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岸听了任海天喝骂,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那惠岸行者,乃是天庭大元帅的二太子,又是南海观世音菩萨法架之前排名第一的护教弟子,多大的来头,各路神仙见了也要行礼陪笑。似青鸾这等上古神鸟,原是三界出了名的桀骜不驯,身后有大靠山,又不遵天庭法旨,不把惠岸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任海天一个小小凡人修真,也敢如此猖獗?
他毕竟跟随观音菩萨得了些德行,深吸一口气,没有当时发作,转过头来打量任海天。这一看,可着实吓了一跳。却是生得好丑,但见:
疤行横竖遮眉目,
三道伤痕
三道伤痕,
利爪青鸾狠煞人。
歪鼻倒口斜倾耳,
相貌狰狞,
相貌狰狞,
了悟金公变化能
——调寄《丑奴儿》
二太子天天跟南海观音处修行,拜访的是西方佛陀,各路诸天,三山仙友,天庭正神,那南海普陀落伽山道场也是大德净土,眼前了都是善财童子、龙女、金鲤,三界都称漂亮,便是后山那老熊,千多年佛法熏陶的皈依,也生得憨态可掬。可有多长时间没见过这么丑的人了?便是地府阴神拘了恶鬼,怕也不过如此吧?恶鬼相貌丑陋恶心,但无血无肉,倒也不如眼前这人血肉外翻的狰狞。
你倒为何如此了?却是任海天故意变化了相貌的缘故。
他在北海冰洋一个疏忽,被青鸾利爪抓破了面门,后来净顾着吸收四海水元凝练内丹,忘了修补脸上伤口。此时见了惠岸行者,因见了一件投缘的宝贝,要打个劫,故此特意留了三道伤疤,遮人耳目。若仅是三道伤口,也不过是个怪异,但他从《偷天术》里学了变脸的本事,平时搓搓脸,也只想着变得更帅,此时反其道而行,就着那三道伤口的底子,将一张脸变得奇丑难当、狰狞无比,倘若有人再能从这张脸上看到他本来相貌一丁点的影子,那都不算他本事!
这相貌果然把二太子吓得暗暗心惊。任海天见了暗暗好笑,当下同样变幻了声音,沙哑着嗓子叫道:“嘎嘎,小子,被我问的哑口无言了吧?果然是个狐假虎威的夯货!”
这“狐假虎威”四字把个二太子险些砸懵了。木叉平日借了观音菩萨大弟子的名头,却是真个得了不少便利,倒也落下心病,此时闻言不由得恼羞成怒,狠狠地道:“你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敢口出狂言,不怕我一棒子打死你么?”
任海天听了心头暗笑,心说这惠岸行者名头虽大,不想也是个六根不清净的主儿,如此挑逗两句,就勾起了心头业火,正好,正好,打过了青鸾,却倒要试试真正神仙的本事如何?
他又喝骂几句,叫道:“光说不练嘴把式,你那棍子怕是行路拄脚用的,也能用来打人?”
木叉听了心头更气,喝道:“你过来试试就知道了!”
任海天叫道:“好好好,正要如此!你那葫芦地方倒是宽阔,腾出地方来,我也不用法术,待我教你两手剑法,也让你知道天高地厚。”
木叉手中铁棍一轮,往后退了两步,叫道:“好,就比武艺!你跳过来,我不偷袭你!”
任海天暗中捏了剑诀,布下天罡大阵,将天罡战气加持到手中定秦本剑之上。脚下蛟龙借力,纵身一跃,跳上大葫芦,剑尖儿指向木叉道:“我只听说三坛海会大神英雄了得,不知你识也不识?今日教训你一顿,日后若想报仇,可去请了他来,才是我敌手。”木叉听了,立时怒发冲冠,抡棒就打。原来那哪吒当年跟李天王因东海龙王三太子事,生了不少龌龊,不想最后倒是他官阶最高,名声响彻三界,跟随父王在天庭享受清闲,万方香火,自己跟大太子反而要刻苦修持,其实清苦。于此弟兄便不如一般表面上的和睦。听了任海天提到哪吒名声,哪里还能按耐得住。
任海天也不怕,他嘴上叫的虽然嚣张,其实心里谨小慎微。他会的剑法也多,当下展开一套绵绵密密的防守剑法,就来战木叉。
浑铁棍走游龙吼,定秦剑动霹雳惊。
那棍不是凡铁,天庭神铁千锤百炼打造而来,有六丁六甲护持神力,砸人怕不有千斤之重,任海天单凭力气,原是抵敌不住,但他在剑上加持了天罡战气,便不落分毫。而剑是西方神兵,祖龙佩剑,比铁棍还高明许多。
两人棍来剑往三十回合,纵然任海天剑法精妙,一味防守,也是木叉占了上风,他就叫道:“我当有多大本事,原来是个嘴上活计。”
任海天斗了这三十回合,却大感放心,找到自己水平了。现在的情况是,自己动用三十六柄飞剑,加持了天罡战气,攻击力可以与木叉分庭抗礼!但他却没有办法再加持天罡护体,倘若被棍子打中了,虽然有水灵不死之身,却也轻易受不得。不过这《御剑术》不愧是御剑宗门,那些个剑法果然都有大来头,与神仙打,也占上风。
他知道自己剑法精妙还在木叉之上,便有了进攻的胆气。
当下笑道:“我当你借了菩萨名头,有多少见识,原来是个井底之蛙!我这剑法太过凌厉,不曾施展,与你留面子是小,想留你性命是真。你既然张口讨打,我焉能不遂了你心意!看招!”瞬时变了一套剑法,从一味防守,变为四成进攻,六成防守。手上打着,嘴里也不饶人,念念有词,口水狂喷。
任海天嘴上调笑不停,木叉喝骂不止,一个是越来越有精神,一个是越打越添火气。
任海天见木叉一张俏生生粉嫩脸庞憋得通红,暗道,好了,到火候了!心念一动,分身有动作了。
任海天畅游四海,靠的就是这蛟龙分身速度奇快。刚才跳上木叉的葫芦,便将那蛟龙踩入海里隐蔽,此是却悄悄游到木叉身后,变成一根手指大小,轻轻跃出海面,跟在木叉后边如影随形。
那蛟龙是任海天分身,不用眼看着,就能知道一切变化,跟自己两只手一样灵便,又不用分心招呼,玄妙异常。
任海天知道小小蛟龙已经到位,剑法突然变化,剑走偏锋,奇绝诡异,却是半分的防守,九分半的抢攻。
木叉吓了一跳,心说你不按套路出牌啊,俩人打的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开始拼起命来了?咱这种有身份地位的人,已然得了长生,岂能学你一般莽撞,可不能跟你同归于尽了,眼神盯了任海天剑尖,小心防守。
天上青鸾一直看着俩人对打,此时难免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孩子娶了侄女倒也不辱没了她,小小年纪本事真是了得,也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能把几千年刻苦修持的惠岸行者也逼在下风,着实不容易。不过……终究见识有限,你当真能瞒了木叉去么?只要你一出手,人家就会发觉了,到时候看你如何交代。说不得,怎么也算沾亲带故,何况还要询问离火金丹的事情,那就让小姑帮你一把吧!至于偷东西……上古神鸟一族都是无法无天的主,又都护短,却不觉得有何不妥就是了。
青鸾扇扇翅膀,静悄悄的吐出本命青木照心镜,高悬在空中。凤嘴里喷出一口元气,从镜子里激发出一小团淡淡青光,悄然无声的照在木叉背后,让他不自觉的微微一愣神。
任海天剑法无穷变幻,此时终于瞧准了机会,极快速而且极隐秘的多出了一剑,挑在木叉腰间。木叉腰间带着一圈小刀,被任海天挑的松动了。身后小小蛟龙身子一盘,尾巴如钩子一般,钩到了那一圈小刀。这蛟龙是分身,本体会的手段分身也会,故此那蛟龙也会《偷天术》中种种偷东西的技巧,而且身子灵便,如手一般灵活,比本来还利索,这才轻轻巧巧偷了那一圈小刀走。尾巴一卷,裹了东西,落入海里。
任海天眼见了成功,又用诈败法,剑法变得渐渐散乱,力气也开始不继,危难之际如咆哮天王马大侠一般张口狂呼不已,就差煽情落泪的了。
木叉见了机会,不疑有它,铁棍狂轰滥炸,终于突破任海天剑网,砸在他肋下,将他一棍子磕飞。
任海天身在半空中,大叫一声:“好厉害!打死我了!”喷一口血,就此落入水中,再也没浮上来。
木叉眼见着砸死了任海天,仰天长笑。然后摇摇头,叹道:“这人生得如此丑陋,一柄剑也算好本事了,却来故意撩拨于我,落得身死命丧的结局,何苦来哉?唉,我又犯了杀戒,幸好善财没有跟在身边,倒是不怕菩萨知道……南无观世音菩萨!菩萨恕罪啊!”眼见着天上青鸾往北方飞去,瞬间不见了踪影。他本就为了阻止青鸾在南海兴风作浪,此时了结了事端,只觉得又行大善举,必然积累不少功德,不由得心满意足,想起还有要事在身,便踩了葫芦,往观音道场而去。
却不见北方千里海疆之外,一个齿白唇红的俊朗少年,踩了蛟龙浮出海面,脸上温柔尔雅,笑意盈盈,口称:“南无观世音菩萨!菩萨恕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