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东林人平反的议题,算是过去了。
后面再呈上的疏折,崇祯这回可不敢随意开口,随意表态了,这帮大臣,狡猾狡猾的。
此后的庭议,一概是大家讨论,然后再议。
早朝时间并不太长,所议不多,只是希望前时堆积的奏折能尽快批复;即无事退朝,众臣各理公务去了。
崇祯清醒后的第一个早朝,就这样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但崇祯心中却非常不安:受小冰川的气候影响,中国出现了严重自然灾害,致使李、张之流起兵造反;同时辽东抗击清军,两线作战;再有明庭贪腐堕落,财政崩溃;最终导致明亡,汉人统治再次终结。
这么重要的事情,这早朝时怎就没人提出呢?
呵呵,这可错怪了朝臣,相关奏折已上了一大堆,就等他批复了,只是不知他能否堪得重任?
他的这一心不在焉,就没注意到,旁边的太监对他猛使眼色。
这下面的大臣施礼已毕,正躬身等候,就等他先走了。崇祯哪明白这些,看着那些大臣,怎还不走啊,不是退朝了么?
太监今天也有些想不明白,皇上这病还没好利索么,怎么今天做什么事都有些迟钝。
毕竟太监王承恩是信王时期的老人,急切间上前低声道:“皇上,退朝了,该去用早膳了。”
太监王承恩眼色示意,皇帝宝座旁侍候的两个宫女,近前拥着崇祯帝,退朝而去。
崇祯心中暗叹,唉——,这假冒伪劣就是不行啊,都被人当成傻瓜白痴了;真是,怎么做才能做对啊!
对了,这早膳去哪用啊?前边怎就没人领个路啊!
嗯……?啊……!,谁敢在皇上的前边走路,那不是找死么!
还是这个太监明白圣躬,在侧后示意,簇拥着皇上朝乾清宫走去。
崇祯这回算是明白了,早饭是回去吃。
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情放松一点的崇祯,这才有精神打量四周。
以前参观故宫的时候,就觉着故宫之庄严雄伟;这时的紫禁城,旌旗招展,大内侍卫挺立如松,守卫森严;经过之处,大礼参拜,太显皇家威严了。
他这一打量,体会到这皇家气势,仍残存有后世小市民思想的崇祯,不由得心中打鼓,腿肚抽筋,原来的轻松蒙混之心消失无踪,再次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乾清宫,坐落在三大殿迤北,为重檐庑殿顶,覆以黄琉璃瓦,面阔九间,进深五间。宫殿前丹陛上设有日晷和嘉量。东、西两边设两只铜鹤和两只铜龟。南端陈设四尊铜镀金大香炉。丹陛东、西两侧设有江山社稷金殿。
崇祯帝进得大殿之内,宫女、太监地上跪了一片,正中仍是皇帝专用宝座、御案,背后屏风,两侧屏风遮挡;整个大殿敞亮宽阔,金砖漫地,亮得都能照出人影。
在太监王承恩引导下,东侧屏风后,一张巨大的檀木餐桌,已备好餐具,中间摆放的几道菜模样华丽繁复、龙凤呈祥,这么好看的菜,让人怎么吃啊?
“传膳”,这一尖尖的嗓音,也曾吃过几次五星级酒店的崇祯,明白了那是配菜,摆样子的。
更衣、洗手、漱口之后的崇祯,终于能踏踏实实地坐下来了,肚子早就饿了。
唉,这皇上的早餐么,足上了有二三十道菜,道道是精品,样样在后世饭店都是大菜。这与昨天不同,他是三天没吃饭,饿得什么都顾不上;御膳房虽说“时刻准备着”,但毕竟是匆促上阵,又有医嘱的限制。
今天可是皇帝正常生活的一天,虽说这食疗还在继续,可还是让他感受了皇家的奢侈。这么多菜,就是一天三顿来吃,也是吃不完的,真是“朱门酒肉臭”。
崇祯的后世生活中,是从不吃早餐的,但这些都太好吃了,每样来点儿就都饱了,已经撑住了。
看着宫女们迅速地撤去餐席,实在是有些担心,这吃剩下的,他们不会就这么扔了吧?!
洗手、漱口之后,再次更衣,穿回原来的龙袍;吃顿饭,都要换专门的衣服,真是想不到。
奢侈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怨不得末代皇帝溥仪,接受劳动改造的时候,连吃饭、穿衣、上厕所擦屁股,这些最基本的生活技能都不会呢!
我要被人这么侍候下去,早晚也得退化不可。
早起时,没工夫来观察乾清宫,这餐后的片刻闲暇,不由观赏起来,前生与今世都要居住的寝宫。
大殿内的梁拱之间,设置着数百尊佛像,有的作男女交合状,有的裸女坐男身;有的三头六臂,脚踏裸体男女……千姿百态,活灵活现。
大殿两侧、背后,是暖阁九间,哟,还带楼梯的,上面似也有不少房间。
偷眼观瞧,这几个房间内好像都有床似的;自己昨晚上好象是睡在西边的,可每个房间的格局都差不多,现在已是记不清哪间了。
唉,自己怎就不能再冷静一些呢?一定要多观察,细心再细心,才能少犯错误。
啊……,对了,想起来了。
曾听讲解员讲过,这乾清宫原来是有好多间暖阁的,每间都一样,总共有二三十张床,晚上睡觉的时候,皇上可以随便挑。
哇……,睡哪张床,可以随便挑!
崇祯不由得意淫起来:每张床上都有个美女,每个美女都在等着他去临幸,简直爽得受不了了;再这张床蹦到那张床,深夜可以随意摸上美女的睡床,这还不得爽死!
正在那微眯双眼,脸现淫笑之际,太监王承恩有些不合时宜地过来打扰,“皇上,现在是日讲的时辰了,徐大人应该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日将,什么日将?”
“皇上,日讲,这不是您定的规矩么?”王承恩有些无奈,您不想上课就早说啊!
“啊……,那就日讲吧。”
“起驾,文华殿。”
那个什么日讲,不是在这里啊。
崇祯误会了,这里属于后宫,朝廷官员未经许可,是不得随意进入的。昨晚有大臣在乾清宫,那是因为皇帝病危,怕有个什么意外之事,所以才安排了轮班值日的大臣。
这皇宫里的规矩就是多,做什么都要去专门的地方,崇祯有些为皇家的繁琐感叹。
文渊阁,阁臣刘鸿训在自己单独的朝房内,坐在那里手捧茶杯沉思着,杯中茶早已喝完,却想不起将杯子放下。
崇祯皇帝今天这是怎么了?朝堂之上唯唯诺诺,对任何奏章都是议了再议,即使事理清楚,本应正常处理的,也是再议,这岂不耽误事情,哪有一点大病前的乾纲独断、雷厉风行。再有编修倪元璐,明显是揪住皇帝的口误不放,以崇祯帝铲除阉党以来的一贯手段,哪会容得臣子这般取巧,虽不至罚俸降职,但也是少不了一番斥责;可皇帝却是昏头昏脑地就那么认可了,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难道……”刘鸿训手中茶杯往桌上一顿,“皇帝要为东林平反,但又不好过于明显,竟是将计就计么?但是熹宗钦定的《三朝要典》,既都已毁去,要典中定为逆贼的东林复出之势就成为定局,皇帝又何需多此遮掩一举,真是……”
刘鸿训在那里,左思右想,实在是不解早朝中崇祯的诸般举措,上朝时的脚步虚浮、眼神飘荡,大病初愈即上朝听政,倒也可理解。就是这性子,病后竟也发虚,……
刘鸿训摇摇头,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还是先批折子吧。
政治运动一经开始,便会层层深入,刹不住车,想挡也挡不住;即使是拥有绝高威信、绝世谋略的伟人,最擅长政治运动的,对政治运动也是很难把握住一个合适之度。
在崇祯倒掉了魏阉集团后,那么许多与魏阉有关的人和事,就得重新评价。魏忠贤既然是十恶不赦之徒,那么反对魏忠贤而遭贬杀之人就要平反复出。只要朝廷形势一有松动,有人讲话,或有人复出,自然又要牵动一片,继续造成人事上的变动。原先遭打击的人越来越多地复出,原先在台上的人则自然要被贬被罢,而这种人事变动又会推动运动的继续深入。
如今,正是平反昭雪不断深入,打击阉党更进一步的历史关键时刻,大病前的崇祯,既已决心毁去《三朝要典》,就已经是为打击阉党的政治运动中,添了猛烈的一把火。不管是历史的与还是穿越的崇祯,在此形势下,怕都只能是顺势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