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油纸包,古轩又从怀里摸出个不大的刷子,看起来像是厨房里用来抹佐料用的。用它蘸了些浆子,在墙上简单涂抹了半米见方的地方,随即又把手里的东西都搁在地上。从捆成一卷的纸里,抽了一张出来,对齐了贴在墙上,用手在边角上拍平。这才满意地看了看,拿着刷子走人,接着去弄另一处……
藏妍怔在一旁,捂着嘴,任泪无声地顺着脸颊躺下来,又顺着脖颈滑进衣服里。已然冰了的泪,似乎在滑到胸口时,忽然蒸腾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下方才片刻冰凉的感觉。
古轩拿着东西边走边贴,累了就歇会儿,忙了半个多时辰,却仍有近一半的没有贴出去。这时候已经愣了半天的藏妍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该在一边看着……
“公子……”藏妍刚刚哭了半晌,嗓子都沙哑了,只喊了一声,便又出不了声,只是兀自泪水流个不停。
“啊!”古轩被背后突然出现的沙哑女声吓了一跳,一把扔掉手里的浆子、刷子,嗖地一下跳开了。
藏妍没料到古轩的反应这么大,一时间惊愕地看着他;古轩更料不到,后面出现的人竟然是藏妍,两人大眼瞪小眼,愣了半晌,忽地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不在客栈待着?我刚出来的时候你就看到了?”问着,古轩收拾了一下吓到的心情,又弯腰回来捡起刚刚扔到地上的刷子,把撒出来一些的浆子挑了些干净的刮了回来。
藏妍点点头。
古轩看她冻得身上一阵阵战栗,关心道:“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看给你冻得。”看藏妍弯腰要帮忙,古轩又赶忙说:“好了,不用帮忙,我弄就行,你先去墙边避风的地方待着。”
藏妍道:“我可没那么娇贵,这点活算什么。倒是辛苦公子了……竟然自己一个人写了这么多传单;冷成这样的夜里,还走了这么远的路,还要贴……”
看她还要再说,古轩忙打个哈哈,道:“今晚的月色不错啊!”藏妍将心中感动说出来,却被他打岔,有些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说道:“公子不要听,我不说就是了,你扯那月亮做什么。”
古轩笑了笑,说道:“你去那边坐一会儿吧,等我把这些贴完,就权当陪陪我了。”说着,古轩把身上怕冷才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给藏妍递过去,怕她谦让又说道:“穿上,别冻着了。我刚才刷浆子刷得出了些汗,想脱下来还怕没地儿放,现在正好,你就先穿着吧。”
藏妍也不言语,只默默地接过来,披在身上。藏妍紧了紧还带着古轩温度的大氅,感觉周身寒冷都被隔开了。弯腰从那捆纸中抽了一张,递给古轩,轻声道:“我笨手笨脚的,只会给你递这个了。”
古轩伸手接过,正待说话,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朝这边走来。正纳闷间,前边出现了几个衙役,指着古轩这边道:“就是他们!捉起来!”说完便当先冲了过来,几把将墙上贴的“大字报”撕了下来,然后跟惊呆了的古轩与藏妍说道:“你们!擅自张贴告示、背后编排大臣,跟咱们走一趟吧!”
“哎!等等,我们只是在墙角暖和一会儿……”古轩兀自做着最后的挣扎,老觉得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应天府的办事效率也忒高了吧?
“多说无益,有什么话回去给府尹大人讲去吧!”那衙役说着,推了古轩一把。谁知古轩脚下没站稳,这一下差点跌倒。藏妍见状赶忙过去扶住他,皱着眉头埋怨道:“去便去,你推他做什么!”
“姑娘莫怪,小的们做的也就是奉命拿人的差事,别让我们难做就好。”这衙役看他们两人穿着有些贵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想多得罪。
古轩心下恼怒道:“我这又不是在墙上写‘办证’,你丫捉我做什么。早料到你们见了告示得撕掉,可你们办事效率不用这么快吧,连我人都给逮个正着?!”
只是古轩不想说出自己身份,欲胡搅蛮缠、得过且过了,说道:“在下也就是贴些个传单,莫非有哪犯罪了不成?怎的说抓人便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衙役道:“哎?你也别跟小的们说这些,我们师爷就是这么说的,说你这是‘擅自张贴告示、背后诋毁大臣’。有什么怨情大可到了府中申明,小的就是一跑腿的,只管照师爷的吩咐拿人。你说的这些王法不王法的……还真不是小的们该管的。”
说完,就催着古轩两人一同回了应天府。古轩心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被你们捉了回去又不能怎么样,待明天笙寒晓得了,总会救了我出去的。当下也不做声,便跟了他们回去。
一行人来了府中,正看到两个衙役正在石阶上坐着唠嗑。
看到众人,他俩忙站起身来,其中一个衙役道:“李头,刚才师爷跟着府尹大人,出去吃酒逛窑子了,嘿嘿,就算能回来怕也审不成了。刚才师爷走的时候吩咐我,让你捉了人回来就先给压入牢中,什么事情到明日再说。”
他刚说完,另一个又接着道:“师爷还让问问你们,是不是把墙上贴的东西收拾干净了?”
看来前面跟古轩说过话的那衙役,就是他叫的这个“李头”了。他听这话答道:“当然撕了,把兄弟们累的跟什么似的。这人也真厉害,把咱们府周围街上到处都贴上了,这怨念还真深啊。行了,你俩在这好好看着,我去把人送到狱中,回来咱们兄弟几个再喝几杯!”
闻言俩衙役欢天喜地的道声:“好咧!”目送李头带着古轩两人,向大堂口右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