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载着吴鳞在山中的小路上狂奔。
吴鳞恍恍惚惚地伏在马背上，身上的血顺着马肚子流淌，洒落了一地。
他下意识地紧紧攥着缰绳，不让狂躁的战马把自己甩下马背。
山路更加崎岖，马背变得更加颠簸，而吴鳞却是越来越虚弱。
战马一声长啸，脚下打滑，轰然摔倒在一片青苔上，吴鳞被抛上半空，缰绳又扯得他往下急落，他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疼痛再一次袭击了吴鳞，吴鳞在地上翻滚，嘴里嗷嗷直叫。
很好，身体开始知道疼了，恢复知觉总不是件坏事，吴鳞忍痛翻身坐起，四处张望。
山路两旁是奇形怪状的巨石，巨石的后面是密密的树林。
吴鳞龇牙咧嘴地爬到战马旁边，马摔得不轻，倒在地上悲鸣，吴鳞拿下马上悬挂的腰刀，拄着刀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绕过巨石，消失在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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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鳞在小溪旁洗了洗身体，把外衣撕成布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扎紧了身上最大的几个伤口，疲劳再次袭来，他躺在溪边的碎石上喘息。
月明星稀。
姑奶奶怎么样了？
骑兵队冲锋的时候，她正在城外。
但愿她吉人天相。
吴鳞擦了擦眼睛，男儿流血不流泪。
今天血和泪都已流够。
吴鳞霍地坐起，他看见黑暗中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瞪着自己。
一只狼！
吴鳞眯起眼睛，抓紧了腰刀。
又来了一只！
吴鳞屏住呼吸，改用双手握刀。今天是什么日子呀，看来是劫数难逃。
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吴鳞自以为屏住的呼吸在深夜里有若雷鸣。
“你是谁？”新来的那只狼站起身来问道。
吴鳞长长地松了口气，一头栽倒在小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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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扑鼻的香气飘进了吴鳞的鼻子，吴鳞挣开眼睛，身上万痛钻心，他忍不住大声呻吟。
一只狼，不，确切地说，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大黑狗，冲着吴鳞毫不客气地狂吠起来。
“那么大的人，还要叫疼吗？”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蹲在火旁，边兴致勃勃地烤着肉，边抬头向吴鳞望来。
吴鳞手撑着地坐起，屈腿想要站起来。
“别动!”女孩儿命令道：“坐着就好了！好不容易给你敷了药，别又弄得乱七八糟的。如果你不想这辈子都不能走路，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坐着！”
女孩儿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衣服，皮肤微黑，一脸顽皮。
“是你救了我？”吴鳞问道。
“不是我，还能是它？”女孩儿用肉指着那条黑狗说，继而又被自己的话逗得前仰后合。
吴鳞心下暗叹，电影里每到这种时候，必定会派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前来搭救、精心看护一番以后，男主角必然是只能义不容辞地以身相许，成就一段佳话。轮到自己身上，怎么就偏偏是这么一个未成年的野孩子？
“谢谢小妹妹了。”吴鳞说道：“你烤的这是什么肉？这么香？”
“想吃你就直说，还要兜个圈子，不嫌麻烦？”女孩儿边说边把手中的肉抛了过来。
吴鳞伸手去接，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肉掉在了地上。
女孩儿走过来，捡起肉，说道：“你的手太笨了，这都接不住！还不如它，你看！”她把肉抛向半空，黑狗腾地跳起，一口咬住，美滋滋地躲到一边儿吃去了。
吴鳞看了一眼四周，这是一个大大的山洞，草席、锅灶倒是齐全。
“这是你的家？”吴鳞问。
女孩儿点了点头，割了另一块肉放在火上烤。
“你家大人呢？”
“都没了。”女孩儿扬起手中的刀轻轻地劈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被金兵砍了。”
吴鳞心下惨然，默然无语。
女孩儿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烤着肉。
“肉还要等会儿才能熟，你先把这个喝了。”女孩儿端过来一大盆黑乎乎的东西，递给吴鳞。
盆中之物腥臭扑鼻。
“这是什么？这么难闻？”吴鳞皱着眉问道。
“毒药！”女孩儿横眉立目地说：“不喝也由你！”
吴鳞乖乖地捏着鼻子，大口大口地喝完了。
“看你那么乖，就告诉你吧，”女孩儿笑着说：“你流了那么多血，我用草药和马血给你熬的药，帮你补补血。”
“马血？”吴鳞诧异地问。
“对呀。”女孩儿回答。
“山路上倒着的那匹马？”
“对呀。是你的？”
“那马还没死呢！你杀了它？”
“我不杀它，你就得死呀！傻小子，难道你是想让我用自己的血救你不成？”
吴鳞不由地向躲在角落里吃得正欢的黑狗望去。
“想什么呢，你？”女孩儿在吴鳞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想让我用大黑的血救你？美死你吧!大黑可要比你要好得多！”
“小妹妹，”吴鳞慌忙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看那块儿肉！那，那，那块，莫非也是那匹马的肉？”
“不是马肉？还是你的肉不成？”女孩儿又在吴鳞头上狠敲了一下。
吴鳞闭上了嘴，在学校里就鲜逢对手的大金国军师兼头号智囊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斗败嘴的滋味儿。
“你吃还是不吃？”女孩儿走到火边，拿起架子上的肉，瞪着吴鳞。
“吃，吃，就算是我的肉，我也吃。”吴鳞卑微地说。
“我烤的肉，不给无名之辈。你有名字吗？”女孩儿问道。
“我叫周小线。”吴鳞回答道：“是京城里的裁缝。”
“你就是周小线？”女孩儿睁大了眼睛问。
“你知道我？”吴鳞诧异起来。
“女孩儿家谁不知道周小线呐？”女孩儿走上前来，“肉，可以给你吃，等你伤好了，你可要给我做件漂亮的衣服，行吗？”
行，那有什么不行？再送一个亲笔签名都没问题！吴鳞咬了一口肉，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几百年前，服装设计师就已经这么吃香了。
服装设计师？吴鳞又一次想起了姑奶奶，自从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她就一直跟着自己倒霉，先是被人砍去了右手，现在更是生死未卜…
吴鳞心中一酸，再也吃不下半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