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子住公房快五年了,一套房里外两间,过道对面再一个小厨房。除了房间里没有卫生间,每天得端着痰盂往公房唯一的厕所送这一点小麻烦,生活起来倒也安然塌实方便。比如不像租房那样要看房主脸色,再比如像楼上各位说的,不用像住自家房子那样呵护着房里的四面八方。
正当众人住在公房里,不亦乐乎地述说着种种好处时,厕所出事了,堵塞,臭气熏天。有人找领导述说困难,领导说就解决,口头上“解决”了一周后,大伙拼钱找人疏通,还是无济于事。
臭气似乎摸清翎子他们的无能底细,气焰更加嚣张起来,满世界地飘荡开去。嚣张总有嚣张的下场,这不,厕所隔壁的那家人出面把关了。方法很简单,把男女厕所的俩门关严实,在门缝、气窗等处垒上砖瓦、涂抹水泥,然后在门外撂一大堆大小不等粗细不一的烧火柴,算是把臭气彻底制服了,他家好继续做生意,经营那个曾经火遍小城的早餐店。
可是,翎子他们的内急问题怎么办呢?只好再找领导述苦吧。苦述了,领导也出面了,邻居就是不让步,还抛了发狠的话:谁敢再次打开厕所门,老子要他的命!同一个巷口不同门面的两家邻居(如果公房也算邻居的话),就这么结上仇了。
谁还敢开厕所门呢?只把怨气含在嘴里、眼里、胸口上了。
怨气积聚起来,不到一周就成为深海。翎子他们开了个短短的碰头会,除了翎子,其他人一致赞成采取“非常措施”,有人说:他不仁我们就可以不义!有人说:对付流氓就得采用流氓法子!翎子虽然不赞成他们的做法,但也无法阻止这样的集体行动。
碰头会的第二天一大早,公房里的人下到巷口,想看热闹。嘿,竟然依旧一派热闹景象,该吃早餐的吃早餐,该付钱的付钱走人。本该在巷口传播臭气的那一大堆污秽物被他打扫了?公房里的人继续趁夜间在巷口堆积“臭物”——把痰盂里的污物直接倒地上,心想:总有你求到我们头上的时候!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店老板那边依旧平静如初,没有半点将起风浪的迹象。
出于好奇,公房里的人开始半夜盯梢,这样一来,才揭开事情内幕:每天天快要放亮时,翎子拿了扫把、拖把、水筒下楼,她先用扫把将污物拨拉到大街垃圾筒边,再拿拖把擦洗一下污渍,最后用水筒清洗巷口地面。做完这一切,翎子站在巷口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四处查看,闻不到异味她才回自己房间。
可恶的哑巴!
该死的哑巴胳膊肘向外拐!
翎子的行为引起公房里其他人的愤怒,但是人们不会拿善良的她怎么样,只是悄悄地改变了策略。
又一天大清早,翎子带着清洁工具来到巷口。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痰盂,一个个痰盂毫不保留地将臭起仰天飘洒。
翎子愣怔了半晌,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人影走动,她立即放下手头用不着的工具,忙碌开了。只见她左手端一只痰盂,右手端一只痰盂,匆匆往大街尽头奔跑,那里有一个收费的公共厕所。
没等翎子送走一半痰盂,小店老板就已经站在了巷口,他看着这个哑巴女孩的忙碌身影,再看看地上排列整齐的几十个痰盂,一跺脚,转身离开了。
那天上午,有人来搬挪公房男女厕所门外的柴火,乒乒乓乓砸开厕所门窗,小店老板竟然没说一句话。
几天后,厕所疏通好又能用了。事后经公房里的人查询得知,这一系列活竟然都是小店老板找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