了。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发现我,雄性荷尔蒙已经蒙蔽了他的大脑。由于有了这条线索,加上细致的调查,我终于知道这个与我旗鼓相当对手的真实身份——英国秘密情报局00组的特工,克莱曼中校。”

“竟然00组的特工!”即使如郭兴安这样的老牌谍报也不禁失声惊呼起来,“这样一个特工失踪,英国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稍有不甚,他们就会查到我们的头上。你是怎么做的?”

“准确的说,没有动用咱们任何资源。我使得是最古老的计策——借刀杀人之计。”沈戒冷笑道,“那家伙像种马一般四处留情。不到一周的时间,他就幽会了三个女人。然而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勾引一个帕坦女人。帕坦人是禁律最森严的穆斯林,报复心又强,对于他们来说偷情是大罪。我用纸条把这个消息悄悄透露给了那个可怜的丈夫。果然整个帕坦部落都出动了,我们的克莱曼中校就这样被捕杀于帕坦部落附近的山区中。”

“00组的特工从一个组织松散的部落中逃出来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吧。”

“从一个土著部落中逃出来当然相当简单,但如果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消耗在防范同级数对手的冷枪上,那么想要逃出来就难比登天了。”沈戒冷酷地说道。

将近午夜,阿方索与蒙扎两人终于走近了那个山口。据阿方索估计,如此险要的隘口,定有边防军哨所。两人不敢怠慢,更加小心谨慎。前行不久,一栋影影绰绰的建筑物出现在眼前,想必是一个边防哨所。距离哨所不远处,有处一人多高的茂密草丛,正是藏身的绝佳场所。钻进草丛,一股奇怪的味道迎面扑来。两人无心查看味道的来源,仔细观察哨所。阿方索隐约可以看见两点火光忽明忽暗,他一把拉住做势要冲过山口的蒙扎,小声斥道:“你他妈找死啊!有两个大兵在哨所外面抽烟!”

随着哨所方向刮过来的风,两个大兵的谈笑声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苏联人!”虽然听不懂,但是阿方索可以确定他们说的是俄语。

“啊!我知道了,咱们现在苏联境内。白天我看这个山口就眼熟,现在找到了这个苏联哨所,我可以确定这里就是苏阿边境。”蒙扎恍然大悟道。

“还用你说!”阿方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过了山口就是阿富汗的兰加尔了!这个你总不知道吧。”蒙扎小声咕哝着。他贴近阿方索的耳边问道:“组长,咱们什么时候冲过去?”

“冲过去?你疯啦!”阿方索指着山口说:“这么大一片开阔地,咱们一准被打成筛子。”

“这个苏联哨所贴着边境建的。咱们现在拔腿就跑,苏联人还没反应过来,咱们就跑到阿富汗了。苏联人可不敢越境杀人,那可是要引起国际纠纷的。到时候咱们说不定还来得及对苏联人做鬼脸哩!”

“是不是就站在苏修哨所外面,阿富汗那一端,这样做鬼脸,气死丫苏联老毛子?”阿方索两手程蒲扇状放在耳边,咧着嘴,扭着屁股不停吐舌头。

“对对对,就这样。”蒙扎嘿嘿笑着,“不过这样会不会有点太酷了?”

“酷你妈B啊!”阿方索怒道,“苏联人是不会打你。阿富汗人能惯你毛病么?苏联哨所在这里,阿富汗哨所还会远吗?别他妈光想着装酷,要不然早晚有一天你被打成蜂窝煤。”

蒙扎哭丧着脸说:“组长,你说怎么办?”

“等下半夜吧,大兵们睡了,咱们溜过去。”

蒙扎刚想接话,却被阿方索突然捂住了嘴。沿着阿方索的手势,蒙扎向苏联哨所对面的阿富汗境内看过去。对面一片树丛中闪了三次光。“手电,应该是某种暗号。”阿方索悄声对蒙扎说道。

哨所门口的两个苏联大兵注意到了对面手电发出的暗号。他们“乌拉乌拉”地欢呼着,一边向对面同样闪着手电,一边向阿富汗境内跑过去。”

“这么晚了,苏联人搞什么呢?”蒙扎疑惑地问道。

“轻声!看看就知道了。”

地图之上的国境线显然没有构成任何障碍。两个苏联人没有任何迟疑地冲向了阿富汗境内的那处树丛。不多久,他们就回来了。一个苏联人抱着一个硕大的木桶。另一个苏联人则搂着一个提着手提箱的阿富汗士兵,状极亲密地高声谈笑。根据阿富汗人走路的姿势,可以看出他手中那个外观小巧精致的手提箱肯定不会太重。

看着苏联人毫不犹豫地在苏阿边界穿过来越过去,阿方索瞪了蒙扎一眼:“去你妈的国际纠纷。”

哨所里的苏联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三个苏联人提着各式炊具鱼贯而出。一个哨兵架了烤架,竟就在哨所门口点燃篝火,烤起肉来。其余几人纷纷打开哨所里拿出来的各式各样的肉罐头。一个苏联人更熟练地拔出了木桶的软木塞,给几个大号搪瓷军用水杯倒满了酒。五个苏联人一边继续手中的活计,一边拿着水杯大口大口地灌起酒来。只有那个阿富汗人没有碰酒。他小口小口嚼着烤肉,手提箱贴着身边。

“那个该死的阿富汗人怎么不喝酒?”阿方索陶醉地吸了一口随风飘来的酒肉香气,低声咒骂道,“妈的,我们还没吃饭呢!该死的苏联人。”

“我们穆斯林不喝酒。”蒙扎瞅着篝火旁大快朵颐的几个大兵,咽了一口口水道,“不过我们穆斯林吃肉。”

“我们美国人也吃肉!”阿方索恶狠狠地说道。说完后,他自觉说错了话,纠正道:“咱们中国人也吃肉!”

蒙扎没有发觉阿方索的口误。他的心思都在烤肉上:“组长,接下来怎么办?要不然咱们......”蒙扎用手比划了一个“切”的动作,继续说道:“做了他们,把烤肉抢过来?”

“革命不是吃吃喝喝,副组长同志!咱们是革命战士,不是土匪强盗!”阿方索口气一转道,“即使要做了他们,也不能现在。他们有六个,咱们才两个。起码等他们醉得差不多了再下手。”

苏联人果然是血管里流淌酒精的动物,几个大兵都是海量。他们喝酒像喝水一样,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蒙扎看得咋舌不已,即使是喝水,胃部的容量也是有限的吧?过了不知多久,大兵们终于开始有了醉意。他们声音粗野起来,舌头也大了。一个大兵甚至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跳起舞来。

“是时候了。”阿方索冲蒙扎点点头。

两人刚要起身,却见一个苏联人正摇摇晃晃向两人走来。阿方索一把拉住做势要冲出去的蒙扎:“再等等,见机行事。”

那个苏联人一边走一边傻笑。虽然走的是“S”形路线,不过可以看出他的目标正是阿方索两人藏身的草丛。阿方索早已掏出了钢笔枪。握住钢笔枪的手心里湿津津的都是冷汗,阿方索低声说道:“冷静!冷静!”也不知他说的是给蒙扎听的还是给自己打气。

那个苏联人越走越近,终于在草丛前站定。草丛的两人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军靴表面的花纹。醉眼朦胧的,苏联人并没有发现草丛里的动静。他吹着口哨,解开裤子,掏出了家伙......

“******妈的,敢在老子头上撒尿。”阿方索没等他尿出来,一枪射过去,正中苏联人的大腿。本来阿方索是瞄准苏联人胯下的活计的。他转念一想,自己与这个苏联人无怨无仇,范不着让这家伙断子绝孙。这才把枪口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虽然钢笔枪的子弹甚小,威力也不强,然而如此近距离的射击仍然产生了巨大的冲力。苏联人倒退两步,一米九几的硕大身躯轰然倒下。子弹中的麻醉剂非比寻常,自始自终苏联人都没有哼一声。

篝火旁的几位酒肉正欢,根本没有留意草丛这边的动静。不多久,又有一个苏联人的膀胱达到了耐受的极限,晃晃悠悠向草丛走来。

“怪不得这里有股臊臭味,*****的,感情老毛子把这里当公共厕所了。”阿方索嘀咕着,手里握紧了钢笔枪,眼睛紧盯着第二个苏联哨兵。因为放倒了一个,这次阿方索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第二个苏联人跌跌撞撞来到了草丛前。准确地说,这个苏联人还没走到草丛,就发现了同伴不那么体面的卧姿。确实,裤子褪了一半,还没来得急提上,就四腿拉叉地醉倒在地,任谁也不会认为这种姿势体面。醉醺醺的苏联人指着他的同伴大声笑骂着。这个大兵本想把他的同伴扶回去,无奈实在尿急。他转念一想,尿完再回去也是一样的。顺理成章的,地上又多了一个姿势同样不那么体面的醉鬼。

“组长,这个办法好!”蒙扎的崇拜是发自内心的。

阿方索故作谦逊地微笑着,略微点了点头。

然而,事情并不如草丛中竭力抵抗臊臭的两位特工所想象的那般顺利。不是所有围坐在篝火旁的大兵都喝得酩酊大醉。起码那个唯一的阿富汗士兵是滴酒不沾的。阿富汗人没有丢掉身为边防军人应有的警惕性。等了好长时间不见苏联人回来,阿富汗人抓起身旁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小心翼翼地过去查看情况。

看着如临大敌的阿富汗人,阿方索示意蒙扎小心隐蔽。两个人缩在草丛深处,一动不动。

夜色与草丛很好地遮掩了两人的身迹。阿富汗人没有发现草丛中的两人,他的注意力几乎完全被躺在地上,不那么雅观的两个苏联人所吸引。阿富汗人面色凝重,一手端着步枪,保持警戒,另一手摸向了最近的苏联人。还好,苏联人呼吸平稳,也许真地醉倒了吧。阿富汗人一直悬着的心,略微放松了一点。他接着检查了另一个苏联人,同样没发现异常。阿富汗人松了一口气。他把步枪背到背后,拾起一个苏联人,转身向哨所走去。

在阿富汗人背部转向草丛的一刹那,阿方索手中的钢笔枪发射了,正中阿富汗人的后背。

阿富汗人不像之前醉醺醺的苏联人,他的头脑是清醒的。而且阿富汗人的心里,一直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虽然他说不出不对在哪里,但是两个苏联人同样不雅地躺在地上未免太巧合了。因而阿富汗人被打中的时候,他还来得及“啊”的一声大叫。果然有问题,这是阿富汗人意志模糊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阿富汗人的惨叫惊动了篝火旁的三个苏联人。苏联人们心头一惊,酒已经醒了小半。老毛子到底是凶猛的动物,借着酒劲发起狠来,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冲上来。

看着三个嚎嚎叫的彪形大汉冲上来,阿方索的手颤抖了。阿方索挥了挥手,示意蒙扎往边上靠一靠,离自己远点。他怕蒙扎不明白,又晃了晃手中的钢笔枪,意思是这样他才有更大的空间施展。其实阿方索心中还有个小算盘——现在蒙扎凑地太近了,如果射不中,转身逃跑怕也不那么容易。

“难道组长让我别呆在这里,冲上去,他掩护?”蒙扎会错了意。“嗷”的一声,矮胖的蒙扎从草丛蹦了出来,向苏联人对冲过去。

“白痴!”阿方索看了看冲出去的蒙扎,又瞅了瞅越来越近的苏联人,“都******野蛮人!”。他见蒙扎冲了过去,慌忙抬起钢笔枪,嘴里大喊:“中!中!中!”分别向三个苏联人点射过去。两个苏联人应声而倒。剩下的那个依然悍不畏死撞向蒙扎。

“还有一个没打中,糟了!”阿方索惊呼道。钢笔枪中只能容纳六发子弹,如此紧张关头显然来不及重新装填。阿方索心想要坏。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野蛮人已经轰然撞在一起。高大的那个身形略微一晃,继而合身向前,拳打脚踢。矮小的那个虽被撞得后退一步,竟然毫不示弱,再次扑上,又抓又咬。老毛子人高马大,好像巨熊一般,勇悍非常。蒙扎身材矮胖,动作却极为灵活。只见他围着苏联人滴溜乱转,专攻下三路,出手甚为狠辣。一时之间,两人竟斗得不分胜负。蒙扎身材矮小,平时又老实憨厚。阿方索从来没想到蒙扎也能爆发出如此战意。他看着打斗的两人,不由呆了。

“组长,帮把手!”蒙扎喊道。由于身材、体力上的劣势,时间一长,蒙扎越来越力不从心。

阿方索这才惊醒。他拾起阿富汗人的步枪,刚想要瞄准射杀苏联人,转念一想:“如果开了枪,引来大批边防军人就麻烦了。”

不能让蒙扎小觑。阿方索心道。那么,就拿出组长应有的魄力,华丽丽地白刃战吧。阿方索调转步枪,握住枪筒,奔了过去。

此时的战团已起了变化。蒙扎与苏联人先是扭打,继而撕扯,后来干脆抱在一起玩起了摔跤。老毛子胜在力大。蒙扎的优势是重心底。蒙扎充分地扬长避短,玩起了技术活。他瞅准机会,使了个绊子,两个人纠缠着摔倒在地。他们在地上滚来滚去,不停地发出野兽一样的咆哮。

阿方索跑到跟前的时候,苏联人已经牢牢地把蒙扎压在身下。苏联人眼睛赤红,有如凶神恶煞。他两手掐住蒙扎的脖子,不停地将蒙扎的头向地上撞去。蒙扎已是垂死挣扎,两只手无力地撑着苏联人的脸,试图把苏联人推下去。

情况已经万分紧急。阿方索握着枪筒,高举步枪,狠狠地砸了下去。枪托砸在苏联人头上,咔嚓一声,碎如齑粉。一时之间木屑翻飞。

这种重击竟没击倒苏联人,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只见苏联人略微一晃,缓缓地转过了头。他的头顶,鲜血汩汩冒出,瞬间就糊了满脸。他面目狰狞,目光里透出一股嗜血的残忍,像极了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

阿方索哪见过这种场面。他惊悸非常,早已肝胆俱裂。他想要呼救,却喊不出声音。他想要逃跑,却挪不动脚步。哗啦一声,手中的步枪滑落在地,阿方索浑然不觉。他就那么目瞪口呆地与苏联人对视。

苏联人舔了一口流到嘴边的血,笑了。他一个大力头捶,正中阿方索的腹部。

阿方索被撞得凌空倒飞出两米。他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眼泪刷地流了出来,大口的酸水喷溅而出。

苏联人舍了身下已经几乎无力挣扎的蒙扎,站起身,拾起已经变形的步枪,缓缓逼向了阿方索。

阿方索疼痛难当,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他惊恐万状地看着逐渐逼近的苏联人,眼睁睁地看着苏联人高举步枪,却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闭上眼。就这么被砸死在这里么?任务,还没有完成呢。

预想中的步枪没有砸下来,砸下来的物体更大,也更重。力道却小了许多。阿方索忐忑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老毛子面目狰狞的血脸。阿方索感觉苏联人软趴趴地伏在自己身上。死了么?阿方索惊恐地推开了苏联人的身体。

蒙扎魂不守舍地站在当场,手里一把不停滴血的MK2匕首,满头满脸都是喷溅的鲜血,宛如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鬼。

“你杀人了?”阿方索颤声问道。

蒙扎木然地点点头。

“第一次杀人?”

蒙扎声音已近哭腔:“我不想杀他的。我真地不想杀人。”

阿方索本想斥责蒙扎的。但是转念一想,蒙扎毕竟救了自己。见到蒙扎失魂落魄的样子,阿方索不由心软。他站起身,走到蒙扎身边,拍了拍蒙扎的肩膀,柔声道:“既然做了特工,就要有杀人的觉悟!”这句话声音不大,像是说给蒙扎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组长,你杀过人吗?”

阿方索自然没有杀过人。朝鲜战争时期,他是侦察机飞行员。战场上,没等打枪就做了俘虏。准确地说,阿方索没有机会,也没有胆子杀人。不过,为了给蒙扎减轻心理压力,阿方索还是故作轻松地说:“我的人生是血淋淋的。”

蒙扎略微放松了一些,继续问道:“你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开始的时候是有些害怕。现在嘛,跟捻死一只蚂蚁差不多。”虽然喜欢吹牛,阿方索并不希望把蒙扎培养成变态杀人狂,“当然,能不杀人就尽量不要杀人。毕竟对于咱们特工来说,杀人只是解决问题的最后一种手段,而不是唯一手段。你要记住,咱们是做特工,不是做屠夫。”

蒙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阿方索本待继续开导。然而他很快发现蒙扎这种神经大条的生物早已走出了心理障碍。只见蒙扎不时偷眼向一旁瞟去,这家伙肚子咕咕直叫,口水流出,在满是鲜血的脸上划出了明显的痕迹。显然蒙扎的心思已经在烤肉上了。

阿方索被撞后,胃部一直痛若刀绞,再看到蒙扎那混着口水的血脸,早已没了食欲。他挥了挥手,无奈地说:“你去吃饭吧。”

蒙扎欢呼一声奔向了烤肉。

“组长,你怎么不过来?”

“我不饿,你先吃吧。”

此时皓月当空,水银般的月光直泻而下。四下虫鸣此起彼伏,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阿方索闭目倾听大自然的声音,澎湃的内心逐渐归于平静。

阿方索开始一一回想今天的经历,思考当前的处境。目前自己两人困于苏阿边境,没有向导的话,想要进入阿富汗势必要费一番周折。“好在这里有一个现成的阿富汗边防军人。”阿方索心想,“如果好好利用的话,应该可以轻松避开阿富汗哨所,进入阿富汗境内。”

这个阿富汗人是伊斯兰教徒,根据阿方索对阿富汗的了解,几乎可能肯定他是普什图族。同文同种,那么蒙扎与阿富汗人沟通不会有问题。“蒙扎这家伙呆头呆脑,这种生命攸关的事情交给他,始终不能让人放心。”阿方索犹豫不定。

阿方索突然看到了阿富汗人那只已经变形的李-恩菲尔德步枪,眼睛顿时一亮。“李-恩菲尔德步枪......英制步枪......殖民时代,英国与阿富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个阿富汗人会英语也说不定。”

阿方索计较已定,走向了昏倒的阿富汗人。他先解下阿富汗人的腰带,把阿富汗人的手反剪在背后,牢牢捆住。然后除下阿富汗人的袜子,塞进了嘴里。最后从背包里取出了针管、药剂,给阿富汗人打了一针。

这种药剂正是麻醉枪的解药。如果没有这种解药的话,中枪者最少要昏迷一天一夜。

不久,阿富汗人幽幽醒转。他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找到自己的步枪。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牢牢捆住,嘴里不知塞了什么东西。一个高瘦的中年人一边摆弄着匕首,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匕首在微弱月光照射下,寒光凛冽。阿富汗人不由打了个激灵。

“会讲英语么?”阿方索问道。

阿富汗人点点头。

会讲英语就好办了,阿方索心想。阿方索把刀子架在阿富汗人脖子上,小心翼翼地拽下了阿富汗人口中的袜子。阿方索凑近了阿富汗人说:“我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老实回答。”

阿富汗人迟疑着说:“我会合作的。”根据口气,可以看出他很不情愿。

根据阿富汗人的口供,阿方索大致了解了情况。原来这个阿富汗人叫做谢尔汗,是阿富汗边防军的上尉排长。达乌德当权的时候,苏阿关系紧密,两国边防军经常来往。苏联人好酒。阿富汗边防军士兵经常会用烈酒与苏联人换取一些武器、子弹,到黑市一倒手,就是一大笔钱。如今,达乌德倒台了,两国士兵私下的交易却没有中止。今天,谢尔汗就是过来交易的。

阿方索突然想到阿富汗人拿来的那个手提箱。外观精致的手提箱出现在一个边防军人的手里本身就是一件可疑的事情,况且提着手提箱来卖酒也很不合理。

“那个手提箱是干什么用的?”阿方索把手中的刀贴得更紧了。

阿富汗人的眼珠转了转,可以看出他的内心斗争得相当激烈。不过他仍旧选择闭口不答。

“不合作是吧?嘿嘿!看到那个家伙了么?”阿方索看出了阿富汗人不太情愿。他指了指篝火旁大口大口吃着烤肉的蒙扎。

远远的,阿富汗人看不清楚细节。隐约能看到一个满脸鲜血,面目狰狞的家伙好像在边烤边吃。阿富汗人疑惑地问道:“那个满脸鲜血,正在吃肉的家伙么?”

“不,是那个变成烤肉的家伙。”

“那是人肉?”阿富汗人毛骨悚然。

“准确地说,那是人肝。我的同伴最喜欢那东西了,尤其从活人身上割下来,边烤边吃。可惜每个人只有一块......”阿方索不怀好意地向阿富汗的右肋瞄来瞄去,“你不合作的话,我的同伴会很高兴。还有四个苏联人,我想总有人会合作的。”

阿富汗人心中惊怖,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阿方索的问题:“那个手提箱是卖给苏联人的。”

阿方索怒道:“一会卖酒,一会卖箱子。你能不能老实点?再不说实话,我可要问其他人啦!”

阿富汗人连忙解释道:“我除了向苏联人提供烈酒之外,还会时不时地提供一些情报换取报酬。当然,我这种级别的军官没有机会接触绝密情报。我所提供的,无非是附近阿富汗军队的部署、值夜流程以及一些口令罢了。前天,我偶然得到了那个手提箱,我想苏联人也许会感兴趣,所以就带来了。”

“你怎么敢肯定苏联人会对那个手提箱感兴趣?”

“那个手提箱是一个英国特工的。”

“特工?”阿方索恶狠狠地瞪了阿富汗人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是的,他是个特工,我决没有信口开河。他的表就在我怀里,一看就是特工工具。”

阿方索从阿富汗人的怀里搜出一块欧米茄表。阿方索略微留心就找到了手表的秘密。这块手表不仅能够发出可以切割手铐的激光,而且能伸出切割绳索的小锯盘。阿方索的心里信了三分。他取下了自己的汉密尔顿表,戴上了这块欧米茄,继续问道:“你是怎么抓到那个特工的?怎么得到那个手提箱的?说得详细点,有一句谎话,我立刻割了你的舌头!”

阿富汗人开始详细地讲起手提箱的来历:“您可以看出来我是一个帕坦人。帕坦人广泛分布于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两国。我的堂弟盖里夫就住在巴基斯坦的帕坦部落区。他在白沙瓦找了一份工作。只有周末的时候才能回到位于部落区的家。十多天前盖里夫突然回了趟家,发现他老婆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盖里夫怒不可遏,他本想当场杀了他们。但是那个男人太过凶猛,竟打伤盖里夫,给他逃了。后来整个部落的男人都出动了,在山区围追堵截。那个男人十分狡猾,枪法又好,在山区转了两天,打死打伤十多个人。直到他枪里的子弹打光了,这才被制服。这时候,盖里夫的老婆已经招认奸夫是英国特工。盖里夫亲手用石头砸死了这对狗男女。那个密码手提箱就是那个英国特工留下的。这东西不知用什么合金制成,即使zha药也不能损伤分毫。盖里夫就带着这个手提箱跑到我这里避避风头。我想,苏联人应该有办法打开这东西,也应该对这东西感兴趣。”

对于阿富汗人的回答,阿方索表示满意。接着他欺骗加威胁,阿富汗人很顺从地答应把两人带进阿富汗境内。

目的已经达到,阿方索心情大好,似乎胃部的疼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他很愉快地把袜子塞回了阿富汗人的嘴里。当然,阿富汗人是否愉快不在阿方索的考虑范围。为了保险起见,阿方索从另一个苏联人身上取下腰带,捆上了阿富汗人的脚。

“饿死了。”阿方索一边叨咕,一边向蒙扎走去。

“组长......”盘子中的肉已经吃光了,蒙扎不好意思地看着阿方索。

“从现在开始咱们讲话用英文......”阿方索小声道。

“为什么?”蒙扎虽然不明白阿方索的意思,依然改用英文对话。

“猪脑子,在外国人面前说中文,太让人怀疑了。忘了咱们的行动方案了么?从现在开始,我是一个出生于巴基斯坦的英国绅士戴维斯,而你,是白沙瓦当地的一个叫做蒙扎的农民。郭处长不是给你准备好了巴基斯坦身份证了么?”阿方索一边吃着肉罐头,一边说道。

“可是咱们马上就进入阿富汗了啊!”

“那么咱们的身份掩护略微改一下好了。我依然是一个英国绅士。而你是我雇佣的向导。咱们打猎的时候迷路了,误入了阿富汗。”

见到蒙扎总算进入到任务状态,阿方索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密码手提箱上。这个密码箱颜色黝黑透亮,款式新颖漂亮。密码是四位,应该可以试出来。想必帕坦人没有那个耐心,所以才用zha药的吧。

阿方索也没有耐心。因为他在兰州的时候曾经专门训练过开锁。阿方索把耳朵贴近密码锁,转动着密码。他先从个位试起,仔细听锁芯簧片的响声,轻易地确定了个位的数字。接着是十位、百位和千位。不多时,密码箱打开了。

箱子里有一瓶白兰地,一本托马斯·曼的《布登勃洛克家族》,几件衬衣,一个ZIPPO打火机,和一支钢笔。阿方索的目光首先被钢笔吸引了。他随手摆弄了一下钢笔,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一把麻醉枪。阿方索检查了其他几件物事。白兰地、小说和衬衣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ZIPPO打火机竟然隐藏了一个缩微照相机。

阿方索还在手提箱里发现了两个夹层。

一个夹层里有一把PPK手枪、120发子弹和5只手雷。

另个夹层里有几张各个国家的空白护照,以及伪造护照的小巧工具。阿方索还在这个夹层找到了几千美金以及两块金条。

这个夹层里最显眼的是一摞文件和一把钥匙。

文件的最上面是一张便笺,上面写着:克莱曼先生,请您暂时放下巴基斯坦的工作。有个紧急任务需要您去完成。具体请参考附件。落款为M。

看到了落款M,阿方索心中一动。在兰州,教官曾经专门给阿方索讲解过各国间谍机构。英国情报局的局长代号即为M。需要M局长直接下命令,想必这个英国特工克莱曼很不简单。也许他是00组的特工吧。

阿方索迅速浏览了一下其他文件,心中有了一个大致印象。

由于最近阿富汗政局的动荡以及各种原因,苏联克格勃总部对绰号为金蝎的阿富汗情报站负责人的忠诚和能力产生了怀疑。近期克格勃总部将派出特工暗中调查金蝎。克莱曼的任务是查出金蝎的真实身份,并且在克格勃调查组到达前促使金蝎投向西方世界。

如果克莱曼需要英国驻阿富汗情报站的协助,可以在渣打银行贾拉拉巴德分行的281号保险箱留言。如果出现紧急情况,联络暗号为:黑白之间是灰色。

文件还特别建议克莱曼:为保密起见,不要乘坐飞机,最好从阿巴边境的山区偷渡进阿富汗。文件中附带了阿巴边境山区地形以及哨所分布的详细地图。

其中有一张文件提醒克莱曼留意阿巴边境山区的帕坦人。帕坦族的男人们对枪支的热爱远远超过了一般,几乎人手一枪,整日枪不离身。他们不认为袭击别人是犯罪,相反,他们认为,袭击越激烈,男人越勇敢。几个世纪以来,许多帕坦人以袭击、抢劫和绑架为生。这个山地民族有自己的荣誉准则,特别强调忠诚,勇敢和报复。如果受到了侮辱,帕坦人会不惜牺牲一切地报复,否则整个家族都会大失颜面。文件的最后很隐讳地提示克莱曼不要招惹帕坦族的女人。显然,好色的英国特工根本没有把这句提示放在心上。

阿方索知道蒙扎虽然会说英文,但是这个文盲却看不懂英文。他结合阿富汗人的口供,把文件的内容详细讲给蒙扎听。

身为翻译兼向导,蒙扎最关心的自然是那张地图。他拿起地图,看了又看。直到烂记于胸,这才把地图还给阿方索。

阿方索又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东西。他收拾好东西,合上了手提箱,打乱了密码。

阿方索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天马上就要亮了。他看了一眼蒙扎,催促道,“马上天就亮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你那张脏脸好好洗洗,然后把你的上衣换了。咱们马上就上路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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