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放心让一个被女真人灭了族的孩子随侍在皇后和公主身边？”珠璃曾经这么问过完颜苍。
沉默了很久，完颜苍才道：“这是保护她的最好方法。”
“我想，我问的是，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刺杀皇后或者公主？”
“她不会。”
“可她是汉人，并且她全家都被女真士兵杀了。”
“可她依然还是个孩子。”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是在说，一个年幼的孩子不会有很大的杀伤力。
珠璃斜睨他一眼：“你在这孩子身上花了很大力气啊。”
她的眼睛发亮。
他微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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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端同珊瑚打双陆。珠璃虽说聪明，双陆却一直进步甚微，败了几次之后，便嚷着再也不玩双陆了。双陆这种游戏，在赵宋的国土和金国地域都很流行，很适合闺阁内的小姐们消遣。宋朝使者听闻金国公主是双陆高手，特为送了一副珊瑚双陆和一名双陆棋手来。完颜端收下了粉红珊瑚打磨的双陆，又将那名纤纤柔弱的江南女子赐名为珊瑚。
珊瑚相貌普通，有一双小巧白皙的手，年纪不算小了，约有二十四、五岁，性情亦是好的，是公主素来所喜的沉默寡言那种，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说，不该听的话全当听不见。
“公主今天有些浮躁。”珊瑚的声音出人意料的稚嫩，像是个不足十岁的女童，听上去十分有趣。
“是吗？”公主很显然心不在焉。
“奴婢从到燕京起，只赢了公主不到十次，这几天倒赢了两次，公主可真是太体贴奴婢了。”
“瞧你说的，倒是做主子的不是了。”
“奴婢不敢。”
公主微露倦色：“收了棋吧，珊瑚。叫珠璃准备些茶点，也照样送去给大汗和两位王子。”场面上做的极好。珠璃应了，自去安排。
为了在长途旅行中不必停车就能做出食物，专门建造了一辆大车，内里用铁皮包满四壁六面，数只炭炉只做蒸糕面点，一天之内任意时间都能即刻吃到新鲜食物。
蜜饯则是用冰块镇着，也是随时可取；冰块又可以做冷饮，不用说拖雷和阔烈坚，就是铁木真，也觉点心入口细软，冷饮新奇爽口。这都是在蒙古品尝不到的。
铁木真纵横半生，攻城克地之后，多半会屠城，或者灭了整个部族，只有女人、幼儿和工匠能活命。这其中，厨师往往不算工匠。且铁木真才带领蒙古人从蒙昧走到半奴隶半封建时代，还没来得及学会享受美食。
这几日阔烈坚很是快活，公主皇后每天命人送很多好吃好玩的过来，他很喜欢，又不想在拖雷哥哥跟前表现出欢喜的模样，只得努力做出不怎么感兴趣的冷淡样子。就算是可汗的儿子，也不过还是个十多岁的大男孩，被人重视，总归是很得意的。况且再受宠，自己母亲的地位也不能跟拖雷哥哥的母亲相比，所以在拖雷面前，还是很小心翼翼的。
玥珞不明白，问道：“如果要讨好的话，不是拖雷王子更合适吗？四王子的母亲可是大皇后呢。”
“你这就不懂了，第一呢，忽阑皇后很得宠，连带着小王子也很得宠；第二呢，小王子毕竟年幼，拖雷王子年岁跟公主太接近了，总归是不大妥当的。”珠璃点了点玥珞额头，“知道了不？小妮子倒是想得很多。”
玥珞撇嘴：“原来左右不过是男人们心里龌龊。”
公主微蹙眉，斥道：“你们越发没个规矩了！”公主平日也不甚管束她们两个，说是就爱她们自由烂漫，单纯无拘，如今开始头疼，有时候也过分散漫点。
“奴婢错了！”珠璃忙道：“公主这几日精神不大好，可要多休息才是。要不要叫林医生来请脉？”
“不用。”公主摇头：“许是连日赶路太辛劳，等到了和林多休息几日便是了。”岐国公主娇生惯养，跟那些身子健壮的蒙古女子自然不可一概而论。成吉思汗行军在外，多是带了忽阑皇后或是也遂皇后随行的，虽说也是坐在马车内，日夜行军都不曾叫苦，自然想不到这位金国公主有可能吃不消。
岐国公主还是病倒了。
阔烈坚来看年轻庶母，“听说公主皇后身子不快，父汗遣儿子来探望皇后。”倒是很有礼貌。
“小王子可回禀你父汗，说我无大碍。”公主气力不足，短短一句话，竟也无法一口气说完。
“皇后精神似乎很不好，大夫可说了什么不曾？”
一旁的汉人医生说了几句话，通译翻了过来，“皇后体虚，乏力，顶好静养几天再赶路。”
阔烈坚皱眉：这公主皇后便如绣画上的美人儿，美则美矣，却也忒娇弱，风吹不得，雨淋不得。他见惯了蒙古和畏兀儿那些身子骨儿强健的北方女子，就是另一位公主大夏国的嵬名察合，也是很爽利的女人，自然觉着岐国公主“不怎么像是个正常的女子”。
但是回禀父汗自然不能这么说，就老老实实将医生的话禀告父汗。铁木真倒是一怔，“我倒是疏忽了。”他根本想不到去照顾女人，征服天下的男人本不该将心思花在女人的需求上。
不过还是命令队伍停了两天。
被强行编入拖雷麾下的耶律煦，得知公主病了，心急如焚。
珠璃道：“你现在还敢来！”吓了一跳，篝火下她脸色阴晴不定，焦虑不已。
耶律煦一脸愁容：“是不该来，可是不来……我怎么舍得……若是……”
“你想什么呢……”珠璃嗔怪：“殿下没事，就是累到了。你快些回去，殿下好不容易保了你一条命，别糟蹋了自己。你也要为她想想，若是让大汗知道，大家都是一个死。”
年轻的契丹人惆怅不已，只得望着帐中伊人的身影出神半晌，终于还是跺跺脚，转头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