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又道：“想那杭天雷总归是京城人士，我在这儿呆久长了，容易出事，这才来与兄弟道声别，兄弟也该多加小心。嗯，你那自小订亲的潘姑娘，我会留意的。”
吕欢有些感动，这个宋江多疑爱猜忌人，这是他的缺点，但他也有优点，就是做事极为周全，承诺过的事不会忘记，难怪江湖中那么多人推崇他，突然想到什么，叫道：“宋江哥哥，能否在京城多呆些时日，你做官的事儿没准有眉目的。”
宋江一喜，这是他来京城的主要目的，只是吕欢不说，也不好意思提起：“真有这般快？”
吕欢可不会把话说满：“这事儿希望很大，但有变数也难免，我尽力在这几日内给你答复。”他这话无意中符合了官场规则，官场上哪有什么事儿能够打保票的。
宋江不是冤大头，既然把好些贵重礼物交给吕欢，其实暗中让人跟着，看到吕欢和小包大人果然进了蔡府，后来又到了柴府，心中十分欢喜；后来吕欢被抓到了高俅府上，又有些失落，让他去救人是不可能的，只是有些懊恼自己那些钱财要泡汤了。
可吕欢居然被八王爷、包老夫人几个重量级人物联手救了回来，宋江对于吕欢信心大增，后来他又住到了八王府里，又见着了皇上。
宋江这才现身了出来，像吕欢这样的人物，整个大宋也找不出几个，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决心推心置腹，做真正的兄弟，所以会在半道等着吕欢。
其实很多事情宋江是不知道的，才会高看吕欢，吕欢也因为知道宋江将来要造反过来也高看他，两人便处于这种微妙的关系中，都想将这段交情维持下去。
并不是所有的兄弟情谊都要肝胆相照，很多时候有诸多的利益情感纠葛，之间的关系反而会十分牢靠，至少现在是这样。
宋江对于吕欢是完全信任了，点头道：“既然兄弟这么说，我便再等几日！嗯，若无法成功，也怪不得兄弟！”
吕欢点点头：“你等消息吧。”他现在是个官儿了，做贪官没什么，可做收人钱财不给人办事的贪官就大大要不得，这点潜规则他还是知道的。
两厢一行礼，吕欢坐着轿儿继续前进。
蔡攸也是挺那个啥的,吕欢一到府上，便有人引入，在厅堂里才一落座，他就走了进来，一看，人家穿得那个随便，哪像自己身上弄得就跟裹脚布似的。
两边寒暄之后，吕欢开始脱帽脱袍子，虽然是秋季，但傍晚时分还是闷热得很，边脱还边道：“蔡大人，早知咱们这么随便，我也就不用穿这么正式了。”
蔡攸哈哈一笑：“正是，咱们兄弟间何必如此拘礼！”心中感觉这位还是挺上路的，主人穿得随便代表一种亲近，而客人穿得庄重代表一种尊重。
蔡攸招呼上酒上菜，一溜的侍女捧出精美的菜肴，吕欢不看菜，先看那些盛具，都是精致的金银器，在烛光下显得金光灿灿，暗暗一咋舌，光这些器具换了银子都足够一大家子花销一辈子了，唉，想想八王府和柴府，嗯，还有包家，都差老鼻子了，人家这才叫生活啊，难怪人人爱当贪官！
蔡攸观察着吕欢的表情，心中暗暗一笑：“今日没有旁人，只有咱哥俩，只管随意就是。”
吕欢虽说是初次当官，眼光还是有的，满口都是好话：“呵呵，蔡大人实在太看重了，让我受宠若惊啊，嗯，像你这个级别的高级干部，很多人就是想进府上都不容易吧，嘿嘿，我若说出去，那是相当地有面子。”想到赵家老爷赵纵送了重礼，才向他要了一个干孙子的虚名，还是众多干孙子之一，不由脸上很有光啊。
蔡攸对于什么是高级干部弄不明白，不过知道是好话儿，有些自傲地呵呵一笑，这小子说话粗鲁，却很中听，道：“不才虚长几岁，就唤你兄弟吧，来，为兄敬你一杯。”
吕欢一听他叫自己兄弟，突然想到包清文说他喜欢男风，手儿一颤，杯中酒差点没有溢出来，心中暗自提醒，千万别喝醉了，那样很危险的！
偏偏蔡攸为了表示亲近，频频举杯，弄得吕欢扭扭捏捏跟个小媳妇似的，总算上了歌舞，一群乐师坐在阶下，笛声一起，一行佳人翩翩行了进来，随着乐声，腰肢舒展，长袖翻飞，笑靥如花。
在月光如水的夜晚，听着悠扬的乐曲，佳人们在眼前时而抬腿时而仰胸，这可和万花楼里的姑娘不一样，个个水灵不说，重要的是有股脱俗的气质，这就是传说中富贵人家养的歌妓了，吃得好穿得好，养尊处优，只习歌舞，当然没有一点尘气。
吕欢傻了眼，口水一下淌了下来，连忙用袖子抹了抹，挺直腰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
蔡攸请吕欢来，主要是因为皇上对他有垂青之意，想观察一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看来，也就是井市间一浪子，没有什么城府，不会形成大的威胁，倒可以成为对付蔡京的一个利器，原本对他的成就也就淡了，拉拢之心更加盛了。
蔡攸想到这儿，一拍手儿，乐曲嘎然而止，歌妓们乖巧地排成了一溜儿。
吕欢这才发现这些歌妓们高矮胖瘦都是一般齐，光要找身材差不多又这么漂亮的女人都不容易啊，心想，老子要是飞黄腾达了，也弄这么一排歌妓，不，要两排才够！就听蔡攸道：“吕兄弟，这些歌妓还看得上眼？若是满意，只管挑了去！”
吕欢喉头一骨碌，差点没有把舌头给吞了下去！居然可以送人？叫老子可不舍得！正要挑，却又沮丧地道：“那个，那个，我现在连家都给抄了，这些美人儿难道跟我睡大街上啊。”不由横了他一眼，都是你小子害的！
蔡攸神色不变，故作讶然：“竟有这事？不知是何人所为，为兄帮你出头！”
吕欢很想讲就是你，话到嘴里就变了：“呵呵，我也不知是谁啊，对了，我府上在来福巷里，有官兵把守的就是，麻烦我去给他们说一声啊，多谢他们帮着看门，以后不用看了。”
蔡攸被逗乐了，哈哈一笑：“好说，我这就让人去办理，嗯，你明日就可回府了！”还装模做样地唤来下人交待一番，然后又道：“吕兄弟，待你府上安顿好，我便送几个歌妓过去，这样如何？”
吕欢大喜，点头道：“呵呵，这样最好不过！”
蔡攸心中也是一喜，他出口答应，就等于以往的过节都揭了过去，又是一招手，歌舞继续。
吕欢却大声叫道：“慢着，慢着！”
“吕兄弟还有什么吩咐？”
吕欢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这个，这个，有点难以启齿啊。”
“咱们是兄弟，有什么话只管说来。”
吕欢一挺胸，大声道：“蔡兄既然这么高情厚意，我也就不拘礼了，是这么回事，我有个兄弟想谋个官职——”说到这儿就不再说下去了，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观察蔡攸会不会接茬，如果他迟疑，那就必须要割肉送银子了。
蔡攸问道：“也不知你那兄弟想谋什么官职？”他有些吃不准，在印象中吕欢属于那种放浪无形的，这种人一般都喜欢狮子大开口，他也吃不消，其实也不是吃不消，只是好像没有那种交情不是。
“我兄弟姓宋名江字公明，山东清河县人，家中开着生药材铺，颇有些名望。”他对于宋江的来历简直比对自己的还熟，感觉这样还是不够，又道，“那个，他根正苗红，一心向朝廷靠拢，经过我接触，认为还是可以给他在地方上弄个官当当，官不用太大，还要考察考察。”
蔡攸哈哈一笑：“吕兄弟净是些新鲜词儿，既然是在地方上，官又不大，那倒好办！”说着让人取来空白的官扎，拿来毛笔添了几划，就交给了吕欢。
吕欢捧着官扎，上面新鲜的墨迹写着提刑副千户，心中咋舌，原来在宋朝要个官这么容易啊，咦，这情景跟西门庆的差不多哇，也是当了清河县的提刑官，管着一方刑狱应当会让宋江满意的，小心地收入怀中。
心中又有些不明不白地发堵，上天把宋江和西门庆整成了一个人，居然还将错就错起来，看来老天爷也是属于知错不改的。
吕欢完成一件心事，也就不用担心宋江翻脸不认人举报自己受贿，老子虽然拿了他的钱财，可是事儿也办成了嘛！高兴得举起杯主动敬蔡攸，歌舞又继续开始。
他现在完全放开心事，喝着小酒，看着满厅里的歌妓，心中陶陶然有些醉意，心中拿蔡攸和包清文比较，可怜的小包同学也太清贫了些，连去妓院都要向属下借银子，窝囊，又有些佩服。
如果老子能够在事业上像包清文那样当个清官，生活上能像蔡攸那样侈奢堕落，这辈子也就不枉了。
正在胡思乱想，厅外突然冲进一个人来，十来二十岁的样子，油头粉面，穿着粉色的长裳，一顶小帽居然插着一朵大红花儿，走起路来打着飘。
吕欢一下坐直身子，虎视眈眈地望着，这是什么人，日了，比老子还放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