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李逵的众人中,其中之一比较眼利,远远看到戴宗,忙跑过来,道:“院长,你得给小人们做主啊!”
戴宗认得这是开赌坊的小张乙,心里顿时了解大半,道:“那厮是输了钱赖账是吧!”
小张乙苦着脸道:“不仅输了赖账,还把小人们的银两也抢了不少。”
戴宗大怒,冲李逵吼道:“铁牛,我平日怎么教你的,你这厮怎么抢人财物!”
李逵一听声音,扭头见到他和徐献,立即满脸惶恐,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走过来,道:“平时我赌钱都是老老实实,这次因为是徐献哥哥给的钱,本想赢点回去给哥哥们买酒吃,没想到输个精光,这才干出这糊涂事!”
徐献哈哈大笑:“贤弟,你要是缺钱,只管来找我要便是。今日既然输了钱,就干干脆脆把钱给人家。”
李逵只能把一大把零碎银两从衣襟里取出来,却不给小张乙,而是给了徐献。
看了眼畏畏缩缩站在旁边的小张乙,徐献招手让他过来,把钱递给他。
小张乙一把接过,犹豫片刻,又拿出二十两,道:“几位大官人,小人只要自己的本钱,这二十两原是李大哥输与我的,还给李大哥吧,免得他日后记仇。”
看他嘴里这么说,脸上却禁不住肉痛,徐献如何不知道他心里想法,不禁好笑,道:“钱你既然赢了,那就只管拿去,你放心,有我们在,保证他不会找你麻烦。”
小张乙还是不敢,徐献道:“他抢你们钱时伤了人、毁了东西的吧,这就当成药费和赔偿!”
听徐献这么说,小张乙这才拿了钱,又悄悄看了李逵,发现他没什么表示,终于带着一帮人走了。
然后,戴宗又向李逵引见宋江,一听是山东“及时雨”,李逵那粗笨的脑瓜这才忆起“仁义无双大侠”千里护送的是谁,当下赶紧拜见。
没想到李逵还是见到宋江了,徐献只能无语。
其实,徐献也清楚,只要宋江在江州,肯定会有这天的,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他现在考虑的就是如何抢先一步收了李逵了。
不过,看李逵对着宋江时那无比仰慕的目光,他也知道,这件事,绝对是任重而道远。
整理心情,他陪着众人说说笑笑,又往江边而去。
走了两步,戴宗道:“前面靠江有家琵琶亭酒馆,是唐朝白乐天古迹,我们不如去亭上小酌三杯,就近观赏江景。”
宋江道:“要不要带些酒菜过去。”
戴宗道:“那里有得卖,直接去就好。”
当下,一行上了琵琶亭。
这琵琶亭,一边靠浔阳江,一边则是亭主的房子,亭内设了十多副座头,戴宗挑了副干净的坐下,叫了些菜蔬果品下酒。
酒保取过两樽“玉春”酒,按戴宗介绍,这是江州有名的特色好酒。
才把封口打开,李逵便叫起来:“酒把大碗来筛,不耐烦小盏!”
戴宗喝道:“两位大哥面前,注意点体面!你少做声,只管喝酒便是!”
徐献正想劝,宋江已经分付酒保道:“我四个面前放四只盏子。这位大哥面前放个大碗。”
酒保应了下去,取只碗来放在李逵面前;一面筛酒,一面下肴馔。
李逵笑道:“真是好个宋哥哥!便知做兄弟的性格。结拜得这位哥哥也不枉了!”
本来被宋江抢了话头,徐献就已经不太开心,见李逵还如此推崇,徐献更是紧张,脑中急转,向斟酒的酒保道:“你们这有什么肉吗?”
那酒保道:“只有羊肉。”
徐献指李逵道:“先给这位大哥大块切五斤,再给我们精细地切一盘出来。”
李逵大喜,道:“还是徐大哥知道我心意,这些小碟小碗的菜蔬哪能填饱肚子。”
说话间,羊肉已送上来,李逵也不管众人,直接用手取了,放怀大嚼。
众人大笑不止。
在李逵这里扳回一局,徐献心情大好,几人指点江景,谈笑风生。
聊了一阵,宋江突然问戴宗道:“这里可有好鲜鱼吗?”
戴宗笑道:“宋大哥且看眼前满江的鱼船,这可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又正在浔阳江边,如何没有好鲜鱼!大哥要吃是吧?”
宋江道:“能有碗鱼汤醒酒最好。”
戴宗当下把那酒保叫来:“给我们上一碗鱼汤,多加醋。”(辣椒原生长于中南美洲热带地区,1493年传入欧洲,1583年-1598年传入日本,传入中国未见具体时间,中国最早关于辣椒的记载参见明代高濂撰《遵生八笺》(1591年),有:“番椒丛生,白花,果俨似秃笔头,味辣色红,甚可观”的描述。《水浒》原文中此处宋江要的是辣鱼汤,但时间只是1105年左右,颇有疑处,在此没取原文。)
鱼汤很快送上来了,宋江举筷相邀,几人一人吃了一口,鱼一入口,徐献立即发觉这鱼是腌过的,当下就放下了筷子。
宋江几人也是如此,只有李逵是在宋江相邀后应景地吃了口鱼就继续在和他那盘羊肉奋斗,没注意到他们。
戴宗道:“一定是这鱼腌过,不中两位哥哥的意。”
宋江道:“不才酒后就是最爱喝这口鲜鱼汤,眼前这鱼确实不太好。”
当下戴宗就把酒保叫过来。
没等他开口,边上李逵一碗汤劈头冲酒保泼去,淋了酒保满头满脸,口中怒道:“不长眼睛的狗东西,敢拿腌了的鱼来糊弄爷爷!”
他还是听到了!
戴宗冲李逵怒目而视:“你老老实实吃肉便是!”
宋江向酒保道:“这鱼的确不太新鲜,你用鲜鱼再做一碗,好给我们醒酒。”
知道李逵此人,酒保连满头鱼汤都不敢拭,只是诉苦道:“不瞒院长和几位大官人,不是小店黑心,要拿腌鱼出来哄骗各位,只是今日的活鱼还在鱼仓内,鱼牙主人没来,都不敢卖,暂时买不到鲜鱼。”
早觉得没什么好东西孝敬宋江、徐献,李逵正耿耿于怀,一听这酒保的话,忙将最后一大块羊内往嘴里一塞,猛跳起来,使劲咽着肉,含糊不清地道:“那有什么难的,看我去取两尾鲜鱼过来孝敬几位哥哥。”
戴宗道:“你休去,只要酒保去拿回几尾来便好。”
李逵道:“船上打鱼的不敢不给我,值得甚么。”
不理戴宗阻拦,他直接跑下亭去。
戴宗告罪道:“两位兄长休怪。小弟引来的这人,全没些个体面,实在羞杀人。”
宋江徐献一起笑道:“我倒敬他性子直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