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百戏班

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齐鲁大地上一派春意盎然，虽然不时有徐徐凉风，但入眼已经满是翠绿。

临淄历史悠久，文化灿烂，是华夏文明发祥地之一。姜氏自太公始，经西周、东周时期传为三十一代，治齐达六七百年之久，都城设在临淄。后来田氏代姜，但齐国都城仍然设在临淄，这里俨然是东方第一大城！

整个战国时期直至秦王朝建立，临淄都保持着华夏第一大城的地位，唯有迁徙关东豪富、大规模营建后的咸阳，才能跟临淄比拟。这里说的第一大城，不仅是城池的规模和人口，工商业富庶繁荣程度，还有鼎盛的学术文化，才是临淄引以为傲的地方。

十八名青壮男子策马在前，五辆各式马车在后，这只商队规模不大，队伍里却个个精神饱满，特别是最前面的三个青年，都是一身游学的士子打扮，他们或斯文儒雅，或俊美高大引得行人纷纷注目。

赵夏骑在青霜马上，苦笑着对陈平道：“这会我才知道，拉风这个词是什么个意思，而且这临淄人也忒大胆了点，女子竟然都在路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男人看。”

“方才我还看到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对着平兄频频举目呢！”荀业骑在马上一脸坏笑道。

陈平脸上笑意逐渐僵硬下来，讪讪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长成这样也非我所愿，只是这个‘拉风’何解？”

陈平身材高大，脸色白皙容貌俊美，是商队里最受瞩目的一个人，虽然他并不以容貌为傲，但长得好看总是能让人小小地自我感觉良好。

赵夏笑而不答，不说拉风，如果放在魏晋时候，这样俊俏的一个美男子，说不定还真有女子投掷鲜花水果的，或者争相到路上观看，就像那个什么“看杀卫玠”。

临淄城门，守卫排查了符信后，将商队放进城中，先行一步的柳下退，早将私舍订好，货物车马一同交由专人看管，如今手下有一批伙计，这些事情自然不用赵夏亲自过问。

一安顿下来，耐不住寂寞的荀业就将赵夏、陈平两个拉出去游览临淄城，司马见、柳下退、杨大胆三个随从自然也跟随者。几人中司马见是做游侠时来过临淄的，柳下退祖上是齐国人，但他只是小时候到过临淄，印象并不深刻，所以众人都对游览临淄城满怀兴致。

看着宽阔不亚于咸阳的街道上，人流车马川流不息，差不多有咸阳的繁华，可以想象当年的齐都又是怎么样一番景象。

“齐地人好游乐博戏，比起关中的人来，经商不从事务农的人多了，所以各类商贾、各种玩乐的地方比咸阳还要多。”司马见指着两旁的商铺店舍，给赵夏等人介绍起来，“如城外的鞠城到了某些时日可是人山人海，不论男女老幼都会去观看蹴鞠，城里的诸如博舍、百戏班、妓馆、酒舍也时常有各种玩乐的东西，只要你钱帛充足，绝对能让人乐不思归。”

“如此的风气，难怪齐国不战而降。”荀业低声叹息起来。

赵夏、陈平都是沉默不语，齐国有鱼盐之利，土地也算富庶，绝对是有争霸的资本。不知是不是太富庶安稳了，这时的齐文化里，由上而下都充斥着奢靡安逸，结果秦军在中原攻略，齐国竟然一点动作也没有，虎狼一样的秦军一压境，齐王便是举国归降。

“不知稷下学宫在何处，何时开始论战讲学？”赵夏问道。

荀业指着北边道：“稷下学宫就在稷门外，如今是初五，还有三天等各家学者到来，就应该开始讲学了吧！而且书刺上说稷下学宫安排食宿，不知穷得叮当响的稷下学宫，哪来这么多钱？如果是虞家那些人供给的，那就有意思了。”

黄石老人并没有北上，而是将书刺交给了荀业、赵夏、陈平三个年轻人。荀业不用说，作为孔、孟、荀三家的后人，这次来临淄是受浮丘伯这个前辈的特别邀请。赵夏目的是见识那些豪杰、名士，还有瞧瞧虞家项家到底有什么图谋。

“哎，你昨日去看了那百戏班表演了吗？”两个丝质衣裳的中年人从赵夏等人身旁走过。

“你说的是虞家百戏班吧，我当然是去了，可惜那人多呐，里三层外三层的，啥都瞧不到！”

先前那人得意道：“我们去得早，就在前天看，那可是一清二楚。”

“真的？那个传闻中貌美倾城，舞姿飘渺如仙的女子，你可瞧见了？”

“咳咳，那虞家百戏班只是公开表演了舞轮、飞剑、走索等玩意儿，传闻中那个会稽第一美人虞姬并未出现，据说只有咱们临淄的郡守大人那样的大官、还有望族的那些大爷才能请动他们。”

“这么嚣张，不就是百戏班的歌舞伎嘛，咱们有钱也不行吗？”先前那人有些愤愤不平。

“虞家百戏班的百戏歌舞倒也十分精彩，但据说那个美艳绝伦的虞姬，不仅舞姿飘渺如仙，更是才学过人，超凡脱俗一样的人儿。”

“那么……”

“嘿嘿，他们据说是有曹家那些望族名门罩着的，自然可以神气到天边去。不过，据说只要是有腹才学、胸有壮志的俊杰，倒可以前去拜访。”

“俊才？”先前那人兴奋起来，“咱们不妨去试试看，见识那号称会稽第一美人的仙子？”

两个路人说着就朝西北边走去，赵夏、陈平、荀业三人却是对望一样，各自心有所思。他们都听黄石老人说过虞家的来历，对这个神秘的虞家充满好奇，特别是在临淄咋一听到虞家百戏班还有他们口中所说虞姬，不禁心生神往。

荀业嘿嘿一笑：“不知虞家搞什么鬼，不过咱们可算是俊才？”

赵夏沉思一会，恍然猜到虞家的打算，他们此举是召集拉拢天下的俊杰，收归虞家或者收归项家所用，果然好打算！

“他们吹得那么神，自然是要去瞧瞧的，说不定还能博得佳人青睐呢？”陈平整了整衣衫，换上一身丝质的深衣袍服后，他更加潇洒俊美。

虞姬？赵夏心中一动，但暗自摇头想道，楚霸王的女人，如果去碰会不会被劈死？

三人都是好惹事的主，打听清楚地点后朝着虞家百戏班所在赶去。

根据打听来的方位，众人远远地看到一群人成一片，将道路也堵塞起来。

杨大胆、司马见两个壮汉担当了开路的角色，好不容易才掩护着众人挤进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家私馆，单从围墙大门就可以看出十足的气派，更别说里面有三座五层的高楼。

“怎么回事，你们都挤在这儿干嘛？”柳下退忍不住拉了一个人劈头就问。

那人用异样的目光盯了柳下退一会，扯高气昂道：“你外来的吧？咱们稷下学宫就要召集天下学者讲学论战了，这不趁着正式的讲学还未开始，浮丘公被虞家百戏班请来讲学，如果能进去听浮丘公的讲学，那可是大有面子的事。”

“不是稷下学宫正式讲学论战，咱们的书刺也没用啊。”赵夏说道。

陈平、荀业两个鬼精的人物，眼珠子骨溜溜地转，不知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你们瞧着怎么进去吧，在下不奉陪了。”赵夏说道。

“赵兄你这是干嘛呢？”

“这虞家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贸然跟他们接近不太好。”赵夏摇摇头，虞家本来就有问题，又跟项家走得近，而项羽叔侄是被通缉的对象，赵夏可不想这时候就被秦朝廷通缉。

陈平鬼一样精的人，怎么猜不到赵夏的心思，于是将两人拉出人群，到旁边人少的地方后才说道：“这次稷下学宫的讲学本来就有问题，咱们如此贸然去参加也大有问题，说不定有什么事发生，真会被秦朝廷通缉。”

发生什么事情，荀业一下就想到“反秦”这个词。

“真要是去瞧那稷下学宫的讲学论战，不如商队那边咱们就不回去了，让那位盗兄给咱们乔装一番，换个身份参加？”陈平建议道。

“有意思！”荀业笑了起来。

“换个身份，闯一闯这临淄和稷下学宫！”赵夏也兴奋道，能换个身份很多事自然是能放得开，特别是避免了和虞家那些人直接碰头。

一个时辰后，六个面上蓄着髯须的男子挤进了人群中，他们或佩剑，或背手而立，显得气度不凡。

“等等，这是私家之地，闲人免入！”两个看门的护卫拦住了那六人。

“那你跟浮丘公通报一声，说故人来访。”其中一个男子淡笑道。

领头的护卫摇头笑道：“足下找法子混进去也要找个好些的，浮丘公的故人已经来了很多波，又被赶走了很多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