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风雪故人来。
李家的堂屋里，一个火盆正飘着袅袅的青烟，把屋里烤的暖意融融，火盆边围着三个人正在闲聊。
是柳云飞师徒和一个访客，浙省南部瓯江地区的姚成亮。
姚就是拍卖会当天，坐在柳云飞右边的大包头。他今天来做客，也是早就在书信中约定的。
起初柳云飞还觉得，姚成亮这人还惦记着来交流古玩鉴赏，觉得姚还是个挺讲究的斯文人，可随着交谈的深入，他的感受大变。
姚成亮这人其实长得很普通，发际线偏后的大包头魔都市也是有的，一双眼睛时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成年人嘛，有点精明柳云飞还是能理解的。
一身笔挺的深藏青毛哔叽，四方大脸红彤彤的看上去气色很好，要是他坐下不说话，一点也看不出他是农村出来的。
可他一说话，却又有一股子彪悍之气，又和农村完全不搭界。
一番个把小时的古玩交流，柳云飞师徒都觉得此人是个刚入行的嫩头，说出来的话基本都是照本宣科的书上那一套。
令大小两位主人都有些失望。
看到主人家的面色不豫，姚成亮自我介绍，玩古董只是他储蓄的一种方式，他这回来是找生意伙伴的。
他是瓯江最南部，紧邻闽省的南苍县人，交友广泛，有不少出产蜜桔的岩黄县的朋友，这些朋友家里大都种植桔树。
今年丰收了却卖不出去，想求他帮忙忙，能否在人多购买欲望强烈的魔都找到销路，多少也能挣点零花钱香烟钱。
浙省蜜桔柳云飞是知道的，在魔都还挺有名气，酸甜适中柔软多汁，平常水果店里难得出现一次，立马就会被一抢而空。
舍近求远，卖到魔都来？
“就近卖给供销社不是更好吗？”柳云飞疑问重重。
“山区没路，供销社这帮吃皇粮的老爷不愿意爬山，被耽搁了。”
柳云飞现在真的缺钱，为了老师每天吃补品，他花了不少银子。为了拿下元青花大罐子，他老师还欠着别人两千多没还。
年关年关，魔都人过年前都要想尽办法把欠人家的钱还清了，不然被人大过年的逼债，被人笑话了。
还不出钱的人，就把过年当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关口。
柳云飞知道老师是个守旧的人，他心里特挺急的，可就是一直没想出好办法，今天姚成亮这么一说，正好对上他的胃口。
不过事情得问问清楚；“姚叔叔，既然供销社运不出桔子，那你还怎么卖给我？”
李文华的眼睛里也闪过一道疑惑；“此话有理，你给说说。”
姚成亮哈哈一笑，“我有船，可以从海上运过来。”
于是姚就把自己的思路，详详细细给柳云飞师徒介绍了一番。
他计划让山区的桔农自己把桔子挑下山，再用小船运到瓯江的大码头。借用往魔都送冻鱼的渔轮，顺路带过来。
这样，基本上就没啥运费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国营职工的陋习，大船上的人顺带点东西，这也可以理解。
“那你为啥不自己在魔都做买卖？”
这才是柳云飞最想知道的，萍水相逢，谁会白白把利润奉送给别人？
姚成亮坦言，在魔都除了柳云飞师徒两，其他人一个人都不认识。就算自己从老家的乡下故人来卖桔子，那一口鸟语似的土话，魔都人也听不懂，这生意会这么做下去。
“所以，我只想挣我自己该挣的那一份，至于你能挣多少，与我无关。”
说这句话的时候，柳云飞感觉姚成亮还忽然冒出一股枭雄的气势，尽管他的身材并不高大。
柳云飞用眼光咨询了一下老师的意见，得到了首肯，又继续盘问；‘’那这价钱怎么说？”
姚成亮又道；山区桔子极多，都快烂大街了，他是八分已经收来的，准备赚一毛钱的利润。
李文华笑道；”你倒是实在，把底细都坦白了，这可不是做生意的样子。”
一句无意间的玩笑，到激起了姚成亮的雄心壮志，“做生意要想长久，就要以诚相待，要是都互相防备，这生意绝对不会长久。”
“我这不过是在投石问路，后边还有好多生意想要个柳老弟合作。比如过年要吃的海蜇皮，鳗鱼鲞，夏天必须的虾皮，咸鱼干。”
原来如此，这倒是个长久的生意。
姚成亮继续蛊惑，瓯江市里做生意的多得不得了，也没见有人被抓起来，还忽悠柳云飞要放开胆子加快步伐，凡是都要拔个头筹。
这一点柳云飞倒是相信的，因为明年，瓯江市就会发出国内第一张个体户营业执照，正式宣布了国家对私营经济的态度。
可一想到自己兜里还剩下区区五十多点的私房钱，算来算去，还是觉得不能多卖。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华夏人的传统，和姚成亮初次交易，可不能让人看扁了，他也想把这个生意长久的做下去。
“那就先来五百斤吧”柳云飞不好意思的说。
本来他还想说两百斤的，可觉得太小家子气，就又往上加了一倍。
“五百斤？”姚成亮哈哈大笑。
笑的柳云飞脸上火辣辣的发烧。
姚成亮伸出一个手指头：“至少一万斤，不然这生意没得做。”
一万斤桔子，本钱就要１８００块，柳云飞面如难色。
“小兄弟，上个月你５０万的大罐子都敢买下，今天你的胆气哪去了？”姚成亮开始激将。
柳云飞吞吞吐吐的说，“那不是钱不凑手吗。”
姚成亮又安慰说，没关系，这点小事不在话下，他看中的是柳云飞的胆魄与豪气，这么点小钱一定不会被吞掉的。
先出货，后结账，就这么定了！
大事议定，余下的时间就是瞎聊。。。。。。
把姚成亮带到学校背后的一处废弃小码头，这是解放前私人造的渡口，柳云飞让他今后就把运输船开到这里，卸货运输都方便。
姚在小码头上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遍，点头“这个码头极好，以后还要有很多货要从这码头上岸。”
约定了第一次交货的时间，两人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