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天子刘宏正襟危坐在龙案后,威严的目光静静扫视着阶下黑压压跪倒一片的朝臣们,心中一阵阵的冷笑。
朝臣们明显分成了三个阵营,以大将军何进为首的内戚系,以袁氏、杨氏为首的世家系,以清流名士郑玄、卢植和北军皇甫嵩、朱俊为首的北清系。(北军系与清流派的合称)
平日里,这三派每次朝议都会大起争端,各持己见,并且争执之前还会统一矛头的先弹劾张让、赵忠等内宦。可是今天,这三派一反常态的没理会张让等内宦,而是将话题全部集中在了北疆的事情上。
何进、袁逢、袁槐、杨彪、郑玄、卢植、皇甫嵩、朱俊等同时上奏同一件事,就是剧阳战事——吕彦大破鲜卑,擒杀鲜卑大人“和连”。
大将军何进当先上奏:
“臣恭贺陛下。北疆剧阳边军大破鲜卑贼子,擒杀和连,边军战功显赫,此乃托陛下天威也…然,臣以为,鲜卑明年必将以此为由大举入侵我汉边,臣请陛下早做防备。臣不才,愿统军抵御外虏,扬我大汉国威…”
不等何进说完,司徒袁逢也上奏道:
“大将军所言极是,今虽祸乱暂平,然明年必又起干戈。老臣一族深蒙圣恩,日思报答圣上。臣虽以老朽,然臣子颇有韬略,常思为圣上分忧,尽忠朝廷,老臣举贤不避亲…”
“陛下,臣以为北军乃国之砥柱,大汉雄师。抵抗外虏乃北军份内之事,何需劳动司徒与大将军?臣不才,愿统兵讨伐贼虏,扬我大汉天威!”
左将军皇甫嵩望了眼大鸿胪王允,持金吾张奂和少府郑玄,也上奏道。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三人上奏完毕后,后面的分成三派的群臣们顿时一片支持附和声,阵线分明。
“一群城狐社鼠,狼心狗行的东西!打着为朕分忧,为国尽忠的旗号来窃取兵权,气煞朕也。”刘宏心中想着,气的几乎破口大骂。
刘宏冷着脸转移了群臣揽兵权讨伐鲜卑的话题,淡淡说道:“朕闻军报,此次大胜,剧阳骑督吕彦出力不小。然,此人却杀了和连,违诏逆令,引得鲜卑明年将大举入侵。此人其功之大当封侯授爵,其罪之重当诛灭九族。爱卿们以为应如何处置?”
“陛下,臣等以为此人乃忠君为国之士,不可杀!”
三派一致上奏,吕彦违诏逆令虽是大罪,然,擒杀贼首“和连”亦是大功。
三派奏曰:
鲜卑与大汉乃是死敌,早晚决死一战。鲜卑年年侵扰汉边,杀死官吏百姓,抢掠财物人口牲畜无数。大汉近年因国力羸弱,数次征伐下皆遭败绩,实是不得已才虚与委蛇,和亲封蕃。吕彦与鲜卑大战,以少胜多,大彰汉威,此乃天与强助,大汉之幸,天子之幸,北地万民之幸……总之,三派就是一个意思,吕彦不该杀,该赏!随后,三派就吕彦该如何封赏归属的问题争吵不休;直吵的面红耳赤,口沫横飞。
刘宏看的明白,这三派都在想尽办法的将吕彦拉到他们的阵营中。不仅仅因为吕彦骁勇善战,更因为吕彦所掌的剧阳军战力非凡。能以不到千人的杂牌军大破万余鲜卑铁骑,岂是泛泛之流?
刘宏心中暗暗冷笑:“尔等私心当朕不知否?何人可曾以朕为重过,无论是外戚,还是世族、甚至是清流一脉,无非都是在为己方增加羽翼罢了。这群混蛋!”
“嗯!”
刘宏重重的哼了一声,目光落在站在侧边的大太监张让身上。
张让会意,立刻扯着脖子高叫一声:
“众臣且安,陛下有旨。”
“喏~”
群臣应合,停止争吵,目光齐整的狠狠挖了张让一眼。
张让面无表情的不与理会。
天子刘宏轻咳一声道:
“朕以为众卿所言有理,我大汉早晚与鲜卑当有一战。今,国力羸弱,人才稀缺,吕彦此人虽然出身卑微,却于国有大功,可赏不可罚。传旨…”
张让立刻将笔墨与空白的诏书摆在了案几上。刘宏沉吟一下,拾笔拟旨。写好后,张让将圣旨捧在手中,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天子诏曰:剧阳骑督吕彦,擒杀和连,于国大功。朕特下恩旨,赐吕彦黄金千锭,彩缎千匹,封,剧阳亭侯,拜,讨鲜卑校尉。进京受职封爵,钦此!!”
“嗡~”
圣旨一下,群臣大哗。所有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大太监张让的身上,那犀利的目光恨不能将张让千刀万剐。这封爵赏赐到是无所谓,只是这讨鲜卑校尉的官职确实太出乎群臣的意料。
讨鲜卑校尉名为校尉,实是将军一职;军职等同于一州的统军将军,或等同于朝中的中郎将。且讨鲜卑校尉不受州牧、刺史,郡守的管辖调遣。甚至连朝中的太尉,大将军都无权调派;讨鲜卑校尉只受天子统辖。
吕彦受此军职后,天子有诏,当讨伐,天子无诏,可自行其事。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说,讨鲜卑校尉一职等同于天子授予征讨敌军的将军以假节钺,代天行事。这权力简直太大了。这是朝臣们最眼热的军职,如今归了一个突然出现的后起之辈。
而更另群臣们不安的是,天子宠信张让等十常侍,内宦把持着传达天子旨意的权力,吕彦被封为讨鲜卑校尉看起来是成了天子的羽翼,实际上变相成了十常侍一党。群臣认为,吕彦拜将一事表面是天子的临时决定,特准恩赐,实则是十常侍早就定好的阴谋,天子只是走了个过场。
这如何使得?!
群臣正要反驳,刘宏以不耐烦的微微动了动身子,目光落在张让身上,张让立刻尖着嗓子高喝:
“陛下龙体不适,群臣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阶下代表着三方势力的何进、袁氏、杨氏、郑玄、卢植等心有灵犀的互视了一眼,同时叩首。
“臣等告退。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散朝后,大将军何进、司徒袁逢、司空杨彪同时向心腹家臣下达了同样的命令“刺杀吕彦,绝不能使吕彦进京!”
既然吕彦不能为己所用,那么谁也别想得到。吕彦一死,讨鲜卑校尉的位置就得空着。群雄逐鹿,鹿死谁手?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很快,数路人马呼啸着奔出洛阳城,直奔并州雁门而去。
…………
雁门,应县。
转眼半月以过,吕彦依旧在应县的宅院里悠然无知的等着朝廷的使者来剧阳大营砍他的脑袋。但,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吕彦并没闲着,他也在准备着后事,策划着逃亡的路线,考虑着以后的目标。
虽然蔡邕给他指点的“投奔皇甫嵩”这条路不错,但吕彦却并不急着去。吕彦知道,大汉已经日落西山,没几年活头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天下大乱,各路英雄豪杰纷纷粉墨登场、标名史书。吕彦想趁着乱前的这几年到处走走。
自从他来到这个时代的那天起,就一直忙于征战,除了打仗还是打仗,连气都喘不过来。如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正好撂下肩头的担子游历四方,会会天下英雄。
吕彦依稀记得,号称三国第一战神的吕布似乎就在并州太原郡,名动天下的赵子龙好象在冀州常山郡,刘备,关羽,张飞是在幽州诼郡相遇的。名人太多,吕彦一时拿不定主意应该先向哪里去。
其实吕彦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光和六年到底是公元哪一年?他只知道现在是汉末,距离大汉****乃至灭亡的日子不远了。如果他知道明年大汉就会更改年号为中平元年的话,吕彦就会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中平元年,大汉将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吕彦独自在屋子里想着事情,他的三个婢女,雯烟、麝菲、绦容,则凑在另一间屋子里,一边做着刺绣一边小声的说着话。
“烟姐,菲姐,消息说吕将军很快就要入京觐见皇帝了,我们是不是也要回家了?”绦容问道。
“是呀,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就该回去了。”麝菲略有惆怅的微叹一声。
雯烟苦涩的咧了下小嘴,“妹子,咱们有家么?这次是卧探鲜卑的消息,下次谁知道又会委身给谁呢?其实咱们根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人。女人那就是根草,命苦…”
“嗯”绦容默默的点了点头,轻轻咕哝了一声:“其实,吕将军人很好,虽然咱们是奴婢,可吕将军从来不作践咱们,一点都不象咱们以前伺候过的那些畜生…”
雯烟和麝菲同时抬头望了绦容一眼,随即又深深的埋下臻首,什么也没说,美丽的眸子里泛滥着湿润的水光。
“算了妹子,别想那么多了,咱们的命是注定的,强求不来。能跟着吕将军象个人那样活了这些日子,知足了…”良久,雯烟抹了抹眼睛,戚声缓缓说道。
“唏,唏…呜呜呜…”
麝菲和绦容悠地低低抽泣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得为吕将军准备晚饭了。那边的消息说让咱们仔细保护吕将军,别出差错。这几天姐妹们小心些……”
雯烟说着,起身放下手中的女红,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