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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祸从口出

当今世上,或许唯一能让李令月感到有些畏惧的人就是她的母亲则天皇后了,听了张达的规劝,她再仔细一想,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别的惩戒她倒不怕,但如果罚她在道观里禁足,对于贪玩好动的李令月来讲,那就算是灭顶之灾了。

“那好,本公主就给他们一个机会……”虽然把张达的话听进了心里,但李令月依旧怒气难消,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冷声道:“把这两个人押回去,交由大理寺发落!”

见到太平公主改变心意,张达等一干护卫都暗暗松了一口气,齐声称是,然后手脚麻利地架起吴明远和刘通这一对倒霉蛋儿,直奔大理寺而去。

这大半天的功夫,林风一直在瞧着他们的闹剧,此刻相关的人有的被打死了,有的被抓去被更大或更有权的官儿审了,而到目前为止,他做为整件事情的导火索还没有被人过问过,看着太平公主一脸笑眯眯地向他走来,林风不免心中忐忑,从小到大,笑里藏刀的故事实在是听的太多了。

“林兄,一日不见,别来无恙?”昨天晌午的时候,李令月被踹了一脚,按照她的脾气,本该立刻就拉拢了人马过去报仇才对,可一想到林风对她爱搭不理的态度,李令月的心中同样有气,因此一直按捺着立刻报仇的冲动,想着让林风吃足了苦头,自己再把他弄出来,最好是让他感恩戴德,给她立长生牌坊,然后整天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哭着喊着叫自己领他去玩才好,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打狗,就不敢撵鸡……这一晚的功夫,李令月想得很多,也甚为详细,完整的设计了一套作弄林风的方案,天刚亮,李令月就按耐不住性子,急切的想要实施她的计划,看看林风的反应如何了,于是便点齐了人马,杀了过来,正巧撞见吴明远在抽林风的板子。

林风给她的感觉一直是满特别的,所以李令月虽然恨得有些牙痒痒,想着要好好的整治一番,但自家的孩子自家打,对于惩戒林风,李令月是绝对不容他人染指的,因此一见之下便动了怒,上演了刚才那么一出闹剧。

“公主殿下恕罪,草民有伤在身,不能给您见礼了,而且,‘林兄’这个称呼太折煞草民了,草民实在担当不起……”见到先前几人的下场,林风再也不敢造次。虽然林风并不怕死,但却也需要一个坦然的死法,被人栽赃,含冤而死不能接受,做为别人的出气工具,活活被打死,林风更不能接受,别的林风都无力改变,唯一能改变的只有他的态度,瞧着太平公主性格多变,喜怒无常的模样,林风祈祷着他可不要步了孙荣的后尘。

李令月瞧见林风这副模样,似乎有些符合她昨晚所设计的乖宝宝,跟屁虫形象了。但林风真的变成这副模样,李令月却又感到了莫名的失落,当即失望地摇了摇头,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作罢,一时间,先前的兴趣全消,朝手下的侍卫摆了摆手道:“把他送回家吧,还有,给他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伤药,不要让他落下什么病根。”李令月说完,又看了林风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就朝公堂外走了出去,走了两句,头虽未回,却复朗声道:“林兄!……你说的那《三国演义》我很喜欢听,回去好好养伤,我还等着下面的故事呢……”

林风一直到被人抬到马车上的时候,都还在琢磨着太平公主刚才的那个眼神,被当朝公主别有心意地望了一眼,林风有些飘飘然了,可再一想到她刚才整治孙荣和刘通的手段,林风就有些不寒而栗,也不敢再去思考公主眼神中的深意,当即转移注意力,胡思乱想起其它事情来。

长安城内的道路宽阔平整,载着林风的马车上又印有内宫的印记,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胆敢阻拦,很快地,马车就到了林家后门口。

和两个侍卫道了谢,林风就被他们抬着进了后院,可刚一踏进院门,林风就隐约听见东厢房内传出阵阵夹杂着抽泣的尖叫声,再仔细听,分明是林嫣的声音,林风心中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忙对两个侍卫说道:“两位官大哥,请你们快走两步,我听这房中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

两个侍卫的见识比林风可以广得多了,一听那声音,连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互视一眼,形成了默契,把林风的担架先放了下来,一起朝东厢房奔去。

如若是在别处,两个侍卫肯定是照着东厢的大门一脚就踹了过去,可因为刚刚李令月对林风甚为客气,两人也不敢怠慢,只是猛地一把推开了门,一个清晰的男声顿时传了出来。“好嫣儿,乖嫣儿,你就从了我吧!我告诉你,你就不用再等了,林风那傻小子进了大狱就再也出不来了,我爹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男声的主人正是林仲的儿子,林风的那个废柴堂弟,林洛。此刻东厢卧室内,林洛的衣裳半解,敞着前襟,腰带也松了开来,而林嫣也是衣裳略为凌乱,被林洛逼迫到已经缩进了床上的角落里,手里抱着一床棉被,不断地抽打着林洛,不让他近身。

林风虽然被放在了外面,瞧不见屋中的情形,但林洛的话他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类似的情节早被电影电视演烂了,林风闭着眼睛都能想出屋中到底是一副怎样的情景来,顿时怒火中烧,如果不是屁股痛的厉害,动弹不得,恐怕早已经冲进去把林仲打得满脸桃花开,让他见识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二少爷,请你赶快离开,不然我就要报官了!大少爷对我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的,大少爷他从没骗过我,这次也一定不会例外。”林嫣的声音再次传来,让林风的心头一暖,连趴在冰冷的地面上都感觉不是那么难受了,可林风的良好感觉还没维持多久,厢房内林嫣又传出“啊”的一声,林风的心立刻揪了起来,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啊!”又是一声呼声传来,不过这次却是林洛的声音,而且还是惨叫。原来他是耐性消磨殆尽,而林嫣偏偏又不为他的花言巧语所蒙弊,林风从了大牢,林嫣便失去了他的保护,林仲也起了色胆,打起了霸王硬上弓的主意,仗着他身强体壮,便朝林嫣身上扑了过去,可却被林嫣胡蹬乱踢的一脚恰巧踢在了胯间命根处,林嫣这一脚的力量虽然不大,但男人的关键部位却是极为脆弱的,林洛直接被一脚踹到了床下。

就在这时,两个侍卫也打开了卧房的门,冲了进去,正巧撞见林洛双手捂着命根子,痛得直哼哼,同时还在地上翻滚着的样子。

两人当侍卫多年,先前林洛的话全听在他们耳中,都觉得齐中大有猫腻,值得深究,而且公主看上去又极为看重林风,两人心意相通,都觉得眼下碰到了一次绝佳的立功机会,二话不说,直接把林洛捆了起来。

林洛被李令月的侍卫绑了出去,林嫣紧绷的心神终于松了下来,一直紧抱着用以防身的被子也脱手滑落在了床上,林嫣刚刚舒了一口气,林风便被再次折回的两名侍卫给抬了进来,看到林风的凄惨的模样,林嫣的心也立刻揪了起来,赶忙跳下床来,小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哭出声来,再惊扰到林风。看着两名侍卫把林风抬上了床复又离去,林嫣也坐到了床边,颤着声道:“少爷,都怪嫣儿不好,昨日里没能阻止那些官差,让少爷你受苦了……”说着话,眼泪开始扑溯扑溯地掉了下来。

林风的屁股着实痛的厉害,但看着林嫣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一紧,赶忙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道:“嫣儿别哭啊,我身强体壮的,身上这些都是皮肉伤,刚才已经上过药了,不碍事的,趴着歇两天就好了。”

在林风看来,林嫣娴良淑德,清纯温婉,又生就一副美人胚子,绝对当得上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如果能够娶了她,那绝对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份。对于林嫣,林风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她太单纯善良了。单纯善良是绝对的褒义词,也是绝对美好的人类品质,可在林风看来,林嫣身上的这种性格却是一个致命的缺点。内心险恶的人固然是占了少数,但看看林嫣的身边,林仲,林洛,又有哪个称得上是善良之辈?林嫣自身又有着引人犯罪的资本,林风虽然喜欢胡思乱想,但却从来不敢想象,万一他又回到了21世纪,或是被太平公主一个不顺眼给喀嚓掉,林嫣的生活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

李令月虽然名义上出家做了道士,但那道观就盖在皇城之内,说是道冠,实则就是她的寝宫,李令月虽然贪玩儿,但却每隔几天都会进宫向父母请安。因为今天刚干了件大事,虽然她并不认为这有什么过分的,但却也有些害怕会被母亲所责罚,所以李令月一回到住处,便换了衣裳,向蓬莱殿行去,准备提前给母亲说两句好话,以防不测,把惩罚减轻到最低限度。

含元宫①蓬莱殿是帝王起居之所,李令月到来的时候却发现她的三个哥哥已经都在这里了。父亲坐在上首最高位上,斜靠在扶手上,母亲则陪侍在一旁,手里端着药碗,帮父亲喂着药汤。而三个哥哥,李贤,李显,李旦全都乖乖地跪坐在下首所摆放的小案旁。

李令月看了看爹娘,又看了看三个哥哥,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在向爹娘打了招呼后,也不敢多言,到了属于她的位置旁,乖乖地跪坐下来。胡凳坐惯了此刻再跪坐着微微有些不舒服,但在此刻李令月也不敢轻易放肆,表达她的不满。

“二郎,你是太子,你父皇给你取名为贤,是希望你将来可以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皇帝,可你近些日子的作为实在是太胡闹了!”在给李治喂完汤药后,武后把汤匙药碗递给了服侍在侧的宫女,向太子李贤训诫道,虽然并未发火,但武后多年来位及人尊,语气虽然平淡,却饱含压迫感。虽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本就很是心虚的李令月听了之后更是不敢造次,坐在一旁静静地打量着母亲和哥哥。

李贤的面容非常英俊,但此时的脸色却非常难看,满面苍白,眼角还挂着血丝,休息极度欠佳的模样,但极便是这样,李贤的的一言一行却依旧极具太子风范。虽然武后所训斥的对象是自己,李贤也没露出丝毫难堪的表情,神色依旧沉稳,一丝不苟地回答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记下了。”

对于李贤的态度武后没有丝毫的表示,似乎是早已料到了这种结局,脸上也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从旁边取过了两本早已准备好的书,命宫女递给李贤后道:“二郎,这两本书是北门学士所撰的《少阳工范》和《孝子传》,为娘希望你回去后可以仔细看看,收敛一下你平日的行径,你父皇的身子差,不要再惹他生气了,努力学习学习这治理天下的本领,大唐诺大的江山还等着你来继承……”

对于武后的话,李贤很是不以为然,嘴上却客客气气地回应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儿臣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想要先行告退,回返东宫休息了,还望母后成全!”

武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母子间的关系何以会僵持到如此地步,微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回去吧,回去吧……身体最重要,你父皇身子差,你大哥的身子也差……唉……”

看着李贤起身,健步如飞离去的模样,就算是李令月也知道他刚才的话都是借口,她始终想不通,原来对她很好的二哥,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而且还和母亲的关系变得如此之僵,毕竟是亲兄妹,李令月也不想在今后见到母子二人红眼相向的地步,便站了起来,抢上两步,拖住了李贤一条胳膊,出言挽留道:“二哥!我才刚来,你就要走了……”为了增强说服力,李令月甚至撒起了娇。

随着年龄日增,李令月已经很少再和哥哥们撒娇了,如今摆出一副撒娇的模样已经是终年难得一见了,可让李令月气愤的是,李贤显然把她无视了,不冷不热地回应道:“小妹,我今天身体不大舒服,改天再陪你玩儿了!”李贤说完,对这蓬莱殿毫不留恋,大步迈出了殿门,气得李令月做了个鬼脸,朝着李贤的背景吐了吐舌头。

一时间气氛变得比先前还糟糕,李治又一向喜欢李贤这个儿子,便想着替他打个圆场,因为刚刚喝过药,精神也恢复了不少,李治便向李令月转移起了话题道:“月儿,你怎么又穿上这套武将的衣裳了?”

父女连心,而且李令月也不喜欢这沉寂的气氛,一来李令月喜欢热闹,和这样的气氛犯冲,二来这也不方便她提前向武后坦白今天所闯下的祸事,便笑嘻嘻地对李治说道:“爹爹,月儿穿这身衣裳难道不好看么?”李令月说完,起身离坐,就近取了三哥李显的佩剑,走到了场中,双手抱拳,做了个四方揖,学着林风在大慈恩寺卖艺时常用的口气说道:“爹,娘,三哥,四哥,月儿在此献丑,献上一段剑舞,以娱爹娘和兄长!”

皇家有皇家的礼仪,虽然李令月自小受宠,但公主该学习的东西她一样都没少学,不该学的东西她自己也偷着学了不少,李令月的这一段剑舞跳起来虽然称不上是“一舞剑器动四方”,倒也似模似样地,而且最近武后和李贤母子间的对峙情形越来越多,一家人都已经有点习惯了,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不快,专心欣赏起李令月的剑舞来。

“爹,娘,月儿这段剑舞怎么样?”一段剑舞下来,即便是李令月身体出众,额头也流出了丝丝薄汗,李令月从宫女手中接过一方丝巾,一边轻轻擦拭着额头,一边向父母邀功道。

“虽然没有丝竹伴奏,但这舞的确是非常美妙,不过……”在孩子面前,李治也是老小孩儿性子,成心逗弄着李令月,说了一半便顿住不提。

“爹,不过怎么样嘛?”

“不过,这舞虽妙,但衣裳还是男人的衣裳,如果你换回女装,秀发流苏,彩裙盈舞,岂不是更为美妙?”李治看起来精神的确是恢复了不少,和女儿调笔道。

这时候李令月也不知道脑子里在胡想些什么,顺口接道:“这衣服虽是男装,但将它赐给附马不就可以了吗?”话一说完,就感觉不妙,再一看父母,发觉他们正面面相觑。

李治和武后都是久为上位者,虽然在家人面前有了这么片刻的失神,却在转瞬间就恢复了镇定,李治颔首道:“不错,过了年你也就要十五岁了,也到了该成婚的年龄了,而且吐蕃总是来使请嫁,烦的要命,如果你出嫁了,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武后想的明显比李治要更为长远,李家虽然是大唐皇族,但其他世族门阀的势力绝对不容小觑,而联姻向来是联合巩固两家势力的最便捷手段,当下便向李令月问道:“月儿,不知各大氏族中,可有与你年龄相当的青年才俊与你相熟?”

李令月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她现在一个人过得好好的,逍遥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非要找一个附马来绑在她的身边那该多麻烦,是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忙拒绝道:“月儿还小,而且月儿还要伺候爹娘呢,才不会出嫁,刚才只是胡乱说着玩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

………………………………

①即大明宫。大明宫始建于贞观八年(634年),原为唐太宗为其父李渊修建的夏宫永安宫。贞观九年(635年)李渊去世后,改称为大明宫,又称“东内”。唐高宗于龙朔二年(662年)对大明宫进行了大规模扩建,更名为蓬莱宫。咸亨元年(670年)宫殿再次改名为含元宫,神龙元年(705年)复名大明宫。

本书设定起始背景为调露元年末(679年),大明宫此时的名字为含元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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