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龙王山受了惊吓,回家身子不适,这几天就告病卧床不起,偶尔柱个杖在院子里走走,便累得不行,气喘不上来。小玉心急如焚,衣不解带的在旁服侍,月梅虽不便从旁照拂,只时时来探望。大夫来看过,说是虚火攻心,又兼受了风寒,开了几服药。将养了几天,好不容易我才慢慢恢复过来,总算可以行行坐坐,读书作画,只要不是太累,也没什么大碍。
这一日秋雨靡靡,我想起花园池塘的残荷还没有收拾,正好合了李义山“留得残荷听雨声”一句,独坐书房,想要写些词章,只人没有精神,一时竟昏昏欲睡。
过了一阵,我又见到了她,这次却知道是梦境。
面容始终是朦朦胧胧,我生命中每个红颜都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可偏偏都不是。她静静站在烟水间。浑身的曲线都隐没在雾中,只一双晶亮的眸子定定的对着我,脸上似笑又非笑。
轻风微微拂开雾气,露出她如满月一般完美的胴体。仍然是****的,但这样的****非但没有****的感觉,反而是神圣的。我想高歌赞美,却找不到配得上她的诗句,此时只想能匍匐在她的脚下,吻她纤细的脚趾。
“灼若芙蓉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辅靥承权……”
拿别人的文字来形容这绝世的女神,是我东坡的耻辱,但此刻,我心中再难有世俗的词藻生成。我只能怔怔的在一旁看她微笑,看她黯然,看她离去。
看来此次是我东坡无缘,襄王有梦,奈何神女无情。我只觉得脸颊上有凉凉的水流下,不知是泪还是露。
我急急跨上前去,一把扯住她的玉臂,涩声道:“你……你要到哪里去?”
这句话问得顺理成章,她也未见疑惑,转身伸手,温柔抚过我额头,落泪道:“痴子!为何我就是放不下你?奈何尘缘已尽,再难有相聚的一日,似这般梦中相见,也只能来去匆匆。我自有来处要回,你自有去处要去。”
她背过身轻声啜泣,我紧紧扯着他不愿拦着。忽听远处有人声嘈杂,她大惊失色,道:“我不走就没了命了,且让我去!”狠命一挣便要脱身而去,我搂住她纤腰,口中只叫道:“你要走便带我去!”
只觉得她挣得用力,我双臂环抱,更感觉到她的丰腴与温暖。这时她也不吭声,只抓着我手想分开,我却偏是不放,毕竟女子力弱,过不多时就听她微微喘气之声。
她见是无计可施,没奈何凑到我耳边,轻声叫道:“公公是我!且放开手!”
我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睁开眼来,定睛看我怀中佳人。美目流盼,腮上飞红,衣着散乱,不是月梅更是何人?
再看自己*紧紧贴着月梅小腹之上,两手更是不规矩,早已探入衣内,左手抱紧腰肢,右手却架在她左乳之上。
我老脸涨得通红,偷眼看身旁,幸得无有旁人,想必月梅好心怕我着凉,带了铺盖衣物过来照顾,不料招此无妄之灾。两人面上都是尴尬,我只得打个哈哈,当此事全未发生。当下收拾东西,回房睡觉。
晚上有雨,刚停了一回,如今夜深了,还是淅淅沥沥,这秋窗风雨,更添我无数愁绪。心中烦闷,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起身拉开房门,想去书房作竟夜之饮,以浇胸中块垒。
一伞一灯一醉翁,跌跌撞撞地走在夜雨之中。
没几步,到了月梅房前,见灯还亮着,料平远尚未回来。平远这小畜生越发不象话,有时通宵不归,有时到天色发白才滥醉如泥地回来,还要吵得四邻不安。月梅这丫头贤惠,每每等他到甚晚。
走得近了,竟听到房内有低低的叹息之声。自从那日不小心看到平远兽行之后,我是尽量非礼勿视,只此时平远既未回来,万一是月梅刚才淋雨病了,我倒要看上一看。
仍是走到那天偷窥之处,那窗纸上的小窟窿竟还没有补上,这也省得我再费功夫。眼睛凑到小孔之上,往里面看去。
月梅端坐案前,案上一副泼墨草稿,她左手执笔,右手托腮,似在沉思之中。
我放下心来,想不到月梅有此雅兴,深更半夜在房中作画,明日倒要问问,与她切磋一二。正想转身离去,忽听月梅长吁一声,泪如雨下,伸手一扫,案上的许多对象全落在地上,乒乓有声。
只是还未待这些东西落地,月梅已是失声惊叫,跑到案前,蹲下身察看,见这些东西多有破损,更是愁眉不展。
我仔细看去,多是些笔枕、残墨,也有些旧玉破书等,竟好生眼熟。才想起那日听到月梅留下我的旧物,原来就是这些东西,那副泼墨也是我的残稿。
我心中一惊,不敢再看,就想悄悄遁去。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此时万籁俱寂,竟没有一点声音,我摒住呼吸,小心翼翼往后退去,生怕叫人发现。
却听月梅一声痛呼:“公公!公公!相逢一醉是前缘哪!”
整个庭院本是雨后清新,如今却是一股浓浓的酒气弥漫,梧桐叶雨,反像醍醐灌顶。
我似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