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逆,你……..!”
刚起身的王国宝被谢逆一句“驴鸣犬吠”给噎得尴尬异常,怒指着他却气得堪堪说不完一句话,还有王国宝身旁的几位杂牌军以及身后二十几号候补也全都怒瞪着谢逆,其中有些呆鸟居然还有想要上前动手的架势。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现在谢逆已经千疮百孔了。哇呀呀!捅了马蜂窝了捏。
这还没完。谢逆身旁的几位族兄弟也恼怒的盯着他,唯有大哥不停地帮谢逆给他们赔不是。“我这张嘴呀,咋就那么大咧?!我现在真想撕了它!”
眼见大哥如此维护自己,谢逆心里也愧疚不已。别看他平日里有点吊儿郎当,好像凡事都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内心却有着那么一股倔狠之气,只要做了不论对错打死也不肯服输的主。
只见他身处众人的怒视下面不红、心不跳,一只手轻轻的揉着自己坚挺的鼻梁,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憨笑,根本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不自在。
如果此时谢五在场的话,肯定能从谢逆摸鼻梁的动作和脸上的憨笑断定:“少爷此时很生气!”。
为什么?因为和谢逆一起生活了五、六年的谢五经过无数次观察后总结出:只要谢逆开始摸鼻梁并显露出淡淡的憨笑,那就是他最不自在、最生气的时候。
谢混是在座族兄弟里除大哥外唯一和谢逆有些交集的人,也是除王国宝外唯一大概猜到谢玄敢叫谢逆进场辩论原因的人。
“和一个出生就躺了六年,八岁就能暗地里教他大哥作出‘一片两片三四片’这种七言诗的怪人还计较个啥?”
谢混如是想道,脸上怒意也消减大半,苦笑着看了谢逆一眼后出面化解了他的危机。(回一书友的疑问:东晋末流行五言诗,但是也有七言诗,只是很少有人作而已。)
对面。王国宝见谢混出面想要救场,哪里肯就此罢休,暗地里指使着身旁一帮家伙起哄,大有越演越烈的架势。
谢逆看着王国宝那个吊样儿,心里更是邪火上冒,一时间忘了这里是古代东晋,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国际手势,嘴里附带赠送一字曰:“靠!”
“谢逆尔敢!”
虽然王国宝这鸟人不知道这手势是何意义,但是貌似以前在族学时可是亲眼看见过谢逆对着刚罚完他抄书的先生后背比划过,猜到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怒叫道。而他身旁身后的同仁却颇为不解的对他投向了询问的目光。
“耶,这小子还知道这手势啥意思?”
谢逆心里惊讶道。
正当王国宝还想对谢逆的行为进行严厉批判的时候,琅琊王司马道之威严且略带不悦的声音突然响起道:“国宝贤侄,怎可与后辈斤斤计较,还是继续进行二番(第二场)吧。”
不知道是这琅琊王威信十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王国宝这家伙竟然非常听话的压下了怒气,只是瞪着谢逆冷哼一声后便不再理会,向琅琊王司马道之方向施了一礼后再次对谢混邀战起来。
谢逆见对方不再纠缠,当然乐得清静,第一时间坐到了大哥身旁,但心里早将王国宝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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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贤欧阳建曾曰:‘形不待名,而方圆已著;色不俟称,而黑白以彰。然则名之于物,无施着也;言之于理,无为者也。’物乃天生,并不依人言(事物是客观存在的,并不依人们对其“言”称为转移)。先贤王弼在注释《周易》中也曾曰:‘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言生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翻译:肯定言是来表达象的,象是来尽意的,承认言、象有尽意的作用。)”
“故愚(对自己的谦称)认为:‘言,尽意。’”(意思为事物名称或特征完全可以表达事物本质)
王国宝身旁一名二十来岁的白面书生起身说道。据谢逆大哥说:这人,他不认识。
“晕菜呀,不认识你就不用给我说了吧。”还好谢逆的大哥身旁的谢玩和他们坐了那么久,看出了谢逆“学识渊博”,出声帮他大哥解说道:“这人乃桓家晚辈桓翼。”
“耶,解说员队伍壮大了呀。”谢逆坏坏的想道,先前的不愉快很快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于此同时,谢虏起身回桓翼道:“虏以为不然。先贤王弼同意桓所言‘物乃天生,并不依人言’,但是同时也在《周易略例明象》中说道:‘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犹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也。’”
“从这里诸位可以看出,只要得‘象’(事物特征),就可以忘‘言’(事物名称),只要得‘意’(事物本质),就可以忘‘象’,因为‘言’,‘象’只不过是得‘意’的工具,只要得‘意’,就达到了目的,就可以把工具抛开。如果不忘‘言’、忘‘象’,仅仅停留在‘存言’‘存象’的表层,那么这种言、象就成为一种外壳,没有用处,就失去了媒介的作用,丧失了‘明’‘象’出‘意’的功能。”
“所以,‘言’只是表达‘意’的一种手段,并不是所有‘言’都能完全解释‘意’,虏观百书也不曾从任何圣人著作中而得‘性(人性)与天道之明确解释’,就连《论语》中也写道‘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故虏认为‘言’,不尽‘意’。”
这是标准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王弼的话去驳对方以王弼的话所立的论点。看来古人也精通辩论的精髓捏。这桓翼被谢虏一语问住,白面书生都变成了红面书生也半天放不出个屁来。
见此情形,王国宝身后的候补团一阵骚动,很快就又站起一位士子,对着谢虏抱拳一礼后说道:“在下兰陵萧成,有一言不明还望指教。”
“先贤欧阳建曾曰:‘理得于心,非言不畅;物定于彼,非名不辩。言不畅志,则无以相接;名不辩物,则鉴识不显。’对事物规律的了解,只有靠语言才能表达;对天生事物的辨认,只有靠名称才能识别。语言如果不能表达思想,人和人就无法交流;名称如果不能辨别事物,人就无法获得认识。所以名言是传达思想和实现认识的工具。”
“如以谢兄方才所说‘言,不尽意’的话,那人们又如何交流,事物又如何辨别?”
这候补有些能耐,这短短几句一时间也倒把谢虏给问住了。谢虏有些期待的看了看身旁的谢混,在得到了一个放心的微笑后非常干脆的对四周一抱拳后坐回了原位。
谢虏坐回原位,他们这次清谈的猪脚谢混潇洒的拿起面前案几上的一壶酒牛饮一口后,慢慢的站起身来回答道:“萧兄,方才族弟已经说明,‘言’、‘象’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语言所表达的,只是人们关于具体事物的思想,只能反映事物的表象,不能反映事物隐藏之中的‘道’。混以为固执于言、象并不等于“得意”,真正的“得意”可以抛开言、象,正所谓的意在言外,言有尽而意无尽就是这个意思了。”
“混如此解释,萧兄明白了吗?”
噢耶,谢逆看见谢混一脸的拽样儿与那萧成一脸的窘样儿形成了鲜明对比,看来这场又赢了呀。
正在谢混得意的有些忘形之时,王国宝这小子终于发招了。
只听他阴阴的念道:“非物有自然之名,理有必定之称也。欲辩其实,则殊其名;欲宣其志,则立其称。名逐物而迁,言因理而变。此犹声发响应,形存影附,不得相与为二矣……则苟其不二,则言无不尽矣。”
这几句谢逆暂时还没在脑海中翻译过来的文言文一读完,谢混这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小样儿脸色就沉了下来。不过还没等他开口,王国宝这小子继续说道:“先贤欧阳建这句话已经说明,事物及其‘道’本身并没有什么固定的名称,只是因为人们认识事物和表达思想的需要,于是才给各种事物冠以不同的名称;名称和语言是随着事物及其规律的变化而改变的,就如同回响总是伴随声音、影子总是依附形体一样,所以名言和事物是完全一致的。因为名言与事物完全一致,所以名言完全可以充分地表达人的思想意义。”
“所以混哥儿所说‘言外之意’也只是因为事物变化了,而其名称和语言暂时没有跟上其变化而造成的,但这并不是持久的,总会跟上事物的变化而变化。如果如混哥儿所言将与实物一致的‘言’、‘象’忘却,那又如何才能得到‘意’呢?”
王国宝此言一出,客厅里议论声四起,不过貌似赞同的声音居多耶。这情形让这小子得意的眯着眼向四周打望,当与正上方琅琊王司马道之的目光接触时,隐秘的点了点头。
这边厢,谢混也有些站不住了。王国宝方才所引用的“谈证”他在准备这次“清谈”之前也曾想到过,不过与谢玄也就是他七叔讨论了多次也得不出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驳倒它,现在被王国宝这小子提了出来,他当然答不出来啦。
答不出就得认输,不过这可不是一次普通的“清谈”啊。除了谢逆这个刚回家的政治小白以外,就连他大哥也隐隐知道,这次“清谈”的输赢可是关系到了谢家今后在东晋各大世家中的地位的。
只见谢混有些愧疚又有些焦急的望向了正上方的谢玄,却见谢玄一脸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就直接将目光转向了犹自在场中装泥菩萨的谢逆。
“对呀,还有忆母!”
虽然谢混打心底里也不相信连他和谢玄的文才也不能解决的难题谢逆能够解决,但是谢家输不起啊,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况且谢逆离家以前偶尔显露过的“王霸”之气他到现在还是记忆深刻,插科打诨的招数他深以为也是谢逆的强项,但愿能蒙混过关吧。
于是他也毫不犹豫的望向了谢逆,那眼神……靠!
正装傻充愣的谢逆突然被两股冷的快要杀人的眼神盯住,不由让他打了个寒颤。
“哇呀呀,我召谁惹谁了呀!你们对我就那么有信心?”
谢逆心里暗骂道。
不过说实话,谢逆这人的性格不仅有点坯,也还很记仇。虽然他非常非常喜欢让别人说出自己不开心的事让自己开心,但是他也最讨厌别人拿他开心的事让自己不开心呀!
现在王国宝这小子就很开心,在他面前很开心,所以谢逆很不开心,后果——很严重!
谢逆从来不喜欢按常理出牌。只见他积极响应了他老爹和谢混这小样的号召站起了身来,奋力大吼道:“我靠!刚才谁TMD放屁!好臭!”
(这一章有点闷。小浪已经竭尽全力加入搞笑的桥段,但确实有点闷。没办法,这一章是必要的铺垫,我也没法耶…..每天两更全力冲榜中,有票票的大哥觉得本书好看的话请投几票吧,能收藏也请帮忙收藏呀,小浪无比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