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少一阵臭骂,令牛勖脸色数变,惊疑不定的自语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不是庞勋旧部,怎么会使庞勋的回凤手。”
这牛勖原本是咸通末年徐州义军庞勋手下大将,刚才那招箭法,正是当年庞勋传授的独门绝技,庞勋兵败被杀后,世间还能用同样手法接下此箭的人,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心神顿时大震。
黄大少趁他心绪不稳,引而未发的长箭立即离弦急射,眼看就要将牛勖射个对穿,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陈大人突然飞身掠起,手中长剑呛然出鞘,隐挟风雷之声,向前急劈,正中长箭箭头,不但破去了箭上附着的内劲,还将长箭从中一剖为二。
“姓黄的,废话不必多说,立即将偷走的东西交出来,本大人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不然的话,北司衙门里有的是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哈,陈大人,黄某得手的东西,还从来没有白送出去的时候,有本事你自己来取吧。”
黄大少仰天打了个哈哈,一只手先在背后冲管家等人一摆,然后自箭壶中流水般连续取箭,连珠箭发,劲气爆响,杨开耳中再次听到了那阵令他极为震撼的密集的弓弦震动声。
管家等人看他做出这个手势,知道情况危机,想是以前也配合惯了,所以立即分别将杨开和心儿抱起,阿大更是一把将奶娘背在身上,在奶娘的惊呼声中,纵身便向山下跃落。
此时太阳刚刚下山,月亮还未升起,东坡正是光线最暗的时候,阿大和管家刚才在山顶已经看好了下山路线,黑暗中几个起落,便下到了十几丈的半山腰,其余三名随从紧跟其后,片刻功夫便远离山顶。
等他们一口气冲到山下,回头再向上望,只见一道白茫茫的剑气冲霄而起,隐约中又有一阵清脆的刀剑相击之声在山间回荡,跟着黄大少一阵大笑,从山顶直接翻了下来。
“大人,穷寇末追,小心他暗箭伤人!”
被黄大少一阵劲射压的抬不起头,气的动了真火的陈大人猛的全力催动剑气破了他的连珠箭,刚抢到他身前,却又被黄大少抽出腰间长剑,竟连绵不绝的使出七招诡异刀法,硬是又被逼退丈余,再次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了。
另外四名军官虽然竭力挡住黄大少一轮劲箭,但是真气消耗极大,竟然一时都无法跟随他向山下追击,只得出声劝戒。
陈大人恨恨的长剑一挥,随手将山顶一方巨石劈为两半,目光灼灼的盯着黑漆漆的山坡看了半天,却由于光线太暗,不止看不到黄大少等人的身影,连下面究竟有什么景物都看不清,犹豫了半天,最后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
“唉,想不到我还是小看了他。”
四名军官此时也都纷纷跃上山顶,不过握着兵器的右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其中一人满脸惊异道:“大人,看他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居然用一手连珠箭法硬将我等压的抬不起头来,而且连射三十多箭,箭箭劲气充沛,毫无衰竭之像,这简直太不可思意了。”
牛勖低头不语,沉思了一阵才道:“大人,依卑职看,此人并非内功比我等四人加起来还要深厚,而是用了庞勋的独门内功分针劲,此技最利弓箭连射,能将一缕真气分成数道,所以他刚才虽然射了三十多箭,其实和连射十箭消耗的内力相当,天下能以箭破箭,挡此绝技的,卑职只见过一人,就是云中捉守使李克用。”
听到他的解释,那陈大人脸色一变,沉声道:“庞勋昔年虽然号称天下第一高手,但四年前兵败被杀后,满门皆被处死,怎么可能还有传人留在人间,你肯定自己没看错?”
“大人,卑职虽然会引龙箭诀,但对庞勋其他几门绝技并不十分了解,刚才也仅仅是个猜测,实在无法向大人保证什么。”
那陈大人怔了怔,又向山下看了半天,低声自语道:“此子不除,将来终是朝廷大患,不过他刚才已经中了我的流云劲,逃不了多远,明天再加派人手前来缉拿,应该还来得及。”
被他引为大患的黄大少,此时正脸色苍白的躲在离山顶不远的树林中,一边慢慢恢复消耗一空的内力,一边屏息静气偷听他们的谈话。
刚才他故意大笑着凌空翻下山头,就是为了给对方制造一种错觉,认为他还有余力逃离,其实他三十多箭射完,又以剑当刀,和那陈大人硬拼七招,全身内力早已消耗一空,强行运气掠入林中后,几乎连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如果那陈大人刚才没有听从手下劝戒,继续飞身追下来,黄大少恐怕已人头落地了。
不过虽然现在对方有所顾忌,不敢下山追杀,但这里毕竟离山顶太近,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对方发觉,所以黄大少将内力刚恢复到三成左右,便轻手轻脚的沿树林向山下逃去。
幸好现在是三月底,山里风声很大,吹的树林山呼海啸般猎猎做响,掩饰了他下山时发出的动静。
等他跌跌撞撞来到山脚时,天空中已经升起一弯残月,借着这点光线,他总算和留在这里的暗哨随从接上了头,被搀扶着寻到了管家等人临时找到的一处山洞。
黄大少见他们几个都安全无恙,心头一松,只觉浑身乏力,顿时晕了过去,吓的众人手忙脚乱的把他抬进山洞,然后立即查看他的伤势,谁知里里外外翻了一遍,都没找到半点伤痕。
管家伸手测了一下他的腕脉,只觉的他内息鼓荡不止,浑身经脉虚不受力,无奈之下,只能守在身边等他自己醒来。
杨开自转生之后,已连续经历数次生死关卡,现在也想开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自己担心也没用,大不了再投一次胎,所以闭上眼又练起了内功,这一练就练到了大天亮。
等他睁开双眼一瞧,黄大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正脸色蜡白的靠着山洞内壁调息内气,奶娘则抱着心儿和自己蜷缩在一边睡的正沉,其余几人也东倒西歪的都打着瞌睡,只有阿大手握长刀,双眼一眨不眨的守着洞口。
就在这时,阿大在洞口突然沉声低喝道:“什么人,快出来!”
草丛沙沙做响,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立即冒了个头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已经被扭断了脖子的野鸡,双眼好奇的盯着阿大看了看,突然叫道:“咦?大爷,怎么是你啊,你怎么跑到俺们的狩猎洞里去了?”
原来这孩子正是昨天给他们带路的狗娃,山里的猎人通常晚上会在草丛中设置一些小机关,然后赶大早再去收,狗娃年纪不大,却是做这种小机关的高手,常常一个人满山乱钻,铺设一些套兔子和野鸡的绳套。
想不到黄大少他们昨夜藏身的洞穴,却是那个小山村的猎人在山里过夜休息的地方,狗娃早晨出来收了机关,拎着上套的野鸡正打算过来歇歇,然后再回村,结果和他们碰了个正着。
听到阿大和狗娃的交谈声,洞里昏睡的人顿时全都醒了,纷纷抢到洞口向外观察,又吓了狗娃一大跳,结结巴巴的指着他们道:“你、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不会是回来向俺要那袋盐的吧,那就不好了,昨天夜里俺们村来了好多官兵,那袋盐都被他们吃掉了。”
有官兵!
众人一听他的话,脸色顿时一变,管家脸一板,故意教训他道:“狗娃,看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说谎呢,你们村那么偏僻,官兵去做什么,肯定是你昨天把我给你的盐袋弄丢了。”
“俺没有说谎,俺才不会骗人呢,真的有好多好多官兵,比村子里的人还多,他们说,这次进山是来抓坏人的,昨天夜里,他们还把俺们村的大人都叫过去问话呢。”
小山村里的孩子心性淳朴,果然受不得激,轻易的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管家立即又激他道:“问话?他们都问了些什么?不过看你小小年纪,肯定不知道。”
“谁说俺不知道,他们问俺爹出里有没有向东出关的路,俺爹他们都说不知道,可俺知道,他们不问俺,俺也不告诉他们。”
狗娃说完,使劲吸了一下鼻涕,还扬扬得意的哼了一声,管家等人顿时大喜,真是老天保佑,少爷内伤颇重,三五天内无法运功,官兵又派了大队人马搜山,本以为大家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谁知道天上掉下个指路童子,居然知道出关的山路,这下有救了。
管家不愧是个老成精的家伙,三言两语就把这个山里娃子哄的团团转,心甘情愿的又给大家带了一次路。
而终于能在人前一显本事的狗娃也兴奋的很,根本不用催促,爬沟跃涧,脚下走的飞快,而且他带的路全是些适合小孩子钻来钻去的山涧树丛,到把几个大人累的呼呼直喘。
真别说,这狗娃确实有些门道,带着众人在山里东转西转,用了一个多时辰,就把大家带到了一条幽深的峡谷前,然后用手一指那条只有一人多宽,幽长曲折的山谷道:“看到没有,我没骗你们吧,只要从这条山谷穿过去,你们就能出山了。”
此时众人早累的腿都软了,尤其是黄大少和奶娘,后半段路基本上都是被几个随从硬架过来的,闻言顿时都松了口气。
管家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眼珠一转,又对狗娃道:“孩子,谢谢你给我们带路,我再给你一袋食盐,不过这次回去你可要把它藏好,等官兵走了你再拿出来,不然又要被他们吃光了。”
“呵呵,白胡子爷爷,你真好,俺一定把它藏好,谁都不告诉,上次他们吃了那袋盐,俺爹心疼了一整夜,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再拿出来给他们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