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往大哥，你妹妹在上高四？”
回到屋里，就看见往大伯在看电视，一边还嗑着瓜子——这算是这位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夜间的娱乐活动。以往的往大伯会搓个麻将之类的，只是怕噪音太大影响到女儿高四的学习，虽然往川带回来的人显然可以在家里就凑成一桌麻将，他还是选择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虽然打不成麻将，不过门一关，屋子里的三人却斗起地主来了。一边打牌，一边不怎么大声的闲聊。
“嗯，那妮子非要考那啥首都医科大学，当个医生。去年差了几分，让她报其他的她死活不干……唉……”往川抽出一张方片七，压在了南风的红桃五上。
“厉害诶。”韩盛繁抽出黑桃K，甩在方桌上，“那学校可不好考吧。”
“俺河南考生出路难，不努力不中。那妮子也就死学。”往川撇撇嘴，可笑容里却是满满的自豪，“嘿嘿，俺闺女的话可就比这妮子幸运多了，毕竟不是河南考生。”
往川是有家室的人了，只是因为工作因素，迁户口到了重庆，可让自己的女儿摆脱了“河南考生”的身份。乡里辈分间有的年龄差距不大，往川的女儿已经在读高二了，也就比往川的堂妹小了三岁的样子。不过往川却说他家孩子比不上自家堂妹，能考上市立大学就谢天谢地了。
一边打牌一边聊天的，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十一点。三个人匆匆洗漱完毕后就入睡了。难得假期，自然不能耽误明天的玩乐。往川家虽然不算大，不过毕竟人口数在那里搁着，床位还是很足的。或许真的有些累了，韩盛繁几乎是沾床就睡。往川更不用说，虽然已经在重庆成家，不过老家的床也是很熟悉。只是南风向来睡眠不是很好，躺了半天，听着两边呼噜声和模模糊糊的呓语，没有丝毫睡意。
北方……自己从来没有去过北方，包括旅游。这里的夜晚温度明显比南方低，却没有南城潮冷的滋味。风倒是不断，在树林间快速穿梭着，发出“呜呜”的林音。
不对，不是风声。南风坐了起来，披上外套走下床。风声不可能这么有节奏，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外面是有人在唱歌，唱的还是流行歌，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那是什么歌了。
毕竟是休假期间，南风他们的武器都是上缴了的，更何况带着枪支弹药的也上不了火车汽车之类的。不过保险起见，南风还是顺手把桌子上的剪子揣了起来。
这么晚，谁在外面唱歌呢？
推开门，能明显的感觉到屋内与屋外的温差，以至于南风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不愧是北方的夜。
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作死，不过南风还是逆着风朝着歌声飘来的方位走去。
这方向是……西北？往家村的正村口是朝东的，西北面是土丘，是村里的祠堂和陵区，不过和那个二塘——正北面的位置还是有些出入。大概走了百十米，南风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忌惮什么不敢走下去了，而是因为歌声停了。
五间瓦房，在几年前看的话还属于比较富足的住宅，不过往川已经给他们见识过村里一些做生意发财的人连三层别墅都建起了。不过昔日的奢华还是在这五间房的一砖一瓦的构建中展现出来。
月光很亮，毕竟正月十七的样子，月亮还没有缺口，亮晃晃的，即使没有路灯，周围也是轮廓清晰。
瓦房偏西的窗户还亮着灯，看来歌声大概是从那个位置传出的。不用走近，只是远远一瞥，南风就看见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后面坐着一个戴着耳机不知在干什么的女孩子，台灯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后墙上，整个人猫着腰，似乎在忙活着修理什么东西。
歌声又响起，南风这回彻底地听出她在哼什么了。《青花瓷》，在马路上被无限洗脑的曲子。
女孩至始至终地没有注意到南风，当然，她也不会想到百米之远，还会有人听到她的歌声，甚至在月深露重的夜色里寻到自己，观察自己。
感觉到了周围是气流没什么不对的，南风转身，往回走去。歌声不断，只是都快走到往川大伯家门口了，南风才察觉到哪里不对。
要说歌声是顺着风能飘那么远也就算了，可是自己都走出去了百十来米，总觉得歌声并没有因为距离而变小变淡，就像跟在自己身边一样。
深吸一口气，南风推门走回院子。歌声依旧那么清晰，不过南风却感觉到声源没有继续跟着自己走进院子了。
土人偶，自己在进门的时候看见往大伯家门的门框顶上摆着五个土人偶。看来进不去……南风回客房，没有脱衣就寝，而是拿出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看着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后，南风略微松了口气，却又暗自诧异。信号明明只有一格，居然还能发出去。
三秒之后，一条新信息发来，南风迅速点开。只是脸色却在看见短信内容的时候略微凝重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南风看了眼时间：两点零五。把手机黑屏之后，南风放下外套，钻回被窝。歌声依旧，不过已经很模糊了。
今晚可真冷，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雪。自己还没见过几次雪呢，听说北方的雪很大。
终于，意识渐渐模糊，一向择床的南风同学终于如愿以偿地入眠了。只是没过多久，韩盛繁却坐起身，悄悄越过往川，爬下了床。
窗户没关吗，感觉好冷呢。韩盛繁走到窗边，伸手关上不知什么时候半开的窗户。
“啪！”一不小心，感觉手似乎碰到了什么，低头一开，脚边是一个摔成三瓣的土色陶瓷。
呃……真不好意思。韩盛繁弯下腰捡起碎片，却发现这是一个土人偶，只是此时的土人偶已经从脖子以及大腿处摔断，华丽丽地成了三截子碎片。土人偶怎么会摆在这里，它们不是放门上的吗？
不对，不是土人偶，记得往川说过，土人偶中间是包着乳牙的，而这个土人偶是空心的……明天再给往川以及大伯解释吧，希望不要坏了什么事。想着，韩盛繁把碎片摆在窗台上，回身躺了回去。
之后，一夜多梦。等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五点半，鸡鸣三声的时候。
“哈欠——”听着院子里往大伯已经开始忙碌的声音，加上是客居他乡别人家里，韩盛繁和南风都没有赖床，三人匆匆起来，走进了院子。
“咋样？恁几个夜里睡得中白？”看到三人从卧房里走出，正在打扫院子的往大伯笑呵呵地问道。乡里各家各户一向起床都比较早，虽然是五点多，可是已经可以看到各家各户厨房里冒出的白烟，把半个上空晕染地白花花的。
“睡得不错呢。”韩盛繁笑了笑。除了因为没关的窗户被冻醒一次之外，倒也没什么了。不过想到没关的窗户，韩盛繁就想到了自己摔碎的人偶，便折回屋子。土人的碎片还堆在窗台上，韩盛繁走过去小心的捏起碎片。
“咦？”
几乎是同时，手指刚碰到土人偶，那些土人偶竟然碎成沙土，仿佛严重风化过一样。韩盛繁看着手指头上沾的灰尘，轻轻皱了皱眉。如果真的那么松散，从窗台坠落时就该摔成一摊粉末，而不是断成三截……
“你在看什么？”南风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韩盛繁身后，以至于韩盛繁一惊，手一抖，土屑全洒落，散在空气中了。
“没什么。”韩盛繁拍了拍手，笑了笑，“刚刚在发愣，嗯，我们去吃饭吧。”
发愣？还专门跑回卧室发愣？南风眉毛一皱，但很快展平，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两人便朝房间外走去。
早饭很简单，但是对于韩盛繁而言，这是吃得最健康最绿色的一次了，纯绿色有机蔬菜，农家新鲜土鸡蛋，还有甘甜的井水，总之，虽然饭粗糙了一点，但是超级健康。
往川的妹妹匆匆吃过早餐之后就往学校跑了，一顿饭连话都没说几句。毕竟功课忙，还有几个月就要面临高考。而冬日的清晨农家的忙碌已经开始，毕竟是春耕时期，正是播种的好时候。三人吃过早饭之后和往大伯寒暄几句，便出了门在村子里溜达开来。
村里的孩子们都已经上学，而其他的不是在地里头忙活就是在家里面忙活，在路上还真没看到多少人。
三人的目的地正是昨天晚上提到而未去的二塘，那个死人塘。
二塘位于村寨的西北角，周围二里路没有一户人家，甚至连猪圈羊圈什么的都没有，倒是种了一些树，因为是冬天，草木都没长起，看起来甚是空旷荒凉。
二塘的塘面积也不大不小，二亩地大的一个水塘，可是明明周围都是泥与枯草树木，可二塘的水……相当的清澈，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水底坑坑洼洼的淤泥地，像南风这种眼神好的，还能看见一些没有被泥土掩埋完的细小碎石。
这水……太清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