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华特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站在赛门背后冷不丁说了一句。
赛门差点吓昏,膝盖一软,向那小坑扑去,忽感身子一紧,衣领已被华特抓住。华特把他拉到一边,伸手取出了那包铁器。
“阁下,我……我是说家里的老婆孩子有着落了……”赛门心中惴惴不安,跌坐在一旁,嚅嚅喏喏地说。
“娶老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照实说不就行了?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华特将布包的四角系紧,布包中铁器碰撞,发出几声闷响。
“您……您都知道了?”赛门哭丧着脸,不知华特下一步会怎么做。
华特拍拍布包,“这些东西基本是废品,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您拿走、您拿走,这些本来就是您的东西”,赛门忙不迭地说:“那多出来的四个金币,我……我……”
“你是要退给我么……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既然你要娶老婆,那就留着吧”,华特指着赛门扁圆的鼻子,“一个人撒谎太多,只会让自己心理阴暗。诚实坦荡才会活得快乐,希望你记住。”
赛门直点头,额头的汗水顺着鼻梁流下,说不清是恐惧还是羞愧。
华特背上布包,大步出店,在提醒赛门的同时,他也提醒了自己。
***
战鼓喧天,旌旗飘扬,依拉尔帝国五年一度的会盟日终于来临了。临时征调的民夫们在赫塞留郊外的牧场搭建了八层看台,弧形看台的前方又设了一座面积不大的赛台。其时,依拉尔有名的贵族已陆续落座,四下交头接耳,议论着今年赛事的看点。
“伯爵阁下,我认为今年的冠军必是杰拉尔德(Gerald的音译,在条顿语中意为“勇敢的战士”)。”一位面色苍白的中年人侧向一旁,向一位形容倨傲的老者说。
“不见得”,那老者眼睛半睁半闭,似乎不愿与他多说,“别忘了还有那些魔法师。”
“听说有两位亚索的门徒参赛,不知道是哪两位?”
“米契尔(Michell的音译,在英语中意为“荣耀和高贵”)和诺顿(Norton的音译,在英语中意为“来自南方村落的人”)。”
“那个最有才华的小法师,叫威尔的,他没参赛吗?”
“他还不到年龄。”伯爵闭目养神,把中年人晾在一边。那中年人倍感无趣,又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和一位神情呆滞的贵妇搭讪。
“子爵夫人,子爵阁下呢?他没来?”
“别理我,我就是来看看。”
中年人脸色发青,“我去转转”,说着站起来,到其他地方找座位去了。
亚索的门徒都有幸受到邀请,被安置在第一层,大伙儿都抱着为米契尔和诺顿打气之心来观战。唯独威尔不同,他知道华特要参赛,心中紧张万分,低着脑袋默默为表哥祈祷。十四岁的他仍是一头灰发,在人群中显得相当醒目。
一声长号响起,各盟国代表鱼贯入场。依拉尔先民由多米勒高原来到这里定居,尚保有一些牧人的习惯,最主要的就是简约、质朴,达罕很好地延袭了这个特点,因此入场式并不华丽。但会盟的主旨又是效率、求强,因此并不华丽的入场式又显得极其雄壮。
首先入场的是西方的蛮人部落,个个身材高大,坦露上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浓密的胸毛。为首的一人叫西里亚特,手持一把酒桶大的巨型圆锤,高举在高中挥舞,粗大的嗓门吼叫连连,看上去猛恶无比。
第二队入场的是北方的狂暴战士,人数不多,竟比蛮人的身材还要高。或许是因为太高,显得比蛮人瘦一些;或许是因为纪律约束,也显得温和一些。如果不是人人都背着清一色的长柄大斧,人们都不敢相信这些就是为祸依拉尔一百多年,直到最近才征服的狂暴战士。
“你们认为蛮人的力气大还是他们的力气大?”亚索的几个门徒开始了议论。
“我看是蛮人,他们看起来很粗壮。”
“哎,少见识,粗壮的人暴发力并不强。”
“不强吗?那你上去试试。”
“你别搞混了,我是魔法师。只要不让他们靠近,他们都不是我对手。”
威尔对这些话充耳不闻,眼看这些人如此威势,表哥既不会魔法,又不是斗士,虽然他身体强健,但怎么拼得过这些人?当下冷汗都浸了出来,手心湿成一片。
其他各小国也派了骑士,走在狂暴战士之后,人们都知道那只是走走过场而已,估计他们第一轮就要被淘汰。
最后出场的当然就是正主——依拉尔魔法师和斗士。当他们在看台下经过时,看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人们高声呼喊着知名法师和斗士的名字,“米契尔”、“诺顿”、“杰拉尔德”三个名字被频频提起。这列队伍是最长的,好一会儿才到队尾,不知谁高喊了一句:“依拉尔长生!”顿时群情鼎沸,“长生、长生”的叫喊一浪高过一浪。
威尔在队列中急切地寻找华特的身影,他乌黑的头发应该很好认,但威尔却没有看到华特,“难道他不参赛了吗?”威尔心情复杂,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
皇帝的马车出现了,鼓号齐喑,会场也渐渐平复下来。人们向车辇望去,马队前方领头的,是光荣的十二圆桌骑士。圆桌骑士之后,一位身形矫健的黑衣骑士端坐于枣红色的骏马之上,头发已被束在脑后,但与他衣色相同的黑色还是让人过目难忘。骑士相当年轻,但却有着从容沉稳的气度,人们便又开始议论纷纷。
“看那红马上的,是参赛选手吗?”
“似乎不合礼仪,我看应该是嘉宾。”
“他是谁?怎么会跟在圆桌骑士后面?”
“谁知道呢……”
前排的威尔忽地站起来,指着那位骑士大声嚷嚷:“看呐,那是我表哥!我表哥在那儿!”众人只看了威尔一眼,没去理会他。亚索的门徒们心中好笑,“你表哥又怎样了?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花架子。害我们天天帮他打扫房间,也没见他说声谢谢……”
达罕出了马车,步上看台,在最高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行政官拿出讲稿,在魔力扩音器前宣读会盟的宗旨。行政官说话淡而无味,来来去去无非就是誓词、召告、协作、扩展等言辞,听得人晕晕欲睡。
时间已接近正午,行政官仍站在看台上大谈会盟的好处,半天不进入正题,若非皇帝在场,众人恐怕就要立时发难。又过了好一会儿,他那长篇大论似乎还看不到终结的希望,最后连达罕都按捺不住了,走下看台抢过扩音器,将行政官赶开。众人使劲鼓掌,看似欢迎皇帝致辞,其实更多的是欢送那只聒噪的乌鸦。
“盟友们、将士们、智慧的法师们,今天我站在这里说话,不为别的,只为一个词——强大。会盟只是形式,通过会盟选拔人才,为依拉尔的未来锻造脊梁,这才是最根本的目的。参赛的诸位,不管你是谁,在这里没有身份高低的区别,在这里,只有实力才能证明一切!拿出你的本事给我看看,来向我庄严地宣告:依拉尔没有孬种!……”
如潮的掌声此起彼伏,众人的激情被达罕调动起来,法师们长发飞扬,斗士们双拳紧握,蛮人们仰天狂吼,就连狂暴战士也发出整齐划一的啸音。只有一个人静如止水,那就是站在斗士队列旁边的华特,只见他双手后背,两脚略分,站得纹丝不动、站得渊停岳峙,仅在他那双深邃的黑眼内,闪动着莫可名状的光。
达罕站在高台上举起手臂,“依拉尔第二十六届会盟武赛,现在开始!”
战鼓擂动,长号吹响,整个会场似乎笼罩上两军交战前的紧张气息,人们在沉默片刻后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整个会场霎时沸腾了。
按常例,首先开始的是好看的表演赛,法师们的火、电、光等表演略显单调,人们最喜欢看的还是斗士们的骑射之术。骑射之术讲究人与马的配合,看着一骑骑飞奔而至,翻身落地,在地面轻点一下又飞身上马,随即拉弓射箭,箭矢在空中划出美妙的弧度后正中标靶,之后一骑骑又绝尘而去,这种身体的运动,的确要比静止的法师们好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