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了,莘迪和爷爷没有一点睡意。莘迪冲了澡,穿着飘逸的睡衣,给爷爷倒了一杯威士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客厅中,爷孙俩进行了一场很纠结很矛盾的谈话。
“我不反对你与中国的同行们进行学术交流,但是我反对神经代码向全世界公开,那样会像发现核裂变和核聚变一样,发明了原子弹,祸害了人类。所以我迟迟地不把你我的论文交出去。”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研究它?”
“你知道,麻省理工是一个让想象飞翔的地方,那里有世界上最活跃的大脑,而我所在的媒体研究室,更是一个创意群生的地方。我们研究的范围已经远远超越了传统概念的媒体:智能车、人工腿、改造大脑、拓展记忆、情感机器人……这些五花八门的研究,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拓展人类。在那里,激情和兴趣决定你的研究方向。休·赫尔教授的激情是消灭残疾,他自己17岁的时候,失去了双腿;威廉·米切尔教授,他已经去世,他的激情是让城市和建筑变得更加智能化;雷斯尼克教授的激情是让每一个人的一生都保持孩子在幼儿园时代的好奇心,通过创造和建造事物方式来学习,从而创造一个有创造力的社会;托德·曼库弗教授的激情是让每个人都能创作音乐,从音乐中获得意义……”
“别老谈他们,说说你自己。”
“我,你还不了解?小时候我迷恋数学,后来又学物理、电子工程、计算机,我想了解宇宙,然后可以以一种精确的方式改变它。但是,数学物理学的问题在于,能够影响世界的大问题,要不已经解决了,要不就是必须和成百上千的人一起工作,你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我选择大脑,是因为我们对它的了解还那么少,很容易探索,并且产生影响力。”
这是一种很典型的MIT(麻省理工学院)思维。爷爷后来去了斯坦福大学,做了著名的脑神经学家卡尔·戴瑟罗斯的学生,他们发明一种新的控制大脑细胞的方式——用光控制大脑,科学家们得到一种神奇的开关:开蓝光,细胞打开,开黄光,细胞关闭。神经生物学一直在寻找这么一个工具。王家栋作为当时MIT记忆与学习研究室的博士,正是利用这种工具研究记忆分子机制。研究表明,对于低等生物,我们可以用温度调节神经;对于高等生物,可以用药物来调节神经,但速度都比较慢。用光来调节神经是速度最快的一种方式,可以精确到毫秒,这是神经细胞之间信号传递的实际速度。这个工具的强大之处在于,不仅时间上可以精准到毫秒,空间上也可以具体到某个单个细胞。王家栋就是靠这种可以研究各种行为的生物学基础的工具,打开了神经代码的奥秘。
后来的十年,神经科学界拥有了更多技术,以新的大脑扫描仪、新的大脑探测器、新的开关大脑工具来帮助分析大脑。使用最新的核磁共振成像(MRI)技术,科学家们已经找出了人在观察不同图像时大脑中发生变化的相应刺激部位。应用这一原理,通过记录大脑的反应,就可以倒推出眼睛所看到的图像是属于哪种类型。试验表示,即使接受试验者自己根本记不起来看过某一种图像,但只要这幅图像曾经在他面前闪现过,大脑中就会留下相应的痕迹。
科学家们已经成功地测出了与手指、嘴唇、躯干活动相对应的大脑神经细胞,触觉、听觉、视觉、味觉、嗅觉与大脑相关部位的联系。五感终于都在大脑中寻到自己的位置。于是,爷爷觉得发明人类的记忆器条件已经成熟,而记忆的翻译,就是大脑编程软件,也就是神经代码的破译成为关键的关键。就在这个时候,爷爷出了车祸,他的研究戛然而止。莘迪作为唯一留在他身边的亲人,除了担当照料爷爷的任务外,也自然地担当起攻克神经代码的艰巨任务。
车祸后的爷爷像变了个人,以前典型的MIT思维忽然消失了,代之的是终日沉浸在冥思苦想的记忆中。他变得谨小慎微,胆小怕事了。当莘迪攻关发现了神经代码后,他开始担心技术的进步并不会主要用于造福人类,而会成为催生新一代的测谎仪的原动力。他更担心神经代码的公开,会被利用开发成一种意识战争的武器,变成像原子弹那样摧毁力巨大的神经武器。那时,人类不是在战争中死亡,而是在战争时面临疯狂。
“神经技术可能处在颠覆人类自然本性的边缘。”
“我觉得这种担心是幼稚可笑的,现在的人们是超理性和明智的。”
“但是政治不是科学,政治家不是科学家,我们的担心一定不多余,美国的政客历来如此,中国的领导人呢?改革开放近40年了,他们并没有放弃共产主义理想……”
“中国现在已建成了小康社会,在向富裕社会发展。中国政治民主在逐步推进,中国式的社会主义道路在世界越来越显示出生命力。美国一向标榜政治民主,又是怎么样?大选沦为两党游戏,投票歧视仍然存在,选举机制难以统一,政党操纵选举进程,总统选举耗尽公众希望……中国不会学美国的。”
“如果中国人掌握了神经代码,制造出各种记忆器、测谎仪,那会给中华民族造成多大的灾难啊!”
“爷爷,你言重了,我听说他们研究记忆器,目的是反腐倡廉。”
“反腐倡廉靠的是制度,民主政治,不是靠一两种仪器……”
“爷爷,难道他们要研究什么还要我们批准?”
这样的谈话是不能再继续下去。莘迪推说天将黎明,赶紧休息,就推着爷爷进卧室,安顿好他,自己也就上床了。
莘迪怎么也睡不着,她爬了起来,打开电脑,重新检测了反锁和自毁程序……
人类要真正了解大脑,准确的意识读取是无法回避的挑战。大脑中飞速传递的电化学脉冲化为认识、记忆、情感和决定的句法规则堪比大脑的软件。世界上最优秀的神经科学家,世界上最先进的神经工程研究院、神经工程中心都在集中丰厚的资金,创造最优越的条件,攻克这个尖端难题。这个神经代码,也许应当叫做人类大脑软件,在一些科学家看来,与宇宙起源和生命起源两大科学课题相提并论并不过分。
《科学》杂志在等着这爷孙俩的论文,全世界的神经、生物、心理学界人士在翘首等待这对华裔爷孙俩的成果。然而,这成果、这神经代码、这人类大脑软件没有公布,理由是不成熟,缺乏实验的权威数据。
人类脑计划是继人类基因组计划之后又一国际性科研大计划。1997年“人类脑计划”在美国正式启动。2002年,微软公司共同创始人之一保罗·艾伦出资1亿美元成立了脑科学研究所,着手进行脑基因图谱的绘制工作。由于活人脑样本难以大量获取,而且几乎不可能取得鲜活完整的人脑,这个研究所的科学家们在艾伦的领导下,用老鼠的大脑作为替代。这显然有缺陷,但在研究的早期阶段并不重要。老鼠和人类的脑基因组织相似,尽管鼠脑比人脑要小,形状也不一样,但基本解剖构造是相同的。2006年,该研究所公布了实验鼠的脑基因图谱,该图谱除了显著标示人类基因图谱中的每一个基因在大脑的何处表达之外,还涵盖了大脑核磁共振成像(MRI)和磁共振弥散张量成像(DTI)提供的数据,在互联网上公布,供公众自由免费访问……
脑图谱是对人脑进行探索的一项重要工具,将脑科学与信息学结合起来,建立数据库,绘制相应的脑图谱是“人类脑计划”的一项重要内容。随着技术进步,数字化脑图谱层出不穷,其绝大部分脑图谱是建立在一个或者是数量极其有限的个体标本上。当前常用的标准脑模板是ICBM152,其数据来自152名23岁左右健康成年人的MR扫描,但这些脑图谱基本上来源于西方人数据,不具备东方人的特征。大量的研究表明,由于人种和生长环境的影响,东西方人会有比较显著的差别,在脑神经科学研究中,假如我们直接把上述的脑图谱作为标准脑样本的话,可能会出现一些误差。
上海华梅研究院通过研究大量的活体脑大样,产生了人类至今为止最完善的脑图谱——春申脑图谱。取名春申脑图谱,是为纪念上海的开拓缔造者,春秋战国时代的七君子之一黄歇,号春申君。春申脑图谱是目前世界上最新脑图谱成就。但是,华梅集团出于战略考虑,暂时没有公布它,更没有在互联网上公开免费使用。
莘迪觉得倦怠了,睡意袭来,她关机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