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兰和陈笑爽是铁了心要考研的,因此公务员这事儿她们一点都不在意,她们依旧按步就班地翘着一切能翘的课去图书馆上自习,这只金饭碗目前在她们眼里没有任何吸引力。
这会儿,宿舍里只有易兰和陈笑爽不在。苏莹也在研究着职位表。她才回学校没多长时间,尽管刚回来时几个关系亲近的同学和室友们都围着她唏嘘一片,但现在,大家都各行其事,就像平常一样,仿佛她本来就没有离开过,又或者根本还没有回来。其实她现在很想和室友们一起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地骂一骂这让人欲罢不能的公务员考试,可室友们偏偏都自顾自地忙着,根本连话头儿都没有人想要提起的样子,让她有点郁闷。
苏莹放下在怀里抱了许久的电脑,慢慢地伸伸腰腿下了床,穿上拖鞋进了阳台,然后轻轻地掩上了那扇有些破旧的阳台门。在床上保持同一个姿势坐久了,也该起来活动一下了,要不然又会双腿发麻腰肢生硬了,顺便也一个人躲在阳台上抽口烟。这些日子,她的心上总是萦绕着一缕像烟雾一般挥不去、散不开而又捉摸不透的烦恼和忧愁,到底在烦恼什么忧愁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好像女人每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你永远搞不清她的情绪走势会是一条什么样的曲线,苏莹这些天的情绪便是这样,她自己也不知道下一秒钟她的心情会冲上波峰还是会跌入波谷。或许是因为人到大四,终于该下定决心为自己从诸多的出路中选择出一条的缘故吧。有了选择就意味着要放弃很多,在选择和放弃之间寻到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平衡点,真的是件不容易的事。
卫生间里聚集了不少人,洗脸涮牙的和洗衣服的挤在水池边,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活儿一边海阔天空地聊着,当然,公务员报名的事情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热点了。
常露瑶口是心非地赞赏着缪素菁新买的真丝睡衣如何如何漂亮,低了头,又压低了嗓音问她准备不准备报考今年的全国公务员,那样子,仿佛是在打探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缪素菁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而今天更是悄声细语地回答了常露瑶的问话:“我一点也没有兴趣啊,可是我舅舅非要我报名,还说只要我报了名好好去考了试就行了。”
“那你要报什么啊?”
“我不想报考。”
常露瑶听了,只是“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原本笑脸相迎的她现在只是低了头专心地洗起了衣服,可心里却对缪素菁充满了不屑与鄙视。虽然她不用考公务员,但她还是觉得命运充满了不公,凭什么别人要花很大的代价都未必能够达成的愿望,在有些人那里却如同信手拈花一般的轻易?不就是比别人多了点权势多了点钱吗?为什么这个人偏偏就是她缪素菁却不是我常露瑶啊?在这个各种拼的时代,常露瑶突然发现自己除了自己拼命,再没有其他可选的了,钱权势力一概没有,爹妈都只是很普通的公民,思路再拓宽一些,竟然连个靠谱的亲戚都没有,除非,她能钓个金龟婿,这也是女人改变命运的一种捷径。
言者无意,听着有心。缪素菁这单纯的一说在个把小时之后,便成为班上尽人皆知的公开的秘密了,而这个始作俑者便是唯一一个与缪素菁谈及此事的常露瑶。
309宿舍里的气氛有点凝重,半晌的沉默终于被贾春梅一声“她奶奶的”给打破了。贾春梅愤愤然地啪一声合上电脑,仿佛那东西跟本不是她自己的一样。本以为总算是有一个公平的竞争方式可以为自己的前途争取机会,却没想到处处都有黑手。仔细想一想,公务员考试即不公布试题,又不公布正确答案,连每一道题的分值是多少都搞得不清不楚,谁又知道自己的最后得分是怎么来的呢?千万的绿叶,只是为着衬托一两朵红花,用千万人的“牺牲”成就三五个人的光荣。那些暗箱操作的事情哪里都会有,只是自己天真得不愿意去相信罢了。贾春梅少有得痛斥社会不公,却没有人附和她一句。
沉默,沉默,贾春梅对此刻的沉默是如此深恶痛绝,她多希望能有个人站出来说上一两句话,哪怕只能是几句毫无现实意义的牢骚,也能让她觉得不是孤单一人,总有人会和自己一起承担。
然而,打破这场沉默的人却是杜语轩:“如果这个社会处处都公平,那还有什么需要改革的吗?这不又得有好多所谓专家失业了吗?”
贾春梅有些哭笑不得,她无奈地对杜语轩说:“你好歹也是个新时代的大学生,你多少有点正义感行不?”
“正义感这东西,有了也不能让你饱肚子。虽然我也对当今社会的许多黑暗面不满,可是又能怎么样?一个人左右不了社会,一群人也未必能行的!很多事情,不是当官的没认识到,而是解决的时候没到。马克思不是说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吗?慢慢来嘛!要怨呢也只好怨我们出生的不是时候啊!”杜语轩趴在床上看着专业课的复习资料慢悠悠地说。
这一番话让贾春梅感到无语,却引起了易兰的一点兴趣:“语轩你在复习政治啊?你不是说那种东西不用怎么看的吗?”
“对呀,政治这东西,只要不说错话,能自圆其说不就OK了吗?那些内容好多都是高中学过的,只要再思考的深刻一点就可以了嘛!”杜语轩说的满口轻松,这一点也让易兰好生羡慕。易兰摇着头感叹道:“毛爷爷说过,‘浪费就是犯罪’,你当初没去学文科可真是极大的犯罪。你可真是把你文科的天赋浪费的干干净净啊,不过在这里倒是能用上一点儿了,也算是赎罪了。”
公务员的话题就这样被杜语轩和易兰给岔开了,宿舍里恢复了本该有的平和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