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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安倍洋子

安倍晋太郎留给安倍晋三的第三个遗产就是安倍洋子——一个对日本政界内部情况非常熟悉的母亲。

父亲安倍晋太郎花费了30年,当选国会众议员11次,甚至连身体受到严重损害都在所不惜而没有做到的事,儿子安倍晋三却在进入政界13年,当选国会众议员5次,在自民党干事长任期里又因参议院选举而引咎辞职之后轻易举地做到了。毫无疑问,最最感到这件事不可思议的不是别人,正是安倍晋三自己。2006年9月17日,他在山口市的参选誓师大会上透露自己当时的心情:“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内心里自问,仅仅只有13年政治家经验的我真的有资格与父亲站到同一条起跑线上么?真的能够合适与出身山口县的七位前辈首相平起平坐吗?”

如果比较作为一个政治家的经验、实力和头脑,不要说踏破时代惊涛骇浪的历代首相,就是与自己的父亲安倍晋太郎相比,安倍晋三都是绝对不能与其相提并论的。然而,时代为什么却让这样一位政治家成为首相?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深思。虽然其中有很多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成分,但日本政界,尤其是自民党内的安倍晋太郎情结,却毫无疑问是让安倍晋三在自民党总裁选举战一开始就处于有利地位的一个重要原因。

作为一个政治家,出身于执政党自民党的每个国会议员,自然都有登上自民党总裁和政府首相宝座的权力志向。对于2006年9月之后,即小泉纯一郎到期后由谁来接任,许多国会议员都曾跃跃欲试。但是因为看到小泉政权的前官房长官,原首相福田赳夫的儿子福田康夫也有出马的意思,便纷纷知难而退。福田康夫在官房长官任期中表现出超群的调整能力和亲和力,在国际政治中又主张不对抗主义,在小泉的东亚外交走进死胡同时访问中国得以使日中两国关系没有走到冰点,所以在日本的政界、财界和社会中具有很高的威望。如果安倍晋三与福田康夫两个人同时出马,其他参选者所得选票必将只会令他们自己难堪。

然而,就在其他人知难而退后,福田康夫却在7月21日,即离正式投票不到两个月时突然宣布不参加竞选,并支持安倍晋三。对于他的这种做法,福田康夫自己的解释是,为了防止自民党内部分裂为两大阵营。但是谁都明白,对于一直就是派阀林立的自民党来说,多人参选就会造成党的分裂一说,从来不过是一个政治借口而已。福田康夫之父,原首相福田赳夫在岸信介从政界引退之后曾一直呵护安倍晋太郎,但是安倍晋太郎却在壮志未酬时死在福田赳夫之前。日本社会是一个看重亲情的社会,因为有过这样一段历史因缘,福田康夫采取此种举动的原因与真实目的一直令日本国民感到深奥莫测。

据自民党内部透露,在这次安倍晋三被选为自民党总裁的选举中,尽管选举管理委员会曾在事前就做出决定,将安倍晋三误记为安倍晋太郎的票作为废票,但是投票的议员中还是有人头脑中闪现出当年安倍晋太郎的影像,将“安倍晋三”误记为“安倍晋太郎”。有部分媒体猜测,误记者中就有晋太郎之后安倍派的几位掌门人之一,原首相森喜朗。当然,这种误记还可以有另外一种解读,即告诉安倍晋三,请你不要摆出一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架势,我们之所以选你不是因为你安倍晋三有能力,而是因为你的父亲是安倍晋太郎。警告安倍晋三不要过于狂妄的目的,在于牵制安倍晋三的权力。

能够让自民党的政治家们在安倍晋太郎去世15年之后依然强烈意识到他的存在,离不开安倍洋子的努力。

在安倍晋太郎最后的日子里,夫人安倍洋子和次子安倍晋三夫妇,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洋子记录安倍晋太郎弥留之际守护在他的身边的有“安倍晋三夫妻,丈夫的异父同母兄弟西村正雄,亲戚们”,而安倍晋太郎的长子安倍宽信,当时正在三菱商社加拿大分社任职。男儿有泪不轻弹,日本更视此为男子的美德。但是看着父亲慢慢咽气,36岁的安倍晋三却怎么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数年之后,他还会不时与人谈起当时是如何哭泣伤感。安倍晋三之所以如此伤心,是因为从1982年以来,他作为安倍晋太郎的第一秘书,一直跟在父亲身边不离左右,不仅感情深厚,同时也深知父亲晚年的艰辛与撒手人寰时留下的无尽遗憾。

对安倍晋太郎之死最为感到痛心的,当然还是与他40年相濡以沫的夫人安倍洋子。安倍洋子因为自己的家世,她自幼接触政治,所以对政治极有兴趣。她自己也坦言,在日本的女子中,令她最为佩服的就是她的亲奶奶佐藤茂世,因为佐藤茂世一个人生育了岸信介和佐藤荣作两位首相。当初她之所以选择了安倍晋太郎,就是因为她已经看到安倍晋太郎的家世,看到有可能将来用自己的力量让安倍晋太郎成为一个出人头地的政治家。所以对于安倍洋子来说,安倍晋太郎之死,不仅让她失去了丈夫,也让她多少年处心积虑,并眼看就要到手的自民党总裁和日本政府首相的位置也成为泡影。于是,安倍晋太郎死后,安倍洋子就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了安倍晋三身上。

1993年,安倍晋三在山口一区出马参选,这里正是父亲安倍晋太郎当年的选区。安倍晋三继承了父亲的政治地盘,当年安倍晋太郎在当地使用过的事务所招牌,也由“安倍晋太郎”换成了“安倍晋三”。然而这种世袭的第二代政治家都面临一个问题,即和第一代议员们不同,他们其实从来就没有作为真正的家乡人在当地生活过一天,即使他们在户籍簿上的籍贯,甚至家庭地址可能都是父亲的选区。因为日本的政治中心是东京都内的永田町,一旦当选国会议员,他们就不得不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东京。这样日本的政治世界里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现象,当选次数越多,国会议员的威信也就越高,下次选举时也就更容易当选,但是他们的实际生活,包括他们的家庭和子女们也就离家乡越来越远。

按理说,安倍晋三参选,安倍家族的女主人公就要由安倍晋太郎的夫人洋子变为安倍晋三的夫人昭惠,然而作为一个生在东京、长在东京,没有直接体验过家人参加选举的企业家的女儿,昭惠是否能够胜任帮助丈夫动员选民的重任,不仅昭惠自己心中没底,就是安倍洋子也十分担心。同时,安倍洋子认为,安倍晋三的身上固然也可以看到那种从安倍晋太郎身上所继承下来的安倍宽的顽强精神,然而因为安倍晋三生长的环境不同于安倍晋太郎,在更多的场合都是被大家当作了“岸信介首相的孙子”来对待,所以在许多事情上很难达到他父亲安倍晋太郎的精神境界。考虑到这次选举事关安倍家族、岸信介家族第三代政治家能否顺利诞生,于是安倍洋子就决定再次直接披挂上阵了。

安倍洋子自己虽然没有出马参选过,但却一直在父亲和夫君安倍晋太郎身边观察、参加选举运动。因此,动员选民,争取选票,对于她来说,都是轻车熟路。更重要的是,选举对于她来说实际上已经变成为一种壮身剂和精神食粮。曾有这样的笑话,早年有人问还在求学中的安倍晋三:“你母亲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好,是不是每天都在运动?”安倍晋三回答:“正是,每天都在搞选举运动。”

安倍晋太郎死后,安倍洋子仍然兼任日枝神社敬神妇人会会长等社会职务。这次,安倍洋子不仅以她自己参加岸信介和安倍晋太郎选举的经验和体会教导安倍晋三、安倍昭惠如何在选区进行运动,而且自己也亲自挂帅,借用各种网络组织票源。安倍洋子动员了所有她可以动员的人来为安倍晋三声援、助选,其中不仅有她叔叔佐藤荣作的儿子,众议院议员佐藤信二,更为重要的是还请到了“清和会”的领袖,曾使安倍晋太郎与自民党总裁和日本政府首相宝座失之交臂的竹下登。竹下登来到油谷町,在安倍晋太郎的墓前表态:“为了让晋三当选,我会来他的选区声援10次。”

竹下登面对选民们公然宣布,自己之所以能够放弃了自己派阀的利益而来给安倍晋三助选,就是因为自己与安倍晋太郎有着深厚的友情。到了这里,他已经超脱了派阀的意识。安倍洋子则直言,竹下登今天之所以对安倍晋三的选举如此尽心,就是因为他要通过这项行动向安倍家还债,以此取得自己良心上的平衡。因为他当年与安倍晋太郎订立下先后任首相之约,却又因安倍晋太郎之死无法践约而使良心受到煎熬。

由于安倍家族在当地的影响和安倍洋子的动员组织力量,安倍晋三在1993年的选举中以选区第一高票当选。但安倍洋子对安倍晋三的影响远不止上面这些,从小学到升入大学,安倍晋三一直与父母住在一起,邻居常常看到,安倍洋子每天送孩子出门的情形。因此,安倍晋三在他经历的各种事件中所表现出的态度,或多或少都可以看到安倍洋子的影子。即使当选为国会议员后,安倍晋三仍然和母亲安倍洋子住在一起。过去每逢大事,安倍晋三就会踱进母亲的房间,听听母亲的见解。

位于东京都涩谷区的富之谷的安倍家中,一直安放着父亲安倍晋太郎的灵位。2000年4月13日,7天前刚刚当选为政府首相的森喜朗来到安倍晋三在东京的家中,在安倍晋太郎的灵位前,报告了自己当选首相一事。因为是在安倍家中,谁都无法知道森喜朗对安倍洋子说了些什么,因为就是这位森喜朗,让安倍晋三首次进入了内阁,在政权的中心担任官房副长官,从而开始在日本政界崭露头角。2006年11月26日,当选首相恰好两个月的安倍晋三搬进了首相官邸,但是他仍然表示,周末还会回到自己的家里。

2006年11月初媒体报道,安倍洋子在2003年已经出售了岸信介留下的别墅。这个别墅的面积达5300平方米,有意思的是,出售价仅1亿2000万日元,而购入方却是当地的市政府。因为如果在民间寻找买主,无疑能够卖一个更好的价格,但是那样做就须花费时间。安倍洋子的经济头脑,虽然也是日本媒体津津乐道的问题,但是人们对安倍洋子最感兴趣的,无疑还是她对政治的感觉。这次出售别墅,很可能就是她已经感到安倍晋三在政治上最后冲刺自民党总裁和政府首相已经到了最后时刻,所以急于为他做好经济上的准备。

安倍洋子的政治经验,以及她多年来对安倍晋太郎、安倍晋三的影响力,日本社会上有很多人将她谑称为“教母”。人们注意到,安倍晋三在各种政治场合,从来只强调自己是“安倍晋太郎的儿子”和“岸信介的孙子”,但却从来没有说到自己是“安倍宽的孙子”。还有人传说,为了自己独占“岸信介孙子”这一资源,当年安倍晋三还反对他的亲弟弟,过继给岸信介儿子岸信和做养子的岸信夫出马竞选国会的参议员。安倍晋三之所以能够这样做,当然不能不“归功”于站在他身后的母亲——岸信介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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