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城墙守卫高声问道。
年轻人不知如何应答,车内的男子轻轻对顾颜说道。
“你告诉他,我是陆子寒。”
苍白无力的一句话却穿透了年轻人的心,陆…陆子寒……他回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原来是兄长啊,没想到相隔十年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原来与赵国对峙多年,与父亲斗智斗勇数年的人竟然是从小和自己一起在父亲座下学习的那个陆子寒。
年轻人来不及去细想,对着城墙上的士兵吼道,“陆子寒!快开城门,先生受了重伤,快开门!快!”
守城士兵一听是灏王麾下的大军师,马上换了副嘴脸,和声和气道,“军师稍等片刻。”
进了城门,守城士兵查看完车内,确认是陆军师,还受了重伤,当值的领军连忙派手下协助年轻人,将年轻人和男子一起送去了郡守府,郡守府内大夫们已经收到传讯急急忙忙的迎上来,七手八脚的将陆子寒抬进府邸,年轻人也跟了上去,刚走到房门口就被拦在门外。
慌乱之中不忘推了一把年轻人,“你就莫要进去添乱了。”
“大夫您就让我进去看看吧。”久别重逢,兄长唯一没有变得,就是户我周全,你可不能有事啊,年轻人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大夫。
“出去出去。”大夫将年轻人推开马上关上了门。
“砰!”
本想跟进去看看兄长的伤势,却被拒在门外,沉下心来他感到手臂一阵巨疼传来,年轻人低下头看到从袖口流出的血已经凝固了,应该是手臂上的伤口开裂了,撸起袖子伤口的血顺着手的弧度四散开来,这个伤口一直处在凝结又裂开,裂开又凝结,所以伤口周围一圈暗红色的血凝固了一层又一层。年轻人走到院中的池边,看着水中满目疮痍的自己,这还是自己吗,他苦笑着,用疼得颤抖的手舀起池水先将脸洗了洗,自小与父亲四处征战的自己这些伤早已经习惯了,但是以前那是胜利的战果,而现在这些,只是被俘的耻辱,年轻人脱下上衣,身上这一道道一点点都是耻辱,都如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皮肤。他胡乱清洗完身体便擦了擦门前的台阶坐下,深深吸了口气,接着抡起袖子,忍着疼痛将原来包扎伤口的破布扯掉并用向门外候着的下人要了些药水清了清伤口,再用新纱布重新包扎了一遍。
处理完自己的伤口后,他静静的坐在台阶上,脑子里又闪过那个名字:陆子寒。
“你坐在门口干嘛。”
闻声望去是个怒目圆睁留着络腮胡的陌生人,后面站着两个人,他被抓出牢车时其实有看清灏王的样子,所以身后这两个人他都认识一个是灏王另一个则是刚刚将他赶上马车的人,年轻人起身站到一旁让开一条路。
“你这个士兵怎么回事,灏王来了也不行礼。”陌生人呵斥道。
灏王将陌生人推开,灏王得知先生受了重伤从进城开始就一路疾行到郡守府,怕这门口吵吵闹闹的惊扰了先生便说道,“算了。仕杰我们快进去。”
蔺仕杰快走几步打开房门,灏王没有看年轻人一眼,匆匆走入房内,郡守想跟着进去,被蔺仕杰挡在门外。
“郡守大人就不必进去了,灏王有要事和军师商议。”说完不等郡守说话便把门关上了。
灏王进去后大夫全部都出来了,郡守随手拉住一个大夫问了问里面的情况,大夫表示并不知情的摇了摇,郡守问了半天确实也问不出什么便将他放走了,接着上下打量了身旁的年轻人一番,也不言,只继续候在门外。这个郡守刚刚先生被抬进来时不见他人,灏王来了就这么鞍前马后的拍着马屁,年轻人平生最看不起这种小人,于是偷偷的白了他一眼并和他保持距离靠在一旁的柱子旁。
突然房内传来蔺仕杰的声音,“外面那个士兵进来。”
年轻人听见蔺仕杰从屋内传来的声音,但是不知道他是在叫自己,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郡守瞪了瞪他,见年轻人仍然不懂他的意思于是没好气的说道,“叫你呢。”
年轻人恍然大悟的记起自己现在确实是个兵样,于是推门而入。
屋内陆子寒安静的躺在床上,床边的盆内是被鲜血染红的水,灏王拿着从陆子寒身上取出的箭矢,正在细细端详。
年轻人躬身低头,“参见灏王殿下。”
灏王走到他身边,他依旧低着头,灏王虽见他神态怪异却也没有多想,说道,“先生在哪里受的伤。”
“回殿下,树林间的官道上。”年轻人如实说着,感觉到灏王正在靠近,他习惯性的身子向后一倾。
蔺仕杰马上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说道,“难道会是……”
灏王瞪了他一眼不让他说出后半句。
蔺仕杰显然不懂灏王的意思,以为是灏王并不认同,更是急了,“这明明就是我们赵国的箭矢啊,除了太子还能是谁。”
蔺仕杰还是将太子二字脱口而出,灏王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也不能说明是太子的人。”灏王见蔺仕杰还想争辩便呵斥道,“国之储君怎会行如此卑鄙之事,你无须再说。”
蔺仕杰将口中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站到一旁气呼呼的不再说话。
年轻人听他们吵了起来嘴角露出微微笑意,原来赵国也不太平啊,想来魏国立国至今还未设立太子,各个皇子就为魏王一句“立贤不立嫡”而针锋相对,勾心斗角,都想着壮大自己的势力到时候能够稳坐东宫龙袍加身,这便导致了外戚势力的不断壮大,父亲平日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嘴上却不多说,也不多问,因为父亲知道魏国正在步前朝的后尘,终会毁于一旦,然而一直置身事外却因手握重兵成为皇子们竞相争夺的对象,拉拢不成便动了杀心,才会有现在的结局。
此时门外传来声音,“殿下,京城送来快马急报。”
蔺仕杰开门接过急报递给灏王。
灏王拆开信,浏览了一遍,将信狠狠的拽入手里,对蔺仕杰说,“父皇要我回朝,会派李和前来换防。”
蔺仕杰本来想着太子刺杀灏王心腹就很不厚道,谁不知道李和是太子的人,这才刚打退魏国就来夺兵权,现在将灏王调回京城岂不是卸磨杀驴,他想到此处愤愤的说道,“这不是明着削咱们兵权吗。”
“咳咳。”陆子寒醒了轻轻咳了两声。
灏王闻声,赶忙扶着陆子寒坐了起来,顺势坐在床边关切的问道,“先生,你感觉如何。”
陆子寒却先开口问年轻人的下落,“殿下,护送我回来的那个士兵呢。”
“在这里呢。”灏王虽不明他为何要找这个士兵却仍侧过身子,让陆子寒能够看到年轻人。
陆子寒像是安下心般转而说道,“在下听见殿下说陛下要我们回朝?”
“先生以为如何?”灏王其实就想听听陆子寒的意见于是急忙问道。
陆子寒摇了摇头,望了望窗户。“看来接下来太子那边会有大动作了。”
灏王冲蔺仕杰使了使眼色,蔺仕杰便出去屏退了外面的人,自己便守在了门外。
灏王看了看仍旧站着不动的年轻人道,“你也先出去。”
陆子寒忙道,“不,他留下。”
灏王皱着眉显然不知道陆子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陆子寒随他征战多年,出过的谋划过的策数不胜数,他在他的心中的地位已是无人匹敌,更别说有多么信赖了。灏王便什么也没问对年轻人说道,“那你留下吧。”
刚要出去的年轻人停下脚步又回到原地。
陆子寒继续接着刚刚的话说道,“恕在下直言,陛下这是想要你的命啊。”
灏王不敢置信的站了起来,他咬了咬牙,声音有些颤抖,“莫要胡说。”
年轻人听到这句话更是吃惊,虎毒还不食子呢,兄长敢说出这句话,不怕灏王杀了他吗。
灏王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身子晃了晃像是不稳,他不敢去想自己的父皇会想要杀他,而先生所说绝不会是空穴来风,他不敢去听先生的解释,却又不得不听,他声音有些激动的说道,“我为父皇征战南北,立下战功无数,父皇如何会想要置我于死地。”
陆子寒见灏王神情痛苦,想比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于是异常严肃的说,“灏王殿下,臣接下来要说的话,字字诛心,句句箴言,也关乎着殿下的生死,希望殿下能够用心去听。”
这是陆子寒第一次在灏王面前自称臣下,陆子寒天生孤傲,自跟随灏王以来都以“在下”自居,就连面圣之时也是如此,这一句臣,令灏王感到了事态严重,可他那乱作一团的脑子哪是说静就能静得下来的,他扶着床头坐下,闷声说道,“先生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