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重阳,百花尽杀ju花开。
皇宫赏菊宴原本是皇后开来宴请名媛贵妇,一来是可以让皇后清冷的日子得到调剂,增进皇家与大臣之间的交流,二来可以给皇后皇妃为皇子物色妃子提供便利。不过自大离诗文兴盛之后,皇帝大臣也开始加入这赏菊宴,彰显文采风liu。
信无真不曾见过如此华丽的金色,整个御苑的地板上铺满了金ju花瓣,当中有金菊围了一个花坛,其中又有一座三丈多的高台,全部都由金菊搭建,最顶上摆的是金ju花王,足有灯笼大小,极为艳丽。赏菊宴的用桌虽是檀木,却也有花瓣铺上,每桌还有几多金菊点缀桌角,饮酒赋诗时时都有菊香相伴。
这份华丽,怕是只有冰原的纯洁才可以相提并论吧。
官员都是身着朝服结伴而行,而其身后的女眷则都是盛装打扮,争芳斗妍,裙裾飘逸,披帛艳彩,恍若开屏孔雀,处处存了比斗之心。
太后好静不来,皇后和慧妃便是赏菊宴中最尊贵的女子,自然也是盛装出席,发戴金翅九翎立凤攒玉吐珠冠,身着红底绣金菊凤袍,配着金纱披帛,虽服饰相近,而风采却有不同,皇后是雍容华贵,慧妃却显温柔知性。
为不使赏菊宴后显得脏乱,入御苑前得脱去鞋袜,在一清涟潭水中洗去污垢,赤足而行。年轻女子在脚踝上系了响铃,行走之间清脆悦耳,长裙飘洒之际,洁白精致的小脚一闪而过,引人无限遐思。
众人还得按爵位携家眷坐下,信无真刚分到亲王一堆中,周围的人全都不认识,甚感无趣,开始痴坐在那里观察哪家的女子漂亮些,哪家的衣饰华丽些来,竟然还让他在其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金善雅。这落魄的棒奴公主容颜虽然还是艳丽,但眉宇间的愁苦还是让她憔悴了许多,想必近些日子在大离寻求帮助没有得到多大的成果吧。信无真朝她微微一笑,金善雅也回报一笑,只是却有些勉强。
赏菊宴被离皇临时宣布改成秦路的庆功宴,这在不重武功的大离朝可是不小的荣耀,秦路宴席开始之前所受关注自然很多,想去和他结亲交好的官员都围了上去,好言相贺。金善雅也在其中,她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大离实权人物交好的机会,只是这些人都显得有些不咸不淡。
“皇上驾到!”
官员们纷纷回到自己位置,跪伏于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信无真见离皇穿的还是大黄袍,只是原本绣龙的地方绣了ju花上去,还是显得尊贵无比。他先是表彰秦路在居应城大破奴族兵马的功勋,授以子爵,驰原关总兵,又对他说了一些勉励话语,才宣布宴席开始。
御苑内顿时百乐齐奏,又有一队伶人翩翩而入,随乐声起舞。这大离乐曲和歌舞都不像冰族那般慷慨激昂,却精致无比,信无真初时还看得有滋有味,后面竟觉得有些索然,细细看那些大离上流人士,有陶醉其中随乐应拍者,有交头接耳轻声讨论者,各种神态一一呈现,反正就没有像他这般无聊之人。
待乐曲歌舞过后,又有宫人捧上ju花糕,ju花香茶,ju花酒来,这倒让信无真还有些欢喜,捧杯饮下,只觉ju花酒醇而不淡,清新无比,顿时精神大振。
此时的赋诗会已然开始,大离文臣大都是身具功名之人,这ju花诗自然难不倒他们,比的不过是谁的诗较好,博得皇帝的彩头而已。信无真虽说也随着大哈萨习过东原诗歌,不过他年少贪玩,没有一句听进去了的,这些吟唱的诗歌自然是不懂,索性埋头吃起糕点来。
离皇先做了一首,虽韵律工整,却并非很有文采,不过他是何等身份,台上台下之人自然使劲鼓掌,让他开怀大笑,好不得意。接着又有几人作诗,虽较之离皇不差,但没什么新意,自然喝彩不足,耷拉着脑袋退下。
离皇又指着秦路道,“秦卿家,今日是你的庆功宴,你做一首诗来给朕听听。”
秦路连忙跪下,“臣是个粗人,不擅诗赋。”
“这作诗不过图个乐子,不论好歹,朕让你作你作便是了。”
“是,陛下!”秦路似乎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吟道,“莫将边地比帝都,八月严霜草已枯。今日同袍樽酒里,不知能有ju花无。(改王缙《九日作》)”
离皇拍手叫好,“秦卿家果然是体恤士兵的好将军,朕没有错看你!”诸臣子也是齐声赞叹。
“谢陛下!”
信无真没想到那厉害的秦将军真能作出令众人拍手叫好的诗,又见身边一白发老人家只是摇头,还微微叹气。他斜眼偷看,只见那老人家的白纸上也写了一首诗,“重九开秋节,得一动宸仪。金风飘菊蕊,玉露泣萸枝。睿览八紘外,天文七曜披。临深应在即,居高岂忘危。(韦安石《奉和九日幸临渭亭登高得枝字》)”
信无真约莫还能懂些意思,最能懂的是“居高岂忘危”那句,让他兴奋了一阵,终于见着一个能看懂的句子了。
正要出言相问,离皇却叫上了他,“真儿,你能作诗么?”
信无真此时心想要不要把那老人家的那诗拿出来作弄一下,后面想还是算了,只好实话实说,“我一点也不懂。”
“今日可是不懂也要作哦。”
信无真一阵无奈,只听那老者轻轻道,“天涯知己何处觅,梨园深处菊门开。”少年一听,对那老人家眨巴一下眼,然后朗声道,“真儿冥思苦想,只作出两句来,只好献丑了——天涯知己何处觅,梨园深处菊门开!”
他这句诗一出口,全场先是一片安静,那些上流人士大都在辛苦忍住笑意,等到离皇终于不顾形象的捧腹大笑,全场顿时轰动起来!
信无真顿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