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在那个小镇上班的时候,镇上几乎还没有什么娱乐物事。一条街,街面并不宽,从东头逛到西头也就四五分钟的光景。小镇上除了一家豆腐坊、两间理发店,在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数街西的那家电影院了。
我常常在吃过中饭后骑一辆旧自行车来到电影院门前。午间12点15分,有一场电影会准时上映。票价2元。当然一点也不贵,虽然放的多是些老片。影院内设施简陋,只有十多排硬板凳。但屋顶很高,显得空旷,这是整个镇上最宏大的建筑物了。夏天的午间,尽管里边没有冷气,但太阳的热量却无法抵达影院的内部。高高的屋顶,有一架巨大的电扇在呼啦呼啦地转动。而冬天呢,说实话,里边就有些冷意了。但这并不妨碍我在每天中午影片上场之前准时出现在影院。
观众并不多,每次如此。有时三两个,最多时不超过十个,而我还曾数次享受过专场待遇。有段时间,我极担心因为客源问题,影院会取消午间场。但后来证明我的担心纯属多余,不管观众如何稀少,午间场电影一直放映着,直到两年后我离开那个小镇。
当影院内的灯光暗下来,我就知道,一场好戏即将上演。我总坐在第四排或第五排的最中间那个座位。我喜欢坐得离银幕近些,这样会让我很快融入银幕的人群之中,而忘记了现实中自己的存在。看电影时我从不吃零食,从不把臭脚从鞋中解放出来高高地架到前排椅背上。这些习惯被我固执地保持至今。但我会尽量让身体倾斜于一个最舒适的角度,然后,眯着眼睛,让思绪随着影片的开场飘远,飘远。
我在小镇电影院看了为数众多的老电影,甚至包括许多六七十年代的黑白片及少量哑剧。但随着时光逝去事实上大多数影片都被我忘掉了,现在想来那时候我要是养成记电影笔记的话,如今已是洋洋可观了。记得看张国荣早期的《鼓手》时我被剧中激情扬溢的鼓点所引诱,偷偷跟人学了两个月的架子鼓。看《魂断蓝桥》时被其中的分离场景感动得涕泪滂沱,那时我刚刚与远方的一位女孩分开。许多次在黑暗中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我想这都因为彼时彼地我的周围没有一个人,而我的心更敏感更丰盈。
当片尾曲最后的音符消失在影院空旷的黑暗中,我从座位里僵硬地起身。步出影院门时,我有几秒钟被突然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当我骑上自行车,许多次,我会忘了身边是熟悉的小镇,忘了下午的工作,忘了自己所处何时何地。
那时候下午上班我不可避免地常常迟到,这种状况直到两年后我进城工作才得以改变。但午间场,我再也没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