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刘般若一直陪着王家栋教授在上海各大学和研究所作学术交流,茉莉奶奶则由莘迪日夜陪护。
通过交流接触,王家栋教授和刘般若已成了相见恨晚的科技挚友。王家栋钦佩刘般若的博学多才,刘般若钦佩王家栋的深邃透彻,在人类脑研究方面,他们有许多相同超前的见解和设想,他们达成默契,今后要在若干个前沿方面引领世界人类脑研究的新潮流。
当夜深人静,人去车稀,伺候好爷爷和奶奶上榻入睡后,莘迪总是去电叫刘般若来半岛酒店房间相会。他们现在沉溺在如同少男少女初恋的火热的旋涡中而不能自拔。刘般若起先还有点顾忌,后来逐渐地丧失了理智。他自知自己走在一条泥泞的路上,但他还是要走,而旁边就是一条水泥路,他却无法跨上去。一个奔六的教授,这么聪明、这么智慧的人,在做着少年维特般的春梦,真叫人忍俊不禁。
下午,刘般若接到梅金一个电话,说脑研究院告到她这儿来了,说他这几天脑研究院的什么事都不管,多重要的会都不参加,理由是陪着王家栋教授进行学术交流,分身无术,脑研究院的人只好叫她通知,今晚有个重要的会非他参加不可。刘般若推说今晚王教授还有安排,梅金说,你别把老人家折腾死了,今晚再有安排,大家等你,你安排完了再开会!碍于梅金的愠怒,刘般若勉强答应参加。
晚8点,当刘般若走进实验室时,看见小会议桌旁坐着梅金、阿青、葛怀庆和三个年轻的男科技人员,三个年轻人刘般若都不认识。他觉得蹊跷,这分明不是院务会议。他刚要坐下,梅金指了指她旁边一张试验用轮椅让他坐下。那张轮椅就是葛怀庆在回忆田黄石时坐过的。
“你们搞什么名堂?”刘般若看了看轮椅坐下。
“我们刚才在讨论,在阅读记忆时,采用逆反心理的问法对一般人是有作用的,对一些特殊的人是否有作用?”阿青说。
“什么特殊的人?”刘般若问。
“比如,像您这样科研项目的主持人。”葛怀庆说。
“你们想做我的实验?”刘般若说。
“对了。”梅金说,“记忆器是成功了,但是它还没对特殊人群做过实验。葛怀庆的记忆是很一般很正常的记忆,他不是记忆他在犯罪,而是记忆他曾经见过的一件东西,这个东西不是他贪腐的对象,这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我们碰到一个有贪污、腐化劣迹,又很狡猾的人,那记忆器,它是否灵呢?”
“我这几天跟王家栋教授深入探讨这个问题,记忆的问题是外界物质在脑神经上的映象,这符合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再狡猾的人也躲不过的。”刘般若掷地有声地说。
“那好,今晚我们就要拿你做试验。”梅金说。
“我?好呀,我是这个项目主持人,专利发明人,我有反试验的功能,你们没讨论过?”刘般若问。
“刚才,我们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阿青说。
“有结果吗?”刘般若问。
“有结果。”葛怀庆指着一个年轻工程师,“小杜,你说说。”
“我不认识他们。”刘般若说。
“啊,我忘了介绍,他们三人刚入院不久,小杜,小张,小齐。”梅金介绍,“他们分别来自清华、北大、科大。”
“没有复旦的?”
“没有。”
“不好意思,刘教授,我久仰您的大名,我是慕名投奔而来的。我认为,在触发记忆上,逆反心理原则是普遍适用的,但是,对您这样的人,不能简单化,不是用你记得还是不记得这样简单的形式逻辑办法所能奏效的,对您这样的人,要用辩证逻辑办法,要用崇高和卑下这对范畴来诱导……”小杜说。
“崇高和卑下?”刘般若自言自语重复。
“您是一个崇高的人,但崇高的人有时也会有卑下的情感,或者我们不用卑下,那比较难听,我们就说是基本的情感,比如情欲,情欲一般并不是卑下的,就如我们每天要吃东西,我们就不能说我们卑下,古文早就说过,‘食色性也’,道理是一样的。”小张说。
“刘教授,卑下对每一个人都存在。”小齐说,“比如我们今晚应邀参加试验就是一种卑下情感在作怪。今晚院里给我们的任务是替你做记忆试验,把您作为一个腐败对象做试验。我们觉得这是匪夷所思的,但是我们还是接受了,因为今晚的加班费是每人一辆上海牌轿车,梅金老总私人出钱的。我们刚参加工作,拥有一辆车比拥有一幢房子对我们更实用,所以我们都接受这个加班了。”小齐说。
“可能今晚我们会面对一些记忆的图像,这些不过是一些性接触的图像,但对我们这些年轻的男性说,这一点也不稀奇,毕竟就是有也不会像我们所看过的西方一些录像带那些下作,那肯定是当代谦谦君子的无数机械动作重复而已,并且没有声音。因为现在神经代码还没有包括声音的解释,所以莘迪一再强调神经代码并不成熟是有理由的。我觉得今后我们的工作是进一步破译神经代码的声音代码,让神经代码在我们华梅人的手中得到完善。”小杜说。
全场静默。人们似乎还想继续欣赏这三大名校学生的演讲。
刘般若看着三个年轻的朝气蓬勃的工程技术人员露出无限的敬慕,无比的自豪,无私的爱戴。刘般若庄重地举起双手,在空中缓慢地拍掌,“啪啪”的掌声在实验室回荡。
众人面面相觑。刘般若一板一眼地对梅金说:“我服了……我自己做过试验……只有一些图像,无数次的机械动作重复,如此而已……听不见声音,听不见欢乐或痛苦的呻吟,这是我们记忆器的毛病……但是,再狡猾的贪官,在它面前都会原形毕露……梅老板,你成功了!”
“记忆器对内反腐,探测仪对外抗敌,当然成功了,我们华梅人对国家、对民族有贡献了,我们民族伟大复兴的梦想一定会实现!”梅金兴奋地推椅站起来,“教授,我看今晚这试验不用做了吧?”
“不用做了,腐化分子已经不打自招了。”刘般若苦涩地说。
“啊,那我们的加班费还有没有?”三个年轻人幽默地问。
“有,梅老板要赖账,我发,每人一辆宝马!”刘般若说。
“哇噻!”三个年轻人喊起来。
“对,让腐化分子发,让腐化分子感到腐化的成本是高昂的……”梅金说。
“报应!”葛怀庆又恨又嫉又高兴地说。
梅金和众人放声大笑。欢乐的笑声长久地在实验室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