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随河的源远而流长/草在沙滩上一望无际地移向远方/一群白白的羔羊/被一个乡下的小妹平静地/从远方牧来遥遥而望/像一块绿色的画屏上/缓缓展开着朵朵白花
——《春天草滩上的羊群》
我永远相信，那个乡下的小妹不会从我的记忆里消失，除非我丧失了记忆，或者堕落成一个不再拥有情感的人。
人无论是在最伤心或最困难的时候，也不能放弃对情感的奉献。1997年，我在写作这首诗的时候，我的心一直停留在几年前那次的偶遇中。我无法忘记那个镜头，无法把那个牧着羊群的小女孩从我记忆里抹去。我拨不开情绪，更拨不开她只有十一二岁的身影。
那时我在遥远的北国，在那个乍暖还寒的春天回到故乡。春天，对于故乡来说，有些奢侈，我在那里看不到春天应有的景象。远远地看上去大地是绿色的，走近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我走在通往家的路上时，看到了那个牧羊的女孩。女孩是邻村人家的孩子，她的年龄是我小妹的年龄。还很嫩小的妹妹，身材显得更为瘦小，被料峭春风舔过的面孔，腊黄而干燥。她衣饰因为过大显而得单薄，摞满着的补丁和单调的色彩看不出一丝春天的气息，羊似乎也有气无力的样子。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是村里的小学校，朗朗的书声不断地吸引着她的目光，她不时地侧头望着，眼睛里充满着无限的渴望。
小女孩望着学校的时候，我正静静地望着她。当她的眼睛慢慢地从流水样清净变成失望的浑浊色时，我的心里慢慢地感到了一种愧疚。我相信在她的眼里没有画屏和白花的意象；我知道她满怀希望的心正在一点点地随着徐徐落下的夕阳，变得渺远和茫然；我更知道自己的力量十分薄弱，并不能最终为她带来些什么有力的帮助。我只有低下来，转过眼睛，狠狠心来，沿着通向家中的路，缓缓地迈起自己沉重的脚步。
此后多年，我始终不愿把她写进诗行，但我同样也无法摆脱自己对她一直欠着的那份情感。
再后来，我看到了希望工程，我想应该为这个工程做些什么，尽管我不知道这种行为能否让那个贫困的小妹重新走回教室。我相信，只要所有的人都能伸出手来，这个社会就会多一份希望，少一份失望。
现在，故乡的春天已经开始出现春天应有的色彩了，我依旧记着那个小妹，记着那群啃着小妹年龄的羊群。我的心中已经不再仅是伤感。
在拥有人体温度的世界，即使寒冷的冰也可以融化。而冰融化的时候，真正的春天还会远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