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怀里她静静睡着了,安详地闭着眼睛,无瑕的脸上没有一丝遗憾,唯有那条被反复冲刷的血迹,永远是那么得显眼明晰。
飘着雨,天空飘落着雨滴,这下了一个多月的雨一直没有停,雨点一滴滴的敲击着窗户玻璃,反复冲刷着远处那奇怪的红色痕迹,那不是血,也不是颜料,这片鲜红的痕迹在这灰色的背景中显得是那么得显眼。天是灰蒙蒙的,操场也是灰蒙能的,偶尔在操场上出现的活物,它们也蒙着死沉沉的气息,唯有那一片鲜红总是那么刺眼,那究竟是什么?
我决定去看看。
到那里不算很远,我转身走入走廊,这是一条似乎看不到尽头的走廊,走到操场上,直接穿了过去。
走到雨中,一滴滴笔直砸在地面的水滴溅起点点水花,哗哗的响声一阵接着一阵,踏着水晕,那片红色越来越近,这片红——
“临风你来了?”
我身体微微一振,当我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这片红色印迹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她?
我没有回头,我不敢回头,我静静的看着那片红色,它究竟是什么?
“这是天使族的符号。”
“天使族的符号?”我终于忍不住回头,原来是她,不是她。
“很失望是么?”赵凌虹捋了捋被打湿的头发,拨开了被挡住的眼睛。
“没有,没有了。”我重新将注意力留在那个红色印记——天使的符号?
一个血画的雄鹰,初一眼看到这个图像时有这种感觉,不过仔细看着却不是,这是一个用血色画出的天使,那双伸展开来的翅膀是天使的白翼。
“怎么这符号更像是一幅画?”
“这本来也是一幅画。”
我沉默了,我看着窗户上着红色的图画,一个用红色绘制的天使,她握着手中的剑笔直向前飞行。分不太清她的腿,看不清她的表情,唯一清晰的只是翅膀,手中剑,还有那双眼睛。
“这眼神……”我不由呼喊起来。
“这眼神很像姐姐?”
“啊?”我再次回过头看了看赵凌虹,她那双在湿发中露出的眼睛出神地注视着那幅血红的图画,她的眼神也抹上了一层忧郁。
“你怎么这么想?”
“因为天使族的眼神都那么忧郁。”
“呵呵,那你现在的眼神也有点那样的感觉,难道你也是天使族的?”我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但笑声却证明了我做不到,我的笑声显得是那么得干涩,我只好止住了我无聊的笑声。
“其实我也是天使族。”
“嗯?”我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赵凌虹,“你刚才——说——说什么?”
“在穿越训练营的生物都有特殊的身份,尤其是我们这些所谓的教官。”赵凌虹努力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显得比我更加自然,“我其实也是天使族,不过是一个失败的作品。”
赵凌虹的笑得很自然;她的说的内容却是那么得冰冷,这搭配在一起显得是那么得不和谐。我看着她,我没有向她提问题,我在等着她继续讲述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她会说的。
赵凌虹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当这自然的笑容凝在脸上之后,终于变得很不自然,她眼圈不觉红了,一滴晶花混入雨水很快消失不见。
赵凌虹不再笑了,她哄骗自己高兴的本领比我强很多,至少那短暂的笑容我是做不出来的。我没有上前去安慰,因为我觉得我没有任何可以安慰她的东西,我选择继续默默注视着她。
“我是天使族的后裔,不过我却不是合格的使命者,所以我只是一个失败的作品。和牧师一样,我们都是失败品。”赵凌虹擦了擦发红的眼圈,看了看手中那分不清泪水与雨水的液体,她挥了挥手,想将沾在手上的所有东西都甩去。
“牧师也是天使族?”
“他?他不是,他是核心的后代,天使族和人类的后裔。”
“天使族和人类的后裔?”
“是的,在穿越训练营中的所有教官都和天使族有点关系,我们都和天使族有关系。”赵凌虹抬起头,将自己的脸留给直接砸下来的雨滴。一点点落下的雨水顺着她的脸滚到她的头发,一滴滴地砸向地面。
“你这是在干什么?”
“没有,没有……”赵凌虹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她将自己的完全淋湿的头发小心的卷了起来,一边卷一边挤着头发中的雨水,“你站在雨中又是干什么?”
“我?我是来看这个图的,”我转身再次看着这个血红的印记,“这个天使族的标记是什么意思?”
“这是天使族一个仪式里面的符号——在天使族里通常把这个符号做血天使。”
“血天使?”
“你还记得姐姐最后离开时的情形吗?”
那怎么能忘记,我也许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刻的情形,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潮湿的空气混着雨水灌入我的鼻腔,有些湿,有些凉,让人感到有些窒息。林凌雪离开了,她没有留下尸体,或者她就根本没有尸体——
她安详地躺在我的怀里,我和她沐浴着金色光辉,这金色的光辉似乎连接着底下那个莫大的空间,因为我看见那一个个晶莹的冰棺正从地面慢慢浮起。
冰冷的水晶密封着一个个振翅的天使,她们都和自己怀里的林凌雪一样,安详地闭着眼睛。
冰冷的——冰棺中的她们一定是冰冷的吧?她们能在里面安详地躺着,难道林凌雪——
晶莹剔透的冰棺一个个钻出了地面,每一个里面都密封着一个冰冷的躯体,这冰冷的晶体围绕着我们慢慢展开,这一个个晶莹的晶体中都有一个人,没有一个空余,这些冰棺不是为——
对!当然不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死!她不会死的!我紧紧抱住她,我不能让她的身体变得冰凉,那里面不属于她。
我正想努力温暖怀里的林凌雪,我忽然感到我的周围在振动,是那些冰棺。那些围绕着我们的冰棺它们发出了声音,它们围绕着慢慢转动,它们在我们身边振动着。不仅这样,这冰棺里面的天使也活了?在振动的晶体中天使们居然动了。她们在振动自己的翅膀,她们挥舞着自己的翅膀,她们一个个在冰冷的晶体之中的躯体恢复了活力。
天使们活了?她们在冰凉透明的振动着自己的翅膀,她们睁开自己的眼睛,她们看着我们,她们看着我怀里的林凌雪。
在冰棺材中魅醒的天使们开始在冰棺中游动,她们开始一个个飞出了那些巨大的晶体,她们飞到整个屋子中,她们游动在屋中的身体闪发着各色的光辉,这些光在徐徐落下,落到林凌雪身上。
她变得好轻,在我怀里的林凌雪似乎正在失去体重,沐浴着天使们发出的各色彩光,林凌雪的身体开始变透明,一点点变轻。
天使们从我手中接过林凌雪,林凌雪的身体慢慢腾空,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随后她的身体整个在空中消失了,蒸发一般。
“姐姐可能并没有死。”
“……”
我心中也有这个想法,但我一直无法肯定,林凌雪在怀里消失的是如此离奇,我无法伸手阻止,等我能伸手阻止的时候,周围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冰冷的晶体棺内冰封着一个个沉睡的天使,她们似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那一个个巨大的晶体。
巨大的晶体棺静静的立在我周围,闪动着图像的晶版上晃动着似曾相识的影像,不过我的怀中林凌雪已经蒸发一般地消失了。
“浴血天使是天使族里一个古老的仪式,血天使就是举行这种仪式中使用的一个符号。知道么?古老的天使族有着用一种想法,死亡有时并不是一种终结,死亡只是新的开始。”
“怎么做?”
赵凌虹没有回答,她一点点挤压头发中的雨水,弄得很仔细,弄得很小心。
“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问题你不是刚才已经问过了吗?问相同的问题这可不太像你呀。”赵凌虹停了下来,沉思片刻,“有些事情并没有原因,我们也找不到其中的原因;有些事情也没有可以预知的答案,这些事情只能通过我们自己去找寻,你说是么?”
她说的不错,我也不需要问那么多问题,我站在雨中,继续看着眼前这个红色的图案,这个血红的图案画得是那么仔细,在红色中那把闪动寒光的长剑,还有那一双眼睛,用单一的色彩勾勒出如此传神的眼神,这图案画得真好,是谁画的呢?长剑?
“我看见这个图画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过我爷爷是今天才决定来看看,真巧哈?”
真巧?我没有接赵凌虹的话,看着那把长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现在有一个地方必须马上就去,“对不起,我要离开一会儿。”
踩着水花,我离开了那个红色的图案,几个呆滞的机械人从我身边路过,我没有兴趣点评这些机械呆滞的动作,我也没有兴趣理会站在雨中发愣的赵凌虹,我想无视身边的一切。
“李临风!你站住!”
我没有停下脚步,我继续向前走。
“你不想知道怎么让姐姐复活吗?”赵凌虹又吼了一句。
我嘎然停住脚步,“你不是说你不知道?”
“穿越任务!接下来你就要执行真正的穿越任务。”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只有在任务中你才能找到线索。”赵凌虹大声喊着,她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我点了点头,林凌雪曾经说过“遗迹”,天使族的后裔们分散在广阔的空间中,他们守护着一个个遗迹,这些遗迹中藏着线索。
雨声没有停,我的脚步更加快速,周围所有的声音都逐渐被雨声盖住。
这个训练营是一个奇怪的地方,空旷的操场,整齐的房屋,出勤严格尊受时间的巡逻机械人,唯一与这一切例外的只有那里,那一片树林。
这是一块陌生的星球,虽然我们在这里已经呆了数月之久,在陌生的地方人们似乎都会或多或少寻找一些自己曾经熟悉的东西,这也许就是那片树林诞生的理由。不过这又需要什么理由呢?
树林渐渐出现在我面前,这片树林原本不过是在营地外的一片原始丛林,只到某一天,这里有了一个草棚,这里似乎就不再是纯天然的树林,变成了另一种地方。这个草棚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建设,现在可以用一个亭子来称呼它了,对于这个亭里我们有着两种不同的名字,“静心”和“clamcore(恬静园)。”
在这个静心亭边,有一个人工河,对于这个依在亭边的小河,无论地球人,或者外星人都只用一个名字称呼她,她的名字叫作天使泪。
现在下着雨,下雨的时候到这里的人本来就不多,自从沼泽生存训练之后,这种天气再没有人会来这。
我快步走着,那幅红色的图画让我想起一件事情,林凌雪所说得我们的命运难道和那个有关。
簌簌落下的雨点砸在树叶上让我心乱,高低不平的泥地很快让我放弃直接踏在地面行走,驾御着气场花在会面上滑行,直到我听到一个声音。
“哎?”
谁在那?天使泪边早有了一个人,这个人在潭水边找着什么东西,他用木棍在地面一寸寸地试探着,不时俯身用手刨开泥土,没有发现什么之后,他又小心地将泥土盖上。
他在找什么?难道也是来找那样东西?可是那东西是林凌雪在我面前亲手埋下的,他怎么会知道?
他在潭边留下了自己的倒影,透过密密的树叶我终于看清了他是谁,他居然是张杰,自从牧师被莫尔龙抓走之后,自从我们从龙之谷回来了之后,他就变得更加奇怪。
张杰折腾了好一会儿还没有放弃,我不想打扰他,因为我要找的东西也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是林凌雪留给我的。
雨逐渐小了,这里虽然不属于穿越训练营,但自从上次沼泽狼事件之后,机械人也将这里列为巡逻的范围,在雨停后他们或许会来,张杰叹了一口气,终于离开了。现在该我了,那个东西应该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