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七年(611年)二月十九日,隋炀帝自江都乘龙舟北上,从“通济渠”人“永济渠”,北上至涿郡(今北京)。
隋炀帝为什么过东都之门而不入,径往涿郡呢?他在二月二十六日于途中下达的诏书里说得一清二楚;“高丽王高元、缺矢藩札,联将歌问罪辽左(辽东),恢复胜略。虽为征伐,仍要巡省地方。个往原郡,巡抚民俗……”
高句丽是一个在朝鲜半岛上跨越鸭绿江两岸的古代国家,是隋朝的藩属国。隋炀帝为什么要打高丽?诏书里说得非常清楚:高丽“缺失藩礼”、也就是高丽王高元不肯入朝拜见隋天子隋炀帝、也不遣使隋朝贡献方物。
为此事,隋文帝在开皇十八年(598年)二月,曾派汉王杨谅为行军元帅,以高为元帅长史,发水陆大军三十万攻伐高句丽,未遂而归,死者十八九,损失惨重。
隋炀帝即位后,征召高元入朝,但高元害怕因以前的事被扣或被杀,没有应征入朝,“藩礼颇快”,并与东突厥暗中通使,联手对付隋朝的心思。
隋炀帝一次北巡至启民可汗牙帐时,高元的使者已先到达一步了。这时的启民可汗已被隋炀帝一路上大显富强、大张旗鼓的声势吓怕了,“不敢隐境外之交”,遂引高元使者入帐拜见了隋炀帝。
那个有“绥怀之略”的裴矩当时便揣测隋炀帝的心理分析说:“高丽之地,本是我古之孤竹国也。西周将它封给了箕子,汉王朝曾在此地设立了三郡,晋朝也统辖着辽东。今天高句丽还是不肯臣服,俨然自作域外之邦,所以先帝生气,早就要讨伐它,只因杨谅无能,师出无功。现在正逢陛下盛世,怎么可以放弃,而使文明之境,沦落为蛮夷之邦?”裴矩建议:
“请陛下当面诏告其使者。让他回国告诉高元从速朝见;不然,即率突厥之兵当即前往诛伐。”
隋炀帝采纳了裴矩的建议。遂召见高元使者、并敕令吏部尚书牛弘向其宣旨说:“朕因为启民可汗诚心事奉朝廷,所以亲自驾临他的御帐。明年朕将往涿郡,你回去告诉你们国王,应该前来朝见,不要疑心恐惧,朕对他将如对启民。如果不来拜见,必格率启民巡行你们领土。”
隋炀帝语含杀机,使者听了,非常害怕。
高元得其禀报,总觉得入朝凶多吉少,所以横下了一条心,既不入朝,也不遣使,只做应战准备。
其实,他真是多心了,他若入朝,受到的待遇绝对不会次于启民。由于他这一失策,引发了隋炀帝的征伐高丽,隋朝国运遂急转而下。
隋炀帝北巡结束回到东都洛阳后,见高元并不来朝,知是不肯臣服,遂“始建征辽之策”。
大业四年(608年)一月,隋炀帝诏令开凿“永济渠”“以通运潜”,目的之一便是为了北伐高丽做交通运输的准备。
次年,隋炀帝又在滚郡营建了临朔宫,作为辽东之役的行宫。
但在战略上,隋炀帝采取的是先西北、后东北的战略,即先打通西域,然后再用兵辽东。隋炀帝在西北得手,又到江南走了一趟之后,这才把征伐高丽提到了议事日程——但从其自江都北上具体部署,到正式发兵,时间已是大业八年(612年)一月了。
这意味着,隋炀帝前后已给高句丽有四年的备战时间,这个仗就不好打了。
四月十五日。隋炀帝抵达涿郡临朔宫。
且看隋炀帝又是怎样作战前部署的:
此前,隋炀帝在下诏讨伐高丽的同时,已诏令酷吏、前幽州总管(总部设于北京市)元弘嗣赴东莱(今山东东莱市)海口造战船三百艘。并调令“总征天下兵、无问远近,俱会于琢”,包括江淮以南水手一万人、弩手三万人、岭南短矛突击手三万人奔赴涿郡。
五月,隋炀帝又诏令黄河以南、淮河以南、长江以南各郡制造五万乘期重运埔车送住高阳(今河北高阳县),用以运载军衣、盔甲、帐篷,又发黄河南北民夫供应军需。
七月,隋炀帝再征调江谁以南民夫及船只,把黎阳仓(河南省浚县境)、洛口仓(河南省巩县东)粮食运到涿郡。
粮米运到涿郡后,隋炀帝又发太行山以东民夫再用牛车从陆胳把粮食运到泸河(今辽宁锦州市)、怀远(今辽宁辽中县)两镇。车、牛征完了,又征调一种名为“鹿车”的人力推车,两人负责推一车,仅此一项,就有六十余万人。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隋炀帝是知道这一军事常识的。
至年底四面八方云集涿郡的隋军已达到一百一十三万,集中到元弘嗣制造楼船的临时性的“海军基地”东莱海口的江淮水军达四十万。
隋炀帝亲自对这两支大军作了部署:
水路由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统率,率楼船指沧海,直取平壤;陆路又分左右两路,由兵部尚书、左护卫大将军段文振、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与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统率,每路十二军,共二十四军,由琢郡出发后,兵分二十四道,总集平壤。
隋炀帝素以为于仲文有“将领之才”,此人在北却突厥、西征吐谷浑等战役中,表现也相当出色,所以,隋炀帝又令其为诸军“滔察节度”,亦即除了隋炀帝之外,于仲文是战场上的最高指挥官。
一切部署就绪,曾担任过大史令、后因故被贬为含水(今甘肃庆阳)县令、现被征召参战的皮质:“朕继承先皇遗志,御驾亲征高句丽,高句丽的土地与人口,不过我一郡之多,你以为此战能胜吗?
皇上如此质问,皮质岂敢说不能胜,遂答:“以臣恳见,攻之定克。”但这只是半句话,还有半句:“但臣请求陛下以不御驾亲征为好。”
隋炀帝听后,心里不悦,脸色也变了,口气也露出了不满,问道:“朕统兵出征,岂可未见高丽王就自退呢?”
皮质说:“陛下如果御驾前往,恐怕影响将领威望,臣希望陛下安位于此,派骁将勇士前去指挥作战,加速前进,出其不意,宾贵神速,慢必无功。”
皮质的意思很清楚:隋炀帝去了,只能碍手碍脚,影响作战。
隋炀帝不以为然:“你如果不愿去,可以留在此地。”
隋炀帝哪能不去呢?有人说他是“用写诗的浪漫情愫去治理国家,用艺术家的思绪去处理政务,用桀骜不驯的想象来统辖权力”,这种分析虽然缺乏足够的证据,但至少,隋炀帝的生性好动是真实的,在动用了如此之大的兵力即将展开的规模宏大的战争中,他怎么肯置身局外、袖手旁观、坐享其成?当他筹划这场战争时,他的心里大概也是充满了诗兴大发时的那样一种激情了。当时,不赞成他御驾亲征的并不止皮质一人,但既然没人能挡得了他的大驾,说也是白说了。
当大业七年(611年)就要过去之时,隋炀帝征服高句丽的大军也即将出师了。隋炀帝绝对想象不到,他个人的历史与帝国的命运,已在此时拐了一个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