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伦把自己的罪过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刽子手把穿着红鞋的双脚砍了下来；接着鞋子拖着那一双小脚跳过了田野，跳到深深的树林里去了……”
——摘自《安徒生童话•红舞鞋》
段婷站在自家宽敞明亮的大客厅里，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墙上那像一副小型电影荧幕的超大等离子电视，里边正播放着前日她参加瓦尔纳国际芭蕾舞比赛的花絮。
当日她跳的是《天鹅湖》选段，画面上的她仿佛已经与那个奥杰塔公主合为一体，修长的玉腿在空中张合，纤巧的脚尖一起一落，身体旋转，双手的弧线划出完美流线，再配上她那热情中带着迷茫的眼神，舞姿浑然流畅，天衣无缝。
就连段婷自己都觉得自己跳的近乎完美了，她一向高傲如冰雪女神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微笑。
但，段婷知道，她还可以更好，这次的比赛她一口气只做出了三十二个Fouette（单腿旋转），而获得亚军的那个俄罗斯姑娘却一口气做出了四十六个Fouette。
一想到这一点，段婷脸上的微笑立即消失无踪。手中的遥控器对着电视一按，整个大厅立即陷入了一片静谧。
“我一定可以做到……不，我一定会超越她！在下一场比赛来到前，我一定会做出五十个Fouette。”段婷喃喃自语着，将手中的遥控器往沙发上一丢，转身就走进了与客厅相连的练功房。
今晚月色很美，银白的月光毫不遮掩的透过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照到舞蹈室内。段婷没有开灯，穿着一袭洁白练功服的她就着月光在木质地板上不断旋转跳跃。面前的镜墙映着她舞蹈的样子，她整个人在快速的旋转下已经成为了一团白色的影子，只有她脚上那一双红舞鞋仍然可以在镜墙上显出样子。
段婷已经转了超过五十个Fouette，但她还是停不下来。她就像《安徒生童话》中的那个因为不尊敬神而被惩罚的小女孩，只能一直不停地旋转舞动着，直到有人能将她的双脚砍下来，或者，直到死亡……
陶乐颜带着一丝惋惜看着眼前这无比美丽却又无比令人惋惜的一幕——段婷以著名芭蕾舞剧目《天鹅之死》中最终的姿势俯卧在她别墅中的练功房与庭院之间，身下的血水漾开，就像一朵凄艳的玫瑰。练功房那一面双层加厚的玻璃的落地窗现在已经变成碎渣，映衬着冬日苍白的太阳，绽放着虚弱白光，段婷的身上也落满了碎玻璃，在冬阳的照射下，被鲜血完全浸染成红色的练功服仿佛镶上了无数的璀璨水钻，令她的尸体散发出另一种被死亡渲染出的无与伦比的美丽。
老姚在练功房和院子之间走了一遭也晃到了段婷的尸体前，然后惋惜的摇了摇头道：“嗯，好可惜，没有人看到这只天鹅的最后一支舞。”
陶乐颜深有同感的应和道：“是啊，她几天前才得了那个什么瓦大奖，奖杯都还没揣热呢今天自个儿就凉透了。”
“有这时间感叹一个死了的人，为啥不先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老蔡恰好听到了他们师徒两个的一唱一和，走上去就一人给了一下以示薄惩，惊得陶乐颜立即吐着舌头跳到了王灵身边装模作样的开始帮她将证物归类。
王灵因为陶乐颜的突然加入而停了一下手，但她只是抬眼瞟了他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却没有开口说什么，复又低下头去继续做着手头正在进行的工作。
与此同时，大批神通广大的狗仔队已经得到了芭蕾皇后突然猝死家中的消息而聚集在段婷的别墅前，采访车一辆接一辆，打开电视，几乎每个台都在插播这个新闻。
“哎呀不会吧？我后天的case还是帮她化妆给《女人帮》拍照呢，为了这个case我可是退掉了好几个工作了诶！这下可怎么办？”女巫栖息所，难得的歇业一天，老板娘一家四口正安静的围坐一桌分享早餐，马天涯瞄了一眼电视却立即破坏气氛的叫了起来。
幼幼正帮着乌鸦将大盘子里的中式、西式早餐摆上桌，抽空瞄了一眼电视也笑了：“那不是陶警官吗？这个案子也是他们负责的。”
“哪里哪里？我怎么没看见？”马天涯闻言立即往前凑了一点，果然在屏幕的右下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哈，真的诶，没想到他还挺上镜的。”
“对了，天涯，你给陶警官发个短信，让他下午到店里来，他是警察，找人应该是他的专长。”幼幼将一碗牛奶麦片放到了天涯面前，后者点点头拿起手机给陶乐颜发了条短信。
陶乐颜快要被那些无孔不入的狗仔队烦死了，为什么他们不去找别人就追着他啊？他又不是明星！要不是老蔡提早交代过要跟媒体保持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他早就问候那些狗仔的上八代亲戚了。
“这位警官，请问你对芭蕾皇后段婷的猝死有什么看法？”
“听说段婷是自杀，请问是这样吗？”
“警官先生，段婷生前曾经跟大利集团的总裁交往甚密，请问这中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警官先生，叭啦叭啦……”
长枪短炮将陶乐颜团团围住，镁光灯闪的他眼睛都快瞎了，耳边一通七嘴八舌的声音就像一堆蚊子在嗡嗡飞，往那边转看到的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陶乐颜现在真是深刻体会到了走投无路这个词的意思。他求救的看向别墅里边正在假装忙碌的同事，却发现那些缺乏同事爱的家伙一个个都闪躲着他的目光，但他们每个人的唇边都挂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王灵也跟他们同流合污了。
“啊，真是够了……”陶乐颜的耐心终于告罄，正当他准备动手推开面前挡着的人走回案发现场的时候，他兜里的手机传出了震天响的摇滚乐。
那些本来因为看到他好像有所动作而拉长了脖子的记者同时被他那惊人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看到那些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往后一缩，陶乐颜心里有了一点报复成功的快感。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居然是马天涯发来的信息，他心中一喜，立即按了阅读，只见上边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下午到店里来，急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