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阳立在楚骁的斜后方,空洞的眼神表明了这时她正在出神。楚骁没有得到回应显得有些不满——
“没有听到么?!我说,备、客、房!”他是真的生气了,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分辨的不耐烦。一贯以亲切的态度对待下人的楚骁,居然以这样一字一顿高声调的语气,这样反常的举动让下人们更加惊讶了。
管家也许是听见了什么,走了出来:“是公子回来了啊……”
看见管家脸上不自然的神色,楚骁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多么的危险。不能暴露出深藏着的自己。于是楚骁马上换回温和的语调:“管家,这是苑阳。”
苑阳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转向这里,然后偏了偏头算是问好。在管家看来,这个脸色苍白的姑娘见到自己居然也只是偏偏脑袋,心中不禁生了几分嫌隙。到底是有多大的架子,作为太傅的管家怎么就不值得你施个礼了?!脸上却依然带着微笑,脸上的皱纹也因此更加明显:“苑阳么。”
“苑阳今后也住府里了。”楚骁笑眯眯地,“今天就先住客房,明日再在南院给她整理个房间出来。”
管家似是为难,犹豫了一下:“公子,太傅老爷吩咐,厢房近几日不许任何人接近。”见楚骁脸上的笑意渐敛,管家也不敢不解释,尽管公子平日里没有架子,谁又知道他在想什么呢?做奴才的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惹怒了主子。这也是他能成为管家的原因之一—明白自己的身份以及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
“老爷有客,怕扰了他。”
楚骁向来不与楚清扬交锋,在所有人面前,以及对于他自己来说,他都能算是孝子——只要不牵扯至秦溯洵。
楚骁垂眸,回眸望一眼苑阳,接着便翘起嘴角——这样也好。
一直站在楚骁斜后侧的苑阳刚好看见了楚骁脸上的表情。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笑,嘴角上翘,和平时的笑不一样,眼睛也不似平时是眯起来的,甚至有一种感觉他在想着什么事情,而这事情必定是跟那奇怪的笑有关系。
什么啊,饿晕了错觉么~~
“那么这样好了。”楚骁为难地说,“我今夜睡书房,苑阳就睡我的房间好了。”
就像是往湖里投了一块石子,那一声“咚”之后波纹一圈一圈漾开去,细细的声响。门外的小书童怔住了,随即快速地跑开。
今天这是怎么了?太傅老爷带回来一个公子并且对他的信任近乎诡异;自家公子却带回来一个姑娘并且对她的看重也近乎诡异!
楚骁看似不经意地瞥一眼门外,那里看不见任何人。复而又转向管家:“我先领苑阳去了。”
管家终于哑口无言,像是被冻住一般僵在原地。
楚骁带回来的不是古玩骏马,珍奇异兽,是一个女子!他从不屑与女子交往,居然今天带回来一个女子?!更加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他居然允许那个女子住自己的屋子?!这还是那个楚骁么?!还是那个对所有人都温和唯独对女子避之不及的楚骁?!
管家叹了口气——终是少年情怀么。
离开正厅一段距离,苑阳终于忍不住说:“楚——公子。”
“苑阳怎么了?”察觉到苑阳突然变慢之后楚骁也放慢脚步。
“公子你是主人,苑阳这不是喧宾夺主了?”怎么可能随便就睡到一个男人的房间里去?!苑阳不愿意接受还有一个原因是楚骁的关心超出界限了。她不能,不可以,也知道没有资格接受,于是想要推开。
“你是说,要你睡我房间的事?”
苑阳干脆停下来:“今……今夜月色甚好……苑阳就不睡了,也好欣赏这月色……”
楚骁顺着苑阳的目光望去,认真地说:“苑阳眼神真好~我都没有看见月亮在哪儿~”
苑阳见他认真找月亮的神情,还时不时点头:“那我陪苑阳欣赏吧。”
没办法……要真是大晚上和楚骁一起在太傅府看月亮,事情岂不是更多了……
“公子,要不我和下人们挤一挤……”本来自己也就是绣娘,按道理应该是和下人一起的。
“你觉得他们敢么?”楚骁挑眉。
“为什么不?”
楚骁翘起嘴角,显得有些顽皮:“我说他们不敢,他们便不敢。”
苑阳无可奈何,继续跟着楚骁走。这太傅府居然也是这么大的么?可见楚太傅的地位一定不会比秦王低。一边想着,一边思考怎样才能拒绝。
“公子!要不我睡书房好了!”苑阳做出最后的挣扎。
“书房有我许多宝贝,不放心你去。”楚骁马上找到了理由,直视着苑阳更加认真并且不容分辩。苑阳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到楚骁已经有一丝的不高兴,便只能这样了。
喂……骗人找个好点的理由啊……我又不是笨蛋……
苑阳的挣扎以完败告终,不得不接受住在楚骁的屋里。或许是爬山的原因苑阳本来就劳累地不能争辩,强打起精神终于耗尽了气力,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要睡觉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苑阳并不知道,楚骁所说的,其实都是真的。只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美好的想象,所以遮蔽了自己的眼睛,故意不去看那些血淋淋的事实。
不知道走了多久,苑阳的双腿自从从未名山上下来之后一直是没有知觉只是在走动的状态。
终于到了。
楚骁推开房门,房里一直点着灯,其实太傅府四处都点着灯,只是屋里没人还依然点灯的很少而已。然后便是迎面而来的香味。悠然渺远的,让苑阳感觉到“有灵气”的香味。
进来之后便是一张茶案,左手边是木床,但是比自己在绣房的那张看起来要大一些,床的旁边立一个大柜子,暗红色,没有上锁。右手边是书桌,上面还放着墨水和毛笔,墙上几幅字。从笔迹上来看和楚骁送到绣房的那幅画是一样的。楚骁自己写的字。
楚骁从柜子里取出毯子丢在床上,又交代了苑阳几句便离开了。而苑阳当然也不会知道楚骁亲自为自己拿毯子的意义。
来到书房。楚骁正要再软榻上休息,瞥见桌上镇纸压着一张纸。平常楚骁自己不会这么放,而能动,敢动楚骁桌案上的笔墨纸砚的人也不多。便绕到书桌旁,细长的指尖轻触镇纸,镇纸便被推开。
果然啊。
太傅府内的某一间客房。梁亦衡在窗前看星星,又或者是在想着什么,但他的确是以一个仰望的姿势站在窗前的。浑然不知因为他的那一条“所有人不许靠近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