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恒亚
终于他们走出了麦当劳餐厅的大门，礼貌地说再见，然后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她和他相识在网上的一个文学论坛里。当时她的名字叫“掉进村上的陷阱”，胡乱地写了一些关于村上春树小说的感想，引来不少争论。他的跟帖语气尖锐，她回了帖子给他，留下了E-mail地址。
很快她收到了他的信。从此两个信箱变成了最亲密的伙伴，任无数带着呼吸和指纹的文字在其间欢快地跳动。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两人在一个城市，但谁也没有说过要见面。他们只保持着网络世界里的靠近和同行。
很多最初的相遇，都像一粒不很经意抛下的种子，不知不觉间开始生根、发芽、开花。
有些感觉，由不得控制；有些话语，由不得留存。
他说，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她说，别忘了网络无美女。
我没有期望，所以不会失望。有如此内涵的女人，令人倾倒。
网络那端的她迟疑了一下，将照片发过去。
其实她是美丽的女人，容貌和头脑兼备的女人，是他宠爱的女人。
于是，他更频繁地给她写信，多了一些温柔甜蜜的话。两个信箱之间已经没有了距离。
渐渐地，她开始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就如同她喜欢他一样。
然后终于有一天，两人同时说，我们见面吧。
见面的前一天，她兑现了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承诺：去医院激光美容中心去除鼻子两侧的雀斑。
他们在麦当劳靠窗的座位相对而坐。他和她想像中一样，俊朗挺拔。
她迎着阳光，灿烂地笑，鼻子两侧散落着明显而刺目的黑色斑点，像马戏团的小丑。
“你后悔吗？”她仰起头微笑地问。
“医生说，第二天是最难看的，颜色会很深。”他说。
她灌了一口可乐，牙齿咬着冰块咯咯地响。
她说：“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来。”
当她碰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她希望张扬她的瑕疵。这是个莫名其妙的偏激想法，但是她坚持。
他坐在她的对面，拘谨而牵强，不停地喝着冰可乐。
“你？”
那一刻，他失去了所有语言的表达能力。“照片是用电脑处理过的。”她笑，那些丑陋的斑点在笑容中左蹦右跳。
“哦。”
他们都不像在网络里那么健谈，像两个方方正正呆头呆脑的信箱。终于他们走出了麦当劳餐厅的大门，礼貌地说再见，然后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她没有再收到他的信。新年之初的一段隐隐约约的爱情，开始于网络，结束于18个不复存在的雀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