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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被撕裂的地球

锡尔赫特是孟加拉国东北部一个不大的城市,今天在它的市中心广场一场大型集会正在举行。集会者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基因改造人,这是这半年来他们的第六次集会了,这次的规模明显超过前几次。对政府现在所执行的隔离规定,这些基因改造人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们心中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点。

集会现场,演讲者,声泪俱下;听讲者,群情激昂。几个防爆警察远远的躲在集会场外的防爆警车上,密切的监控着集会现场的状况。会场周边只留下几十个机器人辅警,三五成群的在巡逻着。虽然这些基因改造人表达的情绪越来越激烈,但前几场集会他们最后都能在良好的次序下散场,因此警察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紧张,但今天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了。就在人群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抗议口号声的时候,几个年轻人正穿梭于人群之中。他们在散发自己早先准备好的一些材料,那是一个不到火柴盒大小的简陋小盒子。打开小盒子,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按钮,按钮周边是四个方向键。盒子周边是声孔,整个盒子看上去很像是一个非常老款的音乐播放器。这些年轻人,在发完小盒子后,还会递上一个绿豆般大小的小颗粒,并叮嘱道:“把它放进耳朵里!”这小颗粒是音粒,一旦放进耳朵里,它就会开始挥发,同时会重复播出它记录下的一小段录音。“我们不能再忍受了,我们必须有所行动!大家拿到盒子后请跟着音乐节奏继续按中间按键,并根据箭头指示方向前进!”

集会还在继续,但人群中已经出现了一些变化,虽然很多人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当小盒子的音乐响起的时候,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按提示去做了。起初,广场上还只是响起了一片细小且嘈杂的音乐声,人群中也出现了一些混乱和挤推,但随着拿到盒子的人越来越多,人群的行动开始变得越来越一致了。剩下那些拿到盒子但还在犹豫的人,见到其他人正跟着盒子音乐的节拍在前后挪移,也都陆续跟了进来。虽然没有事先的预演和组织,但这整个过程还是推进得很快的。对于那些外围巡逻的机器辅警,它们更觉得广场上的形势几乎就是在转眼间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它们都停下脚步,开始警惕的注视着广场上所发生的一切。不多大一会儿,广场上的音乐声明显变得更加响亮,节奏规律也变得更加的复杂,而人群在这样的节奏引导下则开始出现有次序的相互穿插和队形变换。那情形就像是一群人在做着大型的团体操。就在这时,一个机器人辅警突然扑通一声,莫名其妙的跪倒在地上。

“哦,嘢!”见此情形,站在人群前方的两个年轻人兴奋的挥拳相互致意。他们是双胞胎阿咪加和阿咪贡兄弟。与其他人不一样,此时透过电子加工后的角膜眼镜,他们可以看到眼前的一个虚拟的屏幕上,各种数据正在飞快的流转着。只见他们两的双手,在自己面前隔空快速的舞动着,他们正在控制着一台计算集群。这个计算集群就是由分布于人群中的这些小盒子所构成的。虽然它只能算是一个中小规模的计算集群,但这已经足够他们去破解会场周边那些机器辅警的控制指令了。

随着音乐节奏的继续加快,嘭,嘭,嘭嘭,又有几个机器辅警倒地,其他还站着的似乎也都失去了战斗力。这时人群中的很多人似乎也看出怎么回事了,一些人按着音乐的律动开始更加起劲的跳了起来,也有一些人尽管还在跳着,但内心却开始有些迷惑也多了几分担心。

“我们的机会来了!”刚才穿梭于人群中分发小盒子的那几个年轻人,已经冲到那些跌倒在地的机器辅警身边,开始紧张的拆卸它们身上的装备。远处防爆车里的警察显然也知道了这边出现了情况异常,但一切都已经晚了。等他们开着防爆车赶到跟前的时候,机器人辅警已经溃不成军。防暴警察知道情况不妙,赶紧请求增援,然而靠他们区区几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应付这些群情激昂,且已夺取到武装的基因改造人。

看着防爆警察驾着警车疾驰而去,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腾。阿咪加,阿咪贡兄弟两迅速跑上讲台:“基因改造人兄弟姐妹们,属于我们自己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我们已经无需再去忍受,我们也无法再去忍受!我们继续等待下去,等到的也只有像猫,像狗一样的被隔离!我们必须行动起来!我们需要反抗,我们需要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度,基因改造人自己的国度!起义!起义!这就是起义!”

说话间,一个机器人辅警已经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站到兄弟两的身边开始负责警戒他们的安全。形势在迅速的扩展,得知消息后的的基因改造人,从四面八方涌来。锡尔赫特市政厅几乎在毫不费力的情况下,就被基因改造人控制了,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这场发生在东孟加拉的基因改造人起义仅仅只是个开始。一场来自于基因改造人的夺权风暴,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迅速的蔓延到整个南亚次大陆并继续向印度支那半岛扩展。来自亚洲的“激动人心”的消息,进一步激发了全球各地的基因改造人。一时间,在全球范围内,反抗与压制,暴动与清洗,此起彼伏。到处都在流血,到处都有哭泣,阴谋与仇恨如恶魔般在这个星球上四处乱窜。这已经不是一场世纪的瘟疫,这是人类所遇到的一场空前浩劫。我们人类所曾共同拥有的美好家园,此时似乎正在被片片撕碎。

对抗在继续进行,情势在不断演化。经过前期的一段时间的胶着之后,最终自然生人,凭着完全不对等的数量优势,最终还是慢慢的逐步控制住了局势,但在南***况却有所不同。这里基因改造人的数量本身就很庞大,再加上全球各地那些“革命”失败,心灰意冷的基因改造人的不断涌来,这里自然生人似乎渐渐反而成了弱势。尤其是在东孟加拉,凭着起义发源地的巨大影响力,其正吸引着邻国印度的大量基因改造人纷纷赶来增援。同时来自中国的大量基因改造人也不畏艰难,或是翻越喜马拉雅山区,或是穿越北印度支那的危险丛林,也在源源不断的向这里赶来。几个月之后,从印度东部到缅甸西部的整个大孟加拉湾地区就已经基本被基因改造人所控制,一个完全由基因改造人统治的国家俨然成形。

地球在喘气,地球在呻吟。经过大半年闹腾之后,无论是基因改造人还是自然生人都已经很疲惫。为了各自阵营自身的利益,也为了人类共同家园的安宁,除了流血冲突,其实各种协调与妥协其实也一直在进行着。而最为重要的是,在这样的危难时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及时推出了一款新药。这种新药对IA-H蛋白能起到明显的抑制作用,虽然它还无法完全控制住患者的病情,但人类显然已经看到了战胜这场“世纪瘟疫”的曙光。乐观情绪重新开始传播,人们对未来也开始重拾希望。很多人都相信长夜已然过去,很快就可以在这个星球上开始重建他们的生活。然而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所谓的“世纪大瘟疫”其实只是一场更大的人类浩劫的开始。尤其是对于这个星球上的基因改造人群体,这个星球似乎已经容不得他们的继续存在了。不是因为自然生,而是有一双来自亿万光年之外的黑手,它早早的已经在这个星球上,为这般“可怜的人儿”布下了天罗地网。一场灭顶的灾难,已经在那里静悄悄的等候着他们了。

十二月,对于孟加拉是一个非常舒服的月份。恼人的雨季已经结束,闷热的夏季还没有到来。然而,此时的阿咪贡,心情却烦乱异常。哥哥阿咪加的病情让他异常焦虑。起初阿咪加只是说自己有些昏沉疲惫,后来情况却越来越严重了。一两个月下来,兄弟两找了很多医疗机构做诊断,都得不出任何结果。现在,阿咪加的智商已经严重下降,不仅思维能力受到了很大影响,行动能力也出现很多障碍,再这样下去阿咪加会变成痴呆的!这对出色的双胞胎兄弟,从小就几乎形影不离。两人俩志趣相同,行为相近,而论智商,哥哥阿咪加比弟弟阿咪贡还更胜一筹。半年前他们两集结了一帮年轻人,发动了那次撼动全球的基因改造人大起义,之后的形势发展比他们原先预料的顺利了许多,现在应该说是他们最春风得意的时候,然而不幸却在这个时候降临在哥哥阿咪加的头上。阿咪贡极度怀疑这又是自然生人团体的一个阴谋,但是他却找不到丝毫的一点证据。

“僵死病!”这已经是星波第二次从摩诺的嘴里听到这个词,不过这次却让他惊得目瞪口呆。在画家吕一耽的病床前,弓星河紧紧的握着这位老朋友的手,而吕一耽只是拿眼痴痴的盯着他,似乎两人并不曾相识似的。这让弓星河的心里有一股难以诉说的痛楚,而同样的感觉也弥漫于星波的心间。此时他和摩诺就站病床边,但除了病房里的高精度医疗设备有一点点人眼无法察觉到的变化外,其他人没有任何的感知。

星波不无悲戚的对摩诺说道:“他是当今我们这个星球上最优秀的画家之一,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巨大损失,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他吗?”

摩诺艰难的摇了摇头,星波的话似乎勾起了他更大的痛苦:“我们的星球,我们的文明已经为之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至今我们也没能战胜这个‘恶魔’。”

此时在创智集团总部的一个会议室里,一场紧急会议正在召开着。一名工程师轻调着一台电子显微镜,很快在叶婉娻面前的屏幕上看到了密密麻麻一片类似细菌的微小物体在不停的抖动着。

“这是什么?”叶婉娻问道。

“还不好说,应该是一些‘尘埃’。但他们又似乎有生命似的,让人难以琢磨。”

“尘埃!”叶婉娻凑近一些仔细的观察着:“为什么说它们是‘尘埃’?”

“我们已经仔细分析过它们的化学成分,跟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飘尘没有任何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它们在电子显微镜下所观察到的运动形态。”

“你们从哪里获得这些‘尘埃’样本的?”

没人回答,叶婉娻抬头看了一眼操作电子显微镜的工程师。那位工程师把目光转向靠窗坐着,正痴痴的望着窗外的杜婧。叶婉娻一阵心痛,她走过去轻轻的扶着杜婧的双肩,杜婧没有反应,目光茫然。

那位工程师继续说道:“杜总病情恶化之前把它们交给了我们,要求我们尽快对这些样本进行紧急分析。我们还没有得出结果,杜总就已经……”

“你们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这些‘尘埃’的化学组成是高度分散的,个体之间存在着很大差异,而且所有的个体都没有足够组成病毒或其他微生物的生物活性成分,所以它们应该不是可以致病的微生物。”工程师的话让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充满困惑。

叶婉娻沉思了好长一会儿后,对会议室里一位很少发言的中年男人说道:“施处长,会后您留下来一下!”该中年男人向叶婉娻点了点头。这位施处长,是创智集团法务协调处的负责人施良,但这只是他的公开身份,他的另一个秘密身份,或许只有叶婉娻等极少数的几个高级管理人员知道了。

文昌航天港,方鸿铭刚从月球航班下来,地球引力压得他的每根骨头似乎都要裂开了,然而此时来自身体的剧痛和来自心里的剧痛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方鸿铭无心去做任何的适应训练,他挣扎着站起来,颤巍巍的要去搭乘摆渡车。

“鸿铭!”这时方鸿铭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叫,他循声望去,人群中他看到了弓星河。弓星河挤出人群快跑几步过来扶住身体有些歪斜的方鸿铭。

“弓老师!”方鸿铭无法忍住奔涌而出的泪水,一把抱住了弓星河。弓星河搂着方鸿铭的肩膀也是无比的悲痛。多么幸福的一个小家庭啊,却在这样一起世纪大瘟疫中遭受如此的磨难。

此时北京的一栋房子里,叶婉娻低头轻轻的抹了一把溢出眼眶的泪水,她的怀里搂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对于叶婉娻的到来和搂抱,这孩子有任何反应,他的双眼只是痴痴的盯着前方桌子上的一个方盒,那里面乘着他的母亲林晨的骨灰。

“诺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已经快一个星期了。”站在旁边的一位年轻女孩神情悲戚的回答道。她是诺诺的小姨林曦。自从姐姐林晨遭受着不堪忍受的神经折磨而变得有些癫狂之后,她就一直在这里照顾姐姐和诺诺,然而姐姐最终还是走上了绝路。现在姐姐去世所带来的巨大悲痛还没有消解,一向聪明出色外甥诺诺,又开始出现这样的问题,这让林曦的精神也有些快要奔溃了。她现在只想姐夫方鸿铭能快点回来。

“把林曦和诺诺接到我家吧!”叶婉娻对房间里的另一位女孩说道。

“好的,叶总!”回话的女孩端庄,漂亮,但从她那双美丽的淡绿色眼睛就可以知道,她只是一位高智能家政机器人。

“不,我们还是留在这里吧!姐夫很快就到了。诺诺现在这个样子,我怕他到一个新地方情况会变得更糟。”林曦似乎不想离开这里。

叶婉娻低头看了一眼诺诺,她轻抚着诺诺那有些木然的小小脸庞,点头无语。带着一份无法名状的沉痛心情,叶婉娻离开了方鸿铭的家。飞行车载着她向创智工程院方向急驶而去。

在创智工程院的一间相对私密的会议室里,施良在屏幕上给叶婉娻打出一行字母:“D-A-R-K-H-E-L-M-E-T”

叶婉娻逐字念了一遍后,说道:“黑暗头盔!”

“是!”

“这什么意思?”

“叶总,按您的指示,这些天我们一直在试图获取杜总病情恶化前的个人通信信息,但这真的太难了。”

叶婉娻轻轻点头,她当然知道,在这个隐私至上的时代,想要截获经过量子加密的个人通信信息会有多难,何况施良要查的这些信息已经过期。但这显然不是叶婉娻想要知道的。

施良继续说道:“这些信息是它自己出现的。”

“自己出现了?”叶婉娻听不明白。

“我们每次试图破解杜总个人通信通道时,都会有一个错误代码返回。在我们尝试多次后,我们很意外的发现,这些错误代码居然具有很强的规律性。最后经过逻辑组合,它们就组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一行字母。”

“你们怀疑这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是的,对方不仅知道我们在干什么,而且密切监视着我们。他想和我们联系。”

“想和我们联系!”

“确切的说是想和您联系!这些代码就是他们留下的通信通道。”说完施良轻轻触动桌上一个按钮,这时,会议室中间的全息显示台上微光闪动,一会儿,一个模糊的黑色头盔影像显示在其中。

叶婉娻睁大了眼睛。

“叶总,您可以直接和它沟通。”

在叶婉娻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全息影像的下面已经显示出一排蓝白色的字幕:“很高兴能跟您对话,联系你们是为了我们人类的共同利益。”

“你是谁!”叶婉娻有些警惕。

“对我的身份,你不要关注太多,我保证我们没有恶意。”

“你……”叶婉娻犹豫了一会儿:“那些‘奇怪尘埃’是你提供给杜婧的吗?”叶婉娻单刀直入。

“是我们提供的,但不是我。”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请你们协助研究。”

“请我们协助研究!不,我们没有这个能力,我们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你们有这个能力,这个世界上或许也只有你们有这个能力。”

“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怀疑这些‘奇怪尘埃’是一些超微型的机器人!”

“超微型机器人!”叶婉娻非常惊讶,太超前了!创智集团作为这个星球上最大的机器人生产企业,无论是在理论研究还是技术储备都是全球最强的,但她真不敢相信这个星球上居然还有人能够研发出这么细小的机器人。“不,不可能!我们已经动用了目前世界上精度最高的电子显微镜,在这些细小尘埃上没有找到任何的电器特性的东西,包括生物电特性。”

“是的,这么小的尺度,已经超过了人类目前所掌握的电子加工工艺极限,没人能够在这上面进行人工智能部署。”施良也附和道。

叶婉娻和施良的话让“黑暗头盔”沉默了,久久,全息影像里没有任何的字幕输出。

“你还在吗?”施良凑上前去,低声问了一声。

“嗯,我还在。”

施良和叶婉娻对望了一眼。

“这些‘奇怪尘埃’你们是从哪里搞来的?让我们研究有什么目的?”

“这些尘埃来自于基因改造人的神经递质,我们怀疑它们就是当前基因改造人群体中所流行的那种怪病的病因。”

“啊!”叶婉娻和施良都非常惊讶:“你们是怎么分离出它们的?”

“这是我们的强项。”字幕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继续显示道:“但后续的深入研究我们遇到了困难,要不是关系到人类的重大利益,我们是不会来联系你们的。它们可能是一种气态的机器人,这方面你们有研究优势。”

“气态机器人!”叶婉娻的脑子里马上想到了方鸿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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