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宾客，查大人把查聪带到了他的书房。两位夫人不放心，也跟了进来。
“甚么叫以礼待客你知道吗？”查大人的语气比平时严厉了些。
查聪低着头，没有回话。他在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惹大人生气了。
“你的对子是否工整我先不说，你表达的志向倒也合我心意。可不能先攻击别人再抬高自己，况且你只是学了一点皮毛，怎可把雀与人鹄喻己呢？”
姚公子那愤怒的神情在查聪面前回放，他确信，如果不是在查府，姚公子肯定会扑将上来，将他摔倒，让他知道甚么是花拳绣腿，甚么是雀甚么是鹄。
“如果只是你与姚公子争执也就罢了，你不见姚大人的脸也被你气青了吗？好好的一场宴席被你搅了兴致，大家嘴上不讲，心下也会道我教子无方的。”查大人摇头叹气。
“好了大人，你莫要再教训聪儿了，若那姚公子像良义一般对聪儿有情有义，聪儿也不会单单去攻击他，定是那姚公子私下里惹着了聪儿，聪儿才会指向他的。”二夫人一语道破天机，说到了点子上。她观察的最仔细。
夫人道：“嗯，二娘道的是，我们聪儿那么乖巧，怎会无故攻击他人呢？”
“走，聪儿，随二娘去。你爹讲你只学到了皮毛，咱就把那骨头和肉也吃进嘴里去。”二夫人拉着查聪就要出门。
“等一下，”查大人喊住娘俩，“我从明天开始教他论语，他还是下午随你习丹青吧。另外你们不要太惯着他，到后悔时就晚了。”
“莫道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们聪儿乖着呢！”二夫人扯着查聪的手，出了大人的书房。
“你看那，像她生的一样亲。”夫人对大人说，声音里充满了欢喜。
“她膝下无子无女，对聪儿好些也正常。”大人说完，忽然叹出一口气。
查聪被二夫人领了去，到了她的房间后，她给查聪端来了山楂核桃之类的小吃，陪着他在火盆边坐了下来。
“你不喜欢姚公子？”她问查聪。
“嗯。”查聪并不多说。
“能告诉二娘原因吗？”
查聪不知道怎样回答二娘，总不能讲出实际的原因吧？他道：“我就是看着他不入眼，倒没有甚么特别的原因。”
二夫人笑笑，没有深究下去。
“二娘，爹为何那么紧张那个姚公子？”查聪突然问二夫人，这个问题自他从大人的书房出来后就一直困扰着他。
“不是紧张姚公子，而是紧张他的爹，姚大人。这位姚大人以前与大人同朝为官，大人是文职，他是武职。现在他也回来养老了。姚府离我们查府很近，大人是怕你因此冲撞了他，搞得两家关系紧张起来。”
“是不是其他方面还有瓜葛啊？”查聪问。
“你这孩子还真灵敏。”二夫人夸了查聪一句。“姚大人的官职比你爹高出一品，现在却同为乡绅，所谓的一山不容二虎。偏我们家大人愿以读书人自居，不想与人一争高下，我们查府的佃户因此多有流失，入了姚府。在齐州城我们查府开了三家店铺，绸缎铺、药材店、米店。他姚府也开了同样的店铺，大有要与我们查府斗到底的劲头。为了缓和关系，大人今个特意邀了姚大人和姚公子前来作客。这姚大人也是看了你姑丈的面子才过来的。”
查聪不说话了，一张小脸紧紧地绷着，像似在与谁较劲一般。
“聪儿，这些事你不必放在身上，我们查家是此地的老户，他姚家也不敢太过分。再说这都是大人操心的，临不到你个小公子上火。”
“嗯，我知道了二娘。”
“你跟二娘好好学丹青，跟大人仔细学论语，将来考出个功名，比甚么都强。”
“嗯。”查聪点头。
“今个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明儿下午到二娘这继续习丹青。”二夫人说。
查聪见天色将晚，就告辞了二夫人，回到自己的小跨院。小兰已经提前回来了，正把一盆粥在火盆上温着，等查聪回来吃。查聪还是自己在小跨院里吃饭，他不愿与大家同桌就餐。夫人觉得他独自吃饭已经习惯了，就顺了他的意，继续吃住在小跨院。
“公子，我给你盛上小米粥吧？”小兰问。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查聪说。答着小兰的话他就把自己撂倒在床上。
“公子，你不舒服吗？”小兰关切地问。
“没有，你不要烦我，让我静会儿。”查聪心里很麻烦，对小兰说话也就失了平时的分寸。
小兰见公子烦躁，就失了声，默默退到了一边。
什么狗屁螳螂手！躺在床上的查聪还在回忆下午的事情。惠姐姐还给他鼓掌！我回敬他一句，爹还要训斥我！不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吗？那爹为何还要惧那一介武夫的姚大人呢？
躺了一会儿，查聪咕噜地爬起身，从床底下翻出了那几本武功秘籍。从头打开书页，查聪就见到了那行令他恼火的咒语：此拳乃吕家先祖所创，贼人勿视。
哼！我做贼人已经六七年了，今儿个再作一回贼人也无所谓。既然是秘籍，那一定比那破螳螂手要宝贝吧？且让我也耍一耍，若好玩就耍给惠姐姐看，我也要她为我鼓掌。
查聪把第一本放弃了，因它主要讲述的是心法及气的运行。他现在要的是能耍玩的东西。他拿起了第二本。可惜，这趟拳路的前几页被撕掉了。查聪凝神苦思，希望把那撕掉的几页书的图画回忆起来。
“小兰姐，你给我研墨。”查聪说。
小兰不知道这个公子咋了？忽然变得神经兮兮起来，饭不吃，却让她研墨。
查聪铺开宣纸，边回忆边在宣纸上画起来。半个时辰后，那撕掉的几页书的图画都被他复制到宣纸上了。看着一幅幅生动逼真的图画，查聪咧开了嘴：我的脑袋很灵光嘛！嘻嘻。
但随即他就犯愁了，图画有了，解说的文字却无法复原，因他当时不识字。这没有文字的图画，学起来怪别扭，是先出拳还是先出脚呢？
查聪在屋内转开了圈子。小兰狐疑地盯着他。她有些担心，这公子可别憋出甚么毛病来。
“把那身短衣裤给我找出来。”查聪对小兰说。
“啊！公子啊，你又要出府吗？”小兰的脸色先变了。
“你快找出来嘛。怎那么婆妈。”查聪催她，“我现在可以自由出入了，你莫担心。”
“可天就要黑了，再说，那身衣服现在穿已经不合身了，你要冻伤的呀。”小兰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那我自己找吧。”查聪径直走到衣箱旁，“这次路熟悉了，我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回来，你莫插门，也别在外面傻等着挨冻，安心呆在屋子里就行。”他嘴里说着，手上已多了那身青色短衣裤。
不管小兰要哭的神色，他自顾脱了棉袍套上青色衣裤。
“我走了，还是从上次那个地方出去，莫担心，很快就回了。”他说完，拉开门就冲入黑夜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