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盯着那道影子，它越变越大，直到充满整个水池，在池底的金光消失后，那道黑影冲出水面。这场景似曾相识。就像二十年前那样。萧九再一次被那巨龙高高在上的俯视。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就像那天在南林皇宫的天空中看到它一飞冲天，那么高傲，那么自由，那么伟大，那么不可一世。让所有人心生畏惧又为之疯狂。头一次，萧九有了想下跪的冲动，他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那么可笑，那么不值一提。向这股不能言说的力量拜服，萧九心甘情愿。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瞬息之间可剥夺千万的生命，却在那一瞬间拥有了自己的信仰。
这条龙是神，是只属于他的神，他可以失去一切却唯独不能失去它。
“萧九！”一声还有点儿稚嫩的女声让萧九回过神来。夜已经收敛了自己的气势，变作了女孩儿的模样。她站在水面上就像站在地面上。一脸的怒气好像要吵架一样。
萧九轻笑了一声，这丫头即便是生气也是可爱的紧。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在我洗澡的时候闯进来了。”萧九决定捉弄她一下。于是他故作严肃“女孩子家家的，还没过门就如此不讲礼数，偷看男人裸体，也不怕毁了清誉，嫁不出去？！”
“卧……槽……”夜气得额头上都冒青筋了，她知道萧九是故意拿话调戏她，偏偏又拿不出话来怼他，本来她想好了说辞要与萧九理论，现在一句都想不起来了。臭不要脸的，他就是拿自己寻开心呢！
“哪有两次，明明就只有这一次！”夜把心一横，你不要脸我也不要了！怕你咋的！“而且我没有偷看！我光明正大的看！你的命是我救的，我看一眼怎么了！”这么说有点儿强词夺理，不过夜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话回答了。
“你似乎要与我讲道理呢！好！”萧九说着，哗的从水里站了起来。
“流氓啊！”夜捂着眼睛背过身去。没想到他玩儿真的。臭不要脸！姓萧的你能不能有点儿节操！
“我萧九是个大方的人，姑娘想看，看个够便是。”萧九已经无法掩饰脸上的笑容了。这小丫头片子，真是越看越喜欢。还好夜没在看他的表情。
大方你妹！
“你虽然救了我，但是之前我让龙蛋孵化，让你降生是有恩于你在先，而且我又将你从南林救了出来，算你又欠我的，而你只救了我一命，算来算去你还是欠我人情……”萧九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讲他那一套道理，其实他并不希望夜与他之间清算什么，但是他希望有更多理由把夜留下自己身边。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至少目前是这样。
“啪！”的一声，萧九只感到左脸生疼。夜的眼圈都气红了。
“是！确实！龙蛋不会遇到谁都孵化的！但你也不过是无意而为之罢了，你根本不知道那是龙蛋，只当是块石头。既无情意也无付出，凭什么有恩于我！”萧九没有回答，他被那一巴掌打得有点儿蒙逼“我离开你，却被你夺取龙元，连自保都成问题！不然我又怎么会与那南林老贼做交易，让他为我开凿龙脉，我则帮他建立南林王朝！那老狗早晚会背叛我！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我没有龙元，根本没办法离开他！只能让他把我囚禁！二十年！二十年！你去哪了？！”说着说着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萧九这回真的方了。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也没见过这阵势，这唱的是哪出啊？
“你走火入魔的时候，耀根本不管你死活！要不是我自作主张将你和龙元融合你早就死了！因为这事耀都不理我了，你变成龙元，我的余生都要和你绑在一起了，付出多大代价你知道吗！现在还说这样的话！是我小心眼儿吗？是我小心眼儿吗？！我就是不爽，为什么偏偏是你！我真后悔救你！”夜连珠炮似得说了这一大堆，哭的更加凶了。
老实说萧九虽然是喜欢讲道理，但有人当着他的面和他这么吵还哭的这么凶这可是第一次。
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是夜虽哭得凶说得话却是很有道理，况且她还是个小女娃娃，这其间的付出更是不可估量。按理来说确实是萧九欠她的，而且是还不清的那种。
萧九本身倒是从没想过这件事，他方才与夜扯出那么一大套道理只是想看夜赌气的样子。他知道为了保全自己夜付出了很多，而她完全可以不这么做。老实说，就算他们二人没有任何瓜葛，萧九也愿意为夜付出很多东西，并且也不会指望夜能回报什么。不为什么，也无论值或不值。他愿意。
夜也是这样对萧九的。她不求什么，但是萧九要是不懂她的所作所为她就觉得很委屈。
那么问题来了。当人情欠到还不清的时候该怎么办呢？萧九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他没有夜那样手眼通天的能耐，不可能像夜救自己时那样哪怕是帮她脱离现在的窘境他都做不到。不过她既然为自己牺牲了这么多，受了这么多苦，自己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别哭了！我娶你便是！”萧九突然说，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啥？！”夜停止了哭泣，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哭过之后更加让人神魂颠倒。“谁同意嫁给你了？别自己擅自决定！”
他果然有什么地方理解错了吧，自己只是单纯的来抱怨而已，就因为萧九什么都还不了她。她也不求什么，谁叫自己愿意呢？不愿意又能怎样?
她想让萧九明白，自己不能离开他半步，这是攸关性命的事，但是萧九并不了解，也不明白自己的付出和苦衷，所以她非常生气。
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是有多在意萧九对自己所作所为的看法。
但是她也早该料到的，萧九不会允许自己欠别人的人情。
“不行！我意已决，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能儿戏？！”萧九一脸严肃，他可不是在开玩笑。夜有恩于他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若是连娶她都不能做到岂非真的无情无义，忘恩负义！
“成亲是两情相悦的事，你自把自为自说自话，非要娶我是什么意思！我不同意！”夜真的急了，怎么莫名其妙就要嫁给他了？她吃的亏还不多似的！不过她倒不想着哭了。最后一滴眼泪落下，被萧九接在手里，那滴眼泪化成一粒光滑的珍珠。
“哎呀！夫人真乃神人也！”萧九捧着那粒珍珠故作惊叹。
“滚！”夜皱着眉头别过脸去“谁是你的夫人？”
怎么算来算去，自己反倒要嫁给他了？好像自己还是吃亏啊！萧九这家伙反复无常，脾气又极为倔强，夜根本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但是她不会就这么认命，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妻子！
正想着，萧九将手指轻轻滑过她那顺滑靓丽的秀发，那墨发黑亮柔顺，连最昂贵的丝绦也差之千里。
“为夫保证这将是你流的最后一滴泪。”他那一直或倔强或充满杀气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柔情。就好像千年的玄冰泛起了春意一样。
夜有些惊异，她有点儿不适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乎在确定了夫妻的关系之后萧九马上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不会轻易对一个人好，当他决定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他就会不遗余力。
萧九自幼无父无母，一生放浪江湖，烧杀无数。更是经历过无数的失败，阴谋，背叛才活到了今天。如果他想释放自己的苦痛，把自己的伤痛，脆弱，无助都交给一个人保管。那就必须是那个能够成为他妻子的人。
但是夜没办法接受这件事，她确实觉得萧九很有趣，但她不会嫁给他，即使真的这么做了，她也不会爱上他。
就像耀说的那样，萧九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粟。夜只不过心血来潮，对这一粟格外关照喜爱罢了，等到她不再对这一粟感兴趣的时候，就会将他丢回海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