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顺延此刻最厌恶的恐怕就是参军南余了,这么好的机会就因为这样一个目光短浅的书生给耽误了,要是能够将大军悉数派来,那将完全是另一副场景,至少也能将契丹的这些主力给埋葬在这里,这些可都是辽国的精锐部队呀。
场面的厮杀并不惨烈,只能用恢宏大气来形容,两只旗鼓相当的部队很少选择忘死拼杀,更多的则是不停的相互试探。
此刻已经退出战场休息的郑道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完全是个奇迹,可是当奇迹真的发生的时候他总有种不真实感,当退出战场休息的时候,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开始有时间去思索别的事情了。
按照常理,对方三万人,而且全部是最精锐的部队,而自己仅仅只有四千人马,还是步兵,阵形虽然奇特,但是自己这边只是仓促训练,按理不该有这么大的效果才是呀,满腔的疑问令他头疼的很。
他马上仔细观察起己方与辽兵的对战情况起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以前在马战中一向压己方一头的契丹铁骑居然完全不是己方骑兵的对手,而且还是在对方人数占优的情况下,难道己方骑兵现在已经强大到了如斯地步了吗?
“不对,肯定有什么古怪。”
他不断的摇着头,远远观察着敌方大帅萧达凛的神情,当初还流露出焦急不安暴跳如雷的萧达凛脸上居然是那么的平静,此刻无喜无忧,看不出半点的头绪。
“就算你现在把剩下的士兵全部派出去,以这样的战斗力,最多也就只能持平,你为什么就没有半点的担心呢?”
郑道平不断的推测着萧达凛的想法,只是没有一种情况能够解释此刻的诡异。
“杀!”
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一支宋军万人骑兵突然加入战场,刘顺延看的大喜,大声叫道:
“老马,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步兵三营中的弓箭营将官马亭。
“哈哈,如此大战岂能没有我老马的参加,老刘,咱可是将咱们建安军的老底子都翻出来了啊!”
马亭豪迈的声音以及身后英姿飒爽的一万骑兵顿时给战斗中的宋军带来无比强烈的信心,辽兵的压力徒然间增大何止一倍。
但是郑道平心中却更加怪异了,因为他远远的看到萧达凛的嘴角似乎上扬了。
“他是在笑吗?形势已经逆转,为什么他还能笑的出来?”
萧达凛确实在笑,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安心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该了结了,他扬了扬右手:
“所有士兵准备,给我将对方牢牢的缠住。”
围绕在萧达凛周围的契丹铁骑开始高声叫喊,策马狂奔加入到了战斗中去,一边存了灭掉对方的心思,一边则存了拖住对方的心思,战争终于变的热烈起来。
自从澶渊之盟后,大宋与契丹重修所谓兄弟之邦,虽然边境摩擦一直不断,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战事,像这样几万人的大战已经好久没有碰见过了,刘顺延的心情十分的激动,只有经历过这样大型的会战才算真正的军人呀,他感叹着。
申铁柱的心情则不同于刘顺延,申铁柱很早就在高琼的手下当差了,经历过有名的大型会战:宋辽望都大战。当时的指挥官正是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敌军大帅,深知此人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名将,他心里的压力之重,不是刘顺延所能体会的。正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说的就是刘顺延这样的年轻将领,他们永远只相信自己的勇武,对于所谓的军事天才大多只是嗤之以鼻,除非真正在这些天才面前栽个跟头。可是他们栽的起么?现在带来的几乎是建安军所有的骑兵主力呀,他真的有点心虚。
萧达凛身边只有两千亲卫拱卫四周,嘴角轻轻扬起,说不出的意气风发,要说场中最镇定的无疑就只有他了,他静静的注视着战场中厮杀的双方,仅仅一个回合的冲刺,己方就已经出现了不小的失误,居然被对方硬生生的撞出一个缺口,他看到宋兵大将刘顺延正豪情冲天的率领着手下的儿郎穿插到己方的中央,欲强行将己方的部队拦腰截断。对方的目的一旦达成,那么己方就会陷入首位不能兼顾的尴尬局面,到时候将会被宋军各个击破,形势恐怕危矣。但是萧达凛居然没有露出半点的慌张,只是低声骂了句:“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好像这支部队并不是自己指挥一般,然后大声命令:
“亲卫营注意,准备进行突击。”
突击?这个时候突击真的有作用吗?他到底要做什么。
―――――――――――――――――――――――――――――――――――――――
建安城外一阵厮杀,惊动了大多数的居民,所有人都知道是契丹人又杀过来了,已经几年没有经历过战火蔓延的城内,被此起彼伏的哭叫声触动的战战兢兢起来,战马的嘶哑,兵器的碰撞,仿佛晴空下的霹雳,一下子划破长空,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刺耳起来。
高墙之上,宋兵倚墙而战,箭如雨点般落下,逼得辽兵只能不断后退,直至射程之外。无奈何,辽兵只能在射程外不断挑衅辱骂,一队不知疲倦的辽兵一字摆开,如同说书般,上至十八代祖宗,下至未出世的玄孙,骂的是眉飞色舞,端个是刻薄阴损。已经有宋兵将领禁不住对方的言语攻击,暴跳如雷,直欲直接跳出墙外,长枪营将官张虎首先就忍不住,气的大喝一声:“儿郎们,上马,准备出击!”
本来一脸焦急的大刀营将官候啸鸣不禁被他的一番话给逗乐了:
“我说老虎,你上哪找马去,咱们的马可全被老马给带出去支援老刘他们去了。”
气昏了头的张虎被候啸鸣的这话噎的好不难受,他是个无理也要强三分的人,立刻不服输的回道:
“还有后备营的马可以上,咱们虽然是步兵,但上了马照样不比老刘老申的骑兵差,兄弟们说是不是。”
自家长官的话自然要捧场的,长枪营的兄弟们马上跟着大声附和:“是!”
候啸鸣只能暗自摇头,这个二愣子要是闹开了,还是少惹为妙,但斗惯了嘴的他仍然止不住的呛了一句:
“没都统大人的命令,你敢随便叫后备队的骑兵上?”
瘪了瘪嘴的张虎只能狠狠的捶了城墙一大锤子,
“奶奶的,不就是骂嘛,咱可是从小就在骂声中长大的,弟兄们,今儿个咱们就敞开喉咙大声的骂,让那些契丹狗看看,论骂的功夫,咱宋人是他们的祖宗,还反了天了,竟然敢不敬祖宗,给那些乌龟王八蛋一些厉害瞧瞧。”
于是乎,一场轰轰烈烈的骂战开始热热闹闹的上演了,不过瘾的宋兵甚至连军鼓都擂起助威来了。
“什么?”
高琼被手下斥候的报告惊的从帅位之上猛的站了起来。
南余更是一脸的慌张:
“大帅,是我们轻敌了,现在如何是好。”
高琼虽然惊讶,但并没像南余那般慌张:
“南先生不必惊慌。”
看着高琼镇静的眼光直视着自己,南余有一丝羞愧,看来还是比不上都统大人的气度呀,深深的吸了口气:
“南余如此失态,让大帅笑话了。”
高琼笑了笑:
“南先生不必多礼,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战场之上永远是瞬息万变,何况萧达凛若是只有如此伎俩,当年我们岂不是败的冤枉?”
南余乃是澶渊之盟后才调来高琼手下当差的,凭借过人的谋略以及出众的调解能力一向被高琼倚为心腹,但是边境之上这几年来多是小打小闹,并无十分危急的情况出现,突遇如此险情也难怪这位书生大惊失色。
南余平抚下心中的慌乱之后,脑子里开始了飞速的推算,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敌人设的一个圈套,他不得不佩服萧达凛的勇气,身为三军主帅,居然敢以身为饵,这般胆识不得不令人钦叹。但是疑惑也随之而生,郑道平的计划是在知悉契丹入侵的瞬间做出的应对之策,按道理,对方不可能会知道这个计划,那么要是不知道这个计划,那么我们的骑兵就不会精锐尽出,要是骑兵仍在,凭他们那点人马,我们至少有一战之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余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看着对着地图一言不发的高琼若有所思的神态,他露出了请教的眼神。
高琼一直没有说话,眼光一直盯着地图的一个地方,南余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赫然正是他们建安城后方的高阳关,他心中一动,“难道萧达凛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不是很确定,若萧达凛真的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他未免胆子也太大了,难道他视我们建安军如无物吗?他心中憋着一股怒气。
“大帅,难道那萧达凛觉得我们只是虚设的么,居然想直接把我们定在这里,而他则大摇大摆的直接冲击高阳关?”
高琼心中其实也不太确定,他知道萧达凛指挥艺术尚高自己一筹,但如此诡异的进攻方式好像并非他所长:
“不管他的进攻意图到底是哪里,反正现在他已经被我们陷在了秋风镇,只要解决了眼前的危机,还怕他能翻多大的风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