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罕擦擦脸上的水,“华特男爵,请注意你的用词,你是在诽谤我吗?”
“我哪敢”,华特作诚惶诚恐状,“您可是依拉尔的皇帝。只不过,为了取得胜利,不得不委屈一下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这么做,我的形象就毁了……”达罕摸摸胡子,似乎有些犹豫。
“陛下,您的英明和伟大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一点小小的瑕疵算得了什么?况且,这只是为了取胜而采用的一个计谋。”
“噢,帅气的小伙子,你好像说服我了。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陛下心中早有定策,我只是顺着您的想法说话”,华特面无表情地看看窗外,“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回宫,路上边走边谈。”
出了军部,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达罕摒退卫兵,两人沿大道缓缓而行,就是否调动北方的军队,两人有着不同的意见。
“既然要表现我的自负,那些精锐当然就用不着。对付小小的莫洛,动用边境贵族们的私人军队就足够了。”
“那不似您以往的作风”,华特背着手,看上去像在散步,“人的性格变化应该是循序渐进的,其中还要受到环境的影响。如果变化过于剧烈,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
“难得你对人性也有这样的了解。你说到了环境的影响,这就是关键。我可以剧烈地改变环境,让环境再影响到我,这样就毫无破绽了。”
“改变环境?那似乎很难……”华特皱了皱眉。
“很难么?”达罕笑了笑,“别忘了我是皇帝。”
两人就这样商量着对策,观念的互补均让对方获益良多。华特正回味着达罕的话,突然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华特拉住达罕,锐利的目光扫视周围。晚风吹来,大道两旁枝繁叶茂的大树沙沙作响,一切显得那样安静祥和,但华特心中的不安却没有丝毫减弱。
“怎么了?”达罕不由得问。
华特侧耳倾听,风声、枝叶的摩擦声以及四处昆虫的鸣叫都再正常不过,一切似乎并无不妥。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不安?华特揉捏了一下衣服上的布料,忽然明白过来,在波涛似的沙沙声中,间杂着许多不和谐的音符,那是树叶拂过衣料发出的声响……
“回去!”华特拉着达罕的手臂,向后飞速掠退。
一阵细密的黑雨从两旁的树上打下,两人原先的落脚处亮起无数光点。
“魔针!”达罕禁不住毛发倒竖,这种毒性强烈的针无声无息,更可怖的是,其上固化的电系魔力尖锐无比,能破除一切斗气防御,是高等斗士谈之色变的克星。
两人尚未落地,一阵针雨又铺天盖地地袭来。
“斗气!”华特只来得及说这个词。达罕目睹了华特在比赛中的武技,知道他能将斗气收为己用并转化为不可思议的能量,当下把华特当作一件兵器,将激发的斗气向华特急传。
达罕的斗气比杰拉尔德还要刚猛,幸好华特在静养的两天作了总结,对斗气的控制有了更多的心得,否则此刻恐怕又要吐血受伤。只见华特身上亮起一圈蓝芒,几乎同一时间,两人身周刮起有若实质的龙卷。魔针份量虽重,却也被突如其来的飓风刮得偏转方向,从两人身旁擦了过去。
一番变故让两人冷汗直冒。达罕推了下华特右肩,华特心领神会,将剩余的斗气凝为螺旋,紧抓达罕的手臂。堪堪落地,第三波针雨又到,两人身形一闪,向左电射而出——“嗞”,两人落脚处萤光再亮,那细微的声音令人浑身发麻。
第四波攻击尚未到位,两人已从树间穿过,脱离了大道。没等缓过气,华特又感身侧寒意上涌,道路之外竟然也有埋伏?!
“斗气!”华特再喊。达罕算是体会到了华特的速度,近似于非人类的移动让他眼花耳鸣,这下便不能听见任何声音。
华特没能等到斗气,身侧肌肉却突地一跳。千钧一发之际,华特下意识侧移半身,掩住了达罕。
数道闪电齐齐击中了华特的肩胛,灼目的亮光点燃了夜色。
时间似乎停住了,达罕心中莫名一痛,似乎一位亲人将要离他而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华特在他心中的份量竟然如此之重……华特则是暗道侥幸,原以为来的是淬毒的魔针,不料来的却是熟之又熟的魔法,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借力么?当下流转稀薄的斗气,闪电毫无阻碍地穿体而过,却被特意引偏了方向,朝路旁的大树激射而出。
惨哼声自树上传来,几道黑影撞断树枝,嘭嘭坠地,又有三两个挂在了树梢,随着树枝的起伏飘来荡去,情形诡异而滑稽。
达罕根本没有料到有这样的变化,悲痛立马转为狂喜,“见鬼,这小子还有这本事?”仔细一想,却又释然,“怪不得米契尔在比赛中会错乱……即能控制别人的斗气,又能操纵他人的魔法,他是怎么做到的?”
达罕暗自想着,对华特的信任甚至超过了自己,竟把眼前的危机丢到了一边。闪电又划破夜空,这次却是原路折回,几声惨叫先后响起,远处的黑影向后抛退。黑影左近,隐约可见魔杖在空中翻滚,像是卖艺人的杂耍。
“谁他妈放的魔法?用魔针!”一棵大树上传来嘶哑的叫喊。
“太远了,头儿……”
华特沉声道:“斗气!”达罕听得真切,斗气喷薄而出,华特身上蓝芒转青,顿时飙风席卷,两人向那树上电射而去。
魔针迎面扑来,却是稀疏了许多,碰上两人身周的旋风,纷乱地四下散射,那情景像是雨滴碰上了飞转的雨伞。
两人谁也没带武器。华特伸手入怀,掏出两枚铜币,斗气与指劲相合,将铜币掷向树间。铜币一闪而没,树间枝叶乱晃,一人捂着手臂拨开树梢,往树下跳去。
“往哪儿跑?”两人堪堪跃上树枝,华特用力一踩,一根长枝立刻折断。未待树枝下落,华特足尖一勾,树枝顿时竖起,再一蹬,树枝便如一支标枪斜插而下,断处的尖头正好刺穿那人的大腿,将那人钉在地上。
“啊!”嘶哑的惨叫立时响起,两人立身处砰的大震,枝叶横飞,将那人的叫声掩盖下去。只见树冠处人影掠出,华特拉着达罕又跃上了另一棵树,将另一位藏在树上的人扔下了地。
两人如法炮制,惨叫声此起彼伏,暗处的人一个个被纠了出来,或摔落、或打晕,一会儿的工夫,魔针便再无人能发出。
“魔鬼!那是魔鬼!”只听一声绝望的喊叫,剩余不多的偷袭者纷纷跳下树去,如鸟兽散。
“卫兵!卫兵!”达罕身在空中,斗气在胸腔回荡,将雷鸣般的话音四下传开。
“陛下遇袭!救驾!救驾!”远处人影晃动,一名高大的卫兵手执长矛,一马当先地奔近。
两人这才脚踏实地。达罕呼出一口长气,克制住高速移动带来的眩晕,猛拍华特肩头,“放手吧!”
华特松开手,也呼了一口气。只听达罕说道:“******!要不是我还有点斗气,整条手臂都会被你扯断……”
死里逃生的感觉无比美妙,达罕口吐粗言,似乎回到了多年前战斗的岁月。那时他还是皇子,在父亲的授意下领军作战,每次战斗都像是在地狱的门口游荡,一旦战斗结束若幸未身死,便是粗话连篇,毫无皇子风范。
“他们差点就得逞了……******,还真是凶险!”华特抹抹额头的汗,冒出了生平第一句粗口。
达罕当胸给了他一拳,两人相视大笑。想起刚才击向自己的闪电,达罕心有余悸,若不是华特挡在自己身后,会有什么结果?……不对,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多半以为那是魔针,而那时他身上并没有斗气——难道说,他愿意为了自己献出生命吗?想到这,达罕的脸上多了些异样的神情。
卫兵们聚拢过来,个个惊恐不安。达罕显得异常愤怒,连声呵斥,只有华特明白他只是做样子给人看,当下不禁佩服达罕的应变之能,竟想到借此突发事件强化他的“暴躁”。
“把逃亡者都给我抓回来!”达罕怒气冲天,又指指附近,“这些人全部带回去仔细拷问,要是问不出名堂,我要你们的命!”
“陛下,他们都……都死了。”那名高大的卫兵畏畏缩缩地说。
“什么?!”达罕这次是真的怒了。
“他们是自杀的。在他们身上搜出了这个。”高大的卫兵伸出手掌,把一个漆黑的物事捧上前来。
达罕心中疑惑,正要伸手去取,却听华特一声大喝:“拿开它!”
卫兵脸上狰狞突现,只见他手掌一合,拇指猛地按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