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麻子带了一个陌生人前来见我，双方施礼已毕，却见那个陌生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诚恳地说道：“罪民参见大人！”
我本以为又是刘麻子手下的偷儿，不以为然地说道：“起来吧，刘老爷子是自家人，你的罪责我一概免了。”
没想到刘麻子却说：“小老儿谢过大人的信任，但这孩子犯的事儿事关重大，还请大人听完他的讲述再做论处不迟。”
“哦？他是谁？”刘麻子的一句话激起了我的好奇心，“犯了什么事？”
“唉！大人，这就是我昨天跟你提过的我的三个徒儿之一，赤蛇，杨成！”刘麻子叹道：“他犯的事他自个儿最清楚不过了，还是由他自己说吧。”
“赤蛇？杨成？！”我心中又惊又喜，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
就听杨成说道：“大人，罪民正是杨成。我们师兄弟三人有负师傅的厚望，做了许多对不起朝廷的事情，还望大人责罚…！”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慢慢说来。”我说道。
杨成抬头看了看我，继续说道：“就在一个月前，我们忽然接到了一份黄河帮发下的武林帖，帖子上说让各位武林同道在三日后到青州府的单家庄聚齐，有要事相商。那个时候，我们哥儿仨被绿林道上的一伙人追杀，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们琢磨着，有了这份武林帖做掩护即便是遇到仇家，他们也绝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于是，我们就去了。等我们到了单家庄才搞清楚，黄河帮不过是在前台的一个幌子，召开武林大会的另有其人…！”
“是什么人？”我急切地问道。
“初始我们也不知道，但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是一个名叫清水教的组织在幕后策划的…。”
“清水教？”我疑窦丛生，“这是个什么教会？莫非就是跟捻子会有联系的那个神秘组织？”
“难道大人都知道了？”杨成诧异道：“这个清水教乃是乾隆年间王伦创立的清水教的延续，他们的确跟捻子会关系密切。论起来他们都是白莲教的一个分支，就连教义都是‘真空家乡，无生老母’，跟白莲教一般无二，他们供奉的同样是‘无生老母’…。”
“哦，这就对了！”我心中恍然，“这也正与我们所掌握的情况相吻合！”
“他们召开武林大会的目的何在？”我又问道。
“他们召开武林大会为的就是联合绿林道上的兄弟，共同举事！”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在得意之余又有些紧张，“都有些什么人参加了？他们是如何计划的？”我又问道。
“唉！”杨成叹了口气，凄然道：“当初去参加武林大会的约二三十号好汉，可最后归附了清水教，在同盟书上签字画押，离开单家庄的只有五六个人…。其余那些，也不知道他们是先期离开了还是…，唉…！”
他顿了顿又说道：“至于说到具体的计划，我就不曾得知了。他们的组织极为严密，行事也是处处小心，对我们这些外人从不多说半个字。就连让我们执行的具体任务也是到了最后关头才分派的。不过…，不过二哥青蛇的地位比我和大哥高出许多，也许他能知道一些秘密也为可知…。”
“哦，原来这样…。”我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刘麻子，希望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点好消息。
但结果却令我失望。刘麻子老脸微红，羞愧地说道：“大人，小老儿无能啊！我、我夸下了大话，说准保能将三个不争气的徒儿送到您面前，可是…，唉！人老了说话就不中用了…。只有这个三徒儿听话，另两个都不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了…。”
“大人！师傅！大哥、二哥都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他们不是诚心要跟你们作对的，只是…只是以前…。唉！总之您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劝说他们前来认罪伏法…！”杨成诚惶诚恐地连忙在旁边解释道。
听刘麻子说他去招揽过他的徒儿，而且没有成功，我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他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呢？青蛇会不会引起警觉？我和陈孝的身份会不会暴露…？
刘麻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他象是宽慰杨成，又像是对我解释，“我人虽老，可不糊涂，这两个兔崽子的心思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哼，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总要他们给我老头子一个说法！贝勒爷，小三啊，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老头子心中有数，决不会给你们添一丁点儿的麻烦…。”
听到这话，我重新笑道：“老爷子说的哪里话来？此时，咱们还须从长计议，有了你们师徒的臂助，咱们还怕斗不过一个小小的清水教？哈哈…，不谈这些家事了，咱们还是合计一下怎么对外吧。”
我安抚住刘麻子又转身取过一份地图，在桌子上摊开，示意让杨成来到近前，“那么你可知道到底有那些帮派归附了清水教么？以你之见咱们下一步当如何动作？”
杨成一一指点着说道：“据我所知，除了我们弟兄三人，另外还有黄河帮、绿竹帮和黄蜂寨！我们执掌的青蛇、白蛇、赤蛇三堂全都位于济南城内，主要目标是将军府、各有司衙门。绿竹帮位于济南郊区，目标是八旗、绿营兵营。黄蜂寨和黄河帮则主要散布于青、莱两州，目的是针对各地衙门和官差…！”
他的讲述就像一根脉络，将我脑海中凌乱的信息串联了起来。从济南、青州、莱州一路向东，清水教的布置就如同一条巨蛇，一步步后招连绵不绝，一旦发动起来势必会形成摧枯拉朽之势，势不可挡…。他们的计划不可谓不巧妙，也不可谓不周到，但人算不如天算，偏生让我遇到了刘麻子！我已经隐隐地意识到，刘麻子的存在正是我扭转颓势的一个契机！
就听杨成又说道：“我知道，黄蜂寨的大寨主投靠清水教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加之我曾有恩于他，只要大人对他宽赦，我有把握让他投靠大人，只是黄河帮和绿竹帮我不摸底细，实在是没有把握…。还有我的两个师兄…，唉！”
“黄河帮里是否有个叫于义的？”陈孝忽然插话道：“他曾经做过黄河帮的一个舵主来着。”
“是啊，他就是现在的黄河帮帮主！”杨成讶然道：“难道这位兄弟认识于义？”
“嘿嘿…，何止是认识，我们兄弟那是过命的交情！”陈孝笑道：“大人可曾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们兄弟在山东落草的时候曾经救过一个寨主？他硬拉我们上山入伙的事情？”
我隐约记得，在北京招揽陈孝、徐佑禄的时候，他们是曾经说过这么一档子事儿。我不禁点了点头，“是啊，莫非这人就是于义？”
“不错，那时，他还在山上落草，后来，我听说他投了黄河帮，还做了一个什么舵主，嘿嘿…，也算是这小子不忘恩负义，他还派人专程去北京找过我们，要拉我们入黄河帮，说要给我们个副舵主干干…。嘿，大人，既然于义做了黄河帮的帮主，那没得说，只要我一句话，保证将黄河帮拿下！”
“哎呀，真是太好了！”杨成笑道：“黄河帮是联系我们这些帮派和清水教的纽带，只要拿下黄河帮咱们不仅能尽知他们的底细，就连这些附庸的帮派也就不足为患了！”
“嗯，”我点点头，仍是愁眉不展，“我顾虑的倒不是这些帮派，也不是清水教，而是捻子会！”
我看了他们一眼，又说道：“清水教虽然隐秘，但人数定然不多，而被他强拉入伙的各个帮派也是鱼龙混杂，不会跟他一条心。唯独捻子会！他们不仅人数众多，而且还有组织性，一旦发动…，嘿嘿…，堪称心腹大患呀。”
“那我们将重点放在捻子会的首脑身上便了。”刘麻子说道：“老话儿说得好，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咱们只要除掉了捻子会的几个首脑，谅他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唉！也只好如此了。不过，今天能有杨成兄弟加入我方，我们无异于如虎添翼啊。”我复又笑道：“吩咐下去，摆酒款待！”
这话一出，顿时惊呆了杨成，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受宠若惊地说道：“哎呀，大人，罪民本是戴罪之身，幸蒙师傅和大人不弃，点醒了我，如此大恩，已是形同再造，小的没齿难报。又岂敢在大人面前放肆？”
“哈哈…，既然归顺了我，那咱们就是兄弟！”我笑着掺起杨成，一手拉着他，一手拉着刘麻子，大步向餐厅走去…。
一席酒饭直吃到深夜方散，送走了刘麻子和杨成，陈孝也飞身出了府邸，去跟于义联络了。只剩了我孤身一人晃晃悠悠地向书房走去，我记得手头上还有几份军务等着我签发呢。
但就在我跨进书房门的一刹那，忽然，一个纸团“啪”地一下打了过来，上面两个大字：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