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没有诶，我看这一劫你算是躲过了……”朱燕眼珠子转了转，没来由地问道，“死胖子，你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也看到了，让自己穷成这样，还能做什么？”
“是不是那种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工作？我听说有很多地方都是终身制的，一旦进去之后再想出来就只能让人装在骨灰盒里，你的工作是不是也这样？”
“你这都什么年代的道听途说啊，就算核四院也没有这么恐怖！”萧文以为她还在为自己的安全担心，主动解释道，“神元股份听说过没有，是中国机械行业的半个龙头，制造了全国约莫五分之一的大型生产线，而我只是合肥分公司华东项目组的一颗螺丝钉，打杂的……”
“这样啊……那你会不会有一天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如果不是你来阻拦，或许今天之后我就能进入神元高层，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很多事情很难讲的，呵呵……现在嘛，我得为今晚住哪做打算咯！”萧文倒不是自吹自擂，对自己的能力他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抱着利用与郝东方的关系想要一步登天，只是郝东方还没见着，他们两个却都要卷铺盖走人了。
“怎么，这里不让你住了吗？”
“你说呢？被开除了还能让我继续在这赖着不走吗？”
“啊！你被开除了？”
对朱燕的反应，萧文哭笑不得，也不忍说得太多让她负疚，若无其事道：“早就想不干了，正好今天遇着你，就当我人生改头换面的契机吧！辉煌腾达也是早晚的事情！”
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难以启齿，嗯嗯戚戚半天的朱燕转念一想，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全是这死胖子造孽，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伸手到萧文面前说：“我不管你什么时候辉煌腾达，总之因为你的缘故，我所有的银行卡全被封了！我现在急需用钱，救命的钱，你先拿给我应急！”
“够坦白！我喜欢！可是很不幸，我比你还要一穷二白！”萧文虽不明白银行卡被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琢磨那个名牌挎包就能顶自己全部家当，所需银两定是天文数字，也不用厚着脸皮跟她磨了。
“十万百万没有，一万两万你总有吧？”朱燕哭丧着脸，“只要勉强够上利息，熬过今天就好办了！”
“抱歉，我全副家当算起来，也只有不到六千文！”
“穷鬼！你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工作两年多居然只有五千的存款，你还有脸活着啊？”
“若不是你拉着我，我原本就应该死了！”嬉皮笑脸的萧文若无其事地往床头一坐，“一两万还只是勉强够上利息，你不会是借了高利贷吧？”
“高利贷？我要借了高利贷还能出得了大连？还能眼巴巴跑来救你这条践命？早就被砍死在火车站了！”求助无望的朱燕愤愤地踢了萧文一脚，“死胖子穷鬼，就是借高利贷你也得给我弄两万块钱来，听到没有？”
“没有路子问谁借去啊？”萧文苦恼地摸着下巴做苦思冥想状，兜里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杨下水，悄声说了句“有着落了”。
“萧文，你在哪？我派车过去接你！”“经理，我不想干了，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你小子别犯混啊，两年都熬过来了，眼看要扬眉吐气，怎么现在反倒打起退堂鼓了？我跟你讲，我一走华东项目组铁定要交给你打理，别人我还真得放心不下，也只有你在地方上给我支持，我才能在上头说得开话啊！”“经理，真的不想干了，就那么点钱，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浙大出来的。”“钱不是问题，只要你愿意来，我现在就按照项目经理的身份给你提成，说到做到！”
萧文冲朱燕做了个OK的动作，朱燕却急急地摇头，用掌缘在脖子上一抹，然后翻着白眼吐舌头，那意思是说“只要你去，就必死无疑”。
“那怎么办？”萧文用夸张的口型问。“凉拌，凉拌……”朱燕无奈地摇摇头，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歪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倒是说话呀，萧文！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嘛，你劳苦功高，别人不清楚我还能被猪油蒙了心吗？你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卸磨撂橛子啊，不然我杨下水这辈子都毁在你手里了……”
隐约听出来杨下水竟带着哭腔，看来是真的急疯了，萧文有些于心不忍，只得叹道：“经理，说是因为初恋情人来了所以走不开，估计你也不信……说是工资太低，乘机漫天要价，估计我还不至于如此……之所以不能去，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想另谋出路，华东项目组经理的位置，我还真没看在眼里……”
“你究竟想怎么样啊，萧文？你不会就是想整整我，看我落魄潦倒吧？那样的话你干脆抽我一顿，我决不还手，你什么时候想抽都可以，只是别挑这个时候啊！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精力才说动上面来人，你知不知道为了这次的机会，我甚至连未婚妻都亲手送到了别人床上啊？萧文，算哥哥我求求你，你就救哥哥这一回吧！”
着实没想到这次评审还藏着这么多见不得人的猫腻，难怪其它项目组半点风闻都没有，他杨下水却准备充分，唯独没想到一贯恭顺的自己临阵当了逃兵。想想现在杨下水在那头眼泪鼻涕横流的模样，萧文即是同情又是痛快，心想你平常只要花一分的功夫看看标书，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啊。
“经理，我估摸他们也不会过多盘问，只是看看标书走走过场而已……现在还有时间，我把标书的关键技术点和商务纪要跟你说说，只要记下这些肯定没问题的！”“那不成啊，不成啊，萧文！你要另谋高就总需要花钱吧？别的我也不多求了，你跑这一趟我给你五万，你一到我就给，决不食言！”“经理，要知道你现在每浪费一分钟，我能说的、你需要记下的就少一分钟，总之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你自己把握……”
足足在电话里头说了二十分钟，直到严木木一连催了三声，杨下水这才急匆匆挂断电话。说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咳嗽的萧文发现朱燕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不无骄傲地笑笑说：“看到了吧，我可没给浙大丢脸，光是刚才说的那些理论和技术参数，就能把一个半路出家的所谓博士后唬得五体投地！”
这辈子听到的专业术语加起来还不到刚才的十分之一，朱燕好不容易合上表示敬仰的下巴，立刻嘟着小嘴不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唬人么？哼……你这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干了两年连套像样点的家具都置办不了，为了初恋情人连三万块钱都拿不出来，还不够丢脸的？”
“三万？怎么转眼就涨价了，刚刚不还是两万吗？”萧文也不是真没地方借钱，否则两万跟三万有什么区别，左右都是没有。
“你把自己说得那么厉害，水涨船高的道理都不懂吗？”嬉皮笑脸的朱燕见他比刚才还要发愁，生怕他把自己的话不当回事，又补充道，“虽然不是高利贷，但如果不能按期还款，后果可比被砍死在火车站更加严重！”
“是吗？”萧文无可奈何地抬头看了一眼朱燕，“不久前我还以为，没什么比被人无缘无故杀掉还要严重的事情……现在……唉，还是找个人把我杀了吧……我上哪给你去弄那该死的三万块啊……说真的，不要闹，你究竟要多少钱应急？如果是一万、两万，豁出这块脸皮去总能帮你凑齐……若是三万……”
在墙角翻找出一件还算干净的衣服，朱燕一边擦着脸上污渍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也说真的，确实不知道还差多少钱……如果情况严重，估摸着三万块也不一定够……”
“我能问一下，你要用来做什么吗？”明知会惹朱燕不高兴，萧文还是忍不住张口，毕竟三万几乎等于他一年的收入，就算不心疼也会肉疼上一阵子。
朱燕对此置若罔闻，阴阳怪气地嘿嘿，不经意瞟见墙上的镜子，立刻如获至宝，欢叫一声跑过去，却发现镜子装得过高，踮起脚来也只能照着额头，一时急得直跺脚，自然没忘记回头狠狠地瞪萧文几眼。
萧文心中好笑，却也只能拼命憋在肚子里，虽然两人好些年没见面，但想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八成朱燕还是过去那个火辣惹不得的脾气。只是忍住了笑，却把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萧文害怕被发现急忙转移视线随口道：“要不咱们去炒股吧？听说股票很好赚，我先想办法凑个万儿八千的，一天下来说不定就够了。”
花钱如流水、挣钱两眼黑的朱燕对股票更加是一窍不通，闻言点点头，转瞬又急忙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新消息来，应该是不会有危险吧……哎呀！难道因为欠费，某个号已经被停了机……糟糕，糟糕，不能再拖下去了……萧文，赶紧走，偷也好抢也罢，必须尽快弄到钱，一旦通道断了，你这条狗命绝对活不过今天！”
幸亏萧文的适应能力强，就算被弄得一头雾水，也可以处之坦然，任由疯婆子朱燕拽着自己的胳膊往外跑，心里不仅没有半点挣扎，反而美滋滋的，“这是做梦才有的情景啊，管她是发疯还是东南西北风呢，豁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