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教室里的声音瞬间增加了好几个分贝。里面不乏有背书的声音,可大多数的声音还是在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陆希宇本来没想去理会旁边同学的调侃,可最后还是忍不住了。男生没有温度地对那个同学说:“我们的事不用你八卦。闭嘴。”
其实他自己被说倒没有,男生是怕夏文安会多想。那个女生是那么的敏感与小心。
陆希宇想起刚刚夏文安义正言辞说的话,不禁笑出了声。男生把座椅往后一翘:“喂,夏文安。”
夏文安抬起低下的头。
“其实刚才你不用说话的,好像他有些伤心了。我觉得我说的话已经很那个了,想不到你比我还牛。”陆希宇继续道。
然后,男生听见女生清清嗓子的声音。他耳朵传入了夏文安无比认真的声音:“不是的,其实我只是在想,要死一起死。”
要死,一起死。
五个字组合在一起,幻化成一股巨大的暧昧暖流,冲进男生的胸口。陆希宇明明是很开心的,嘴上却小声嘟囔着:“你说什么啊?什么死不死啊。”
夏文安没有说话,她抿了抿有些上扬的嘴,仿佛陆希宇刚才给自己讲了一个笑话。
女生突然就来了兴致。她大而无神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光,慢慢变得生机与灵气。她挺了挺背,将单薄的身子微微向前倾。“哎呀,陆希宇。我来给你分析分析啊。你看……”夏文安开始说起来。
陆希宇显然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夏文安会饶有兴趣地说着令人心酸的话题。男生打断女生的话:“夏文安,你。怎么了?”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关切与心疼。
以为夏文安会勉强笑笑说没有什么事,却看见女生立刻又把头深深埋了下去,眼睛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黯淡。
陆希宇的话仿佛一根针,不偏不倚地扎进夏文安内心的脓包里。那些脓水就这样流出来,终于都流淌了干净。
女生模糊着双眼,她努力抬起沉重的头,说出了沉封在内心深处的话。
“没有什么事其实。我只是觉得,我们,很悲哀……”空气里的话挥散不去。
我悲哀的是,本来成绩好的你,因为那次我迟到的事与班主任闹翻了,他不再重视你。为什么,陆希宇你也是心知肚明的吧——因为他从那时候就认定了,陆希宇和夏文安在早恋。甚至全班的同学都会这么认为,不是吗?我理解的,没有哪个老师会喜欢大胆和自己作对的早恋学生呢?
学习好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而真正听他话学习又优异的好像就只有胡晨和丁贝贝了吧。
但不仅仅是这些呢!
我悲哀的还有,无论我们多么的努力,依然无法追赶上那些看似轻而易举取得优异成绩的人——于胡晨,于丁贝贝。在他们眼里,我们很可悲,对吗?
胡晨的那句“他们算个什么呀!”一直重重压在我发闷的胸口。
陆希宇,其实我们早就输了。
而我,要怎样告诉你我此时似坠入深渊般的悲伤和无助呢?怎么告诉你我此时如潮水般涌来的落寞与失望呢?怎么告诉你我此时像落入深海窒息般的恐惧与绝望呢?我要怎么告诉你这些呢?
陆希宇,你听见了吗?沉压在我心底的声音,你都,听到了吗?
陆希宇在听完夏文安声音发颤的那句‘我们很悲哀’的丧气话后,愣了几秒。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男生抬起头舒了一口气。
“你刚才说要分析什么?你说吧,我听着呢。”
夏文安好像突然就从伤心的境界中回过来了。充满泪痕的脸上又挂上了难得的笑容。女生瘪瘪嘴,故作俏皮地说:“嘿嘿,我在想。如果刚才我没有和班主任唱反调,你说他会不会把矛头转向你,然后把你批个稀巴烂。”
夏文安顿了顿,给陆希宇时间思考。而陆希宇转了转眼睛,并没有接话。
“所以呀,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我救了你。知道吗?”夏文安用伪装出来的轻松口气希望可以掩饰住真实酸楚的心。
男生苦笑了一声:“说的好像我真的应该好好感谢你才说的过去啊。”
陆希宇心里是清楚的,发生这样的事,不会有人还开心的起来。那个时刻,男生想找出那个真正的“凶手”的情绪越来越强烈,可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即将到来的高考,以及班主任明显没有任何头绪的举动。
“好。我谢谢你。”五个字打转安静躺进了夏文安的心窝。
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那时的你果真是那样想的吧——你说一些令他生气的话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样班主任就会把处罚的重点放到你身上。而我,就会侥幸没事。是这样的吗?陆希宇同学。
2
因为想到班主任十分落寞的离去背影,夏文安越发觉得自己的话一定伤到了他,也学自己那样子是不对的。所以,认真思考了的夏文安最终鼓起勇气决定亲自到班主任的办公室去承认自己的错误。她知道也许自己做的多余,但是总是要班主任知道自己是冤枉的,知道自己当时的话并不是有心的。
大课间的时候,夏文安小跑到班主任的办公室,她气喘吁吁站定在门口,刚想进去,却听到了班主任的声音:“其实上次我班上的一个女生,平时也挺听话的。丁贝贝的团员信不是被人恶意撕毁了嘛,我挺气的。也是急于给她一个交代就抓着那个女生不放。后来我想想啊,她是干不出来那样的事的。”
夏文安没有再进去。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呢?”一个老师的声音。
“我和班上的胡晨会帮丁贝贝办好的。就是那个人估计是抓不出来了,录像什么都没拍到,真是邪门!你说我们学校的人怎么会有道德那么败坏的人啊!一想就觉得生气。”
夏文安向教室的方向走去。
原来,那个披着凶狠外套的严班主任在办公室里是摘下了面具的。
原来,那个伪装成人人可畏的恶人的严班主任在办公室里是善解人意的。
原来,一切只是因为我们没有看到班主任在办公室里的样子,才给他早早下了被讨厌,被谩骂的定义。
原来,只是我们没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