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牛翔”
“刘翔?”
“不是刘翔,是牛翔,就是牛在天上飞……”
“哦,牛翔……,先简要谈谈你的工作经历吧。”
以下省略对话若干……
“嗯,好的,牛翔,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有结果我们会电话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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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问候完那个连自己的简历也不仔细看的人事经理家中全部的女性成员后,牛翔把一份新买的用来垫屁股的《体坛周报》“射门中国”版铺在写字楼阴影处的台阶上,开始享用来自Seven-Eleven的午餐。
这已经是牛翔的第十七次求职面试,从对方的反应来看,他被顺利拍飞的次数也即将达到相同的数字,并直逼上届学长创下的二十四次求职被挂的记录。
“也许我的找工作失败次数将会超过樱木花道的失恋记录也说不定!”,牛翔一边嚼着嘴里Seven-Eleven自制的酱肉大包一边悲哀的想着。
牛翔是个很典型的80后,和绝大多数同龄人一样,相对出生于最后的物质匮乏年代的70后,牛翔自幼就能享受到更好的饮食娱乐医疗以及其他若干。所以牛翔在发育上比他那个生于西元1977的嫡亲哥哥要茁壮的多——牛翔七岁起就已经可以和比他年长六岁的哥哥牛飞正面PK,而当牛翔迈入十六岁关口后,发育已经基本停滞的牛飞就已经很明智的放弃了继续和弟弟用肢体语言交流的打算。
小孩子打架,关键还是看发育啊……
但牛飞无疑又是幸运的,最起码当他读大学时,大学还是不收费的,而当他硕士毕业时,研究生还是值钱的……
而牛翔则明显没有这样的运气。
自打他四岁进入牛爸单位的某著名幼儿园后,牛翔的成绩就一直极为稳定的保持在中等偏后的水平上,此后小学初中高中一路下来,无论牛爸牛妈如何绞尽脑汁费心心机的为他聘家教补习、请老师喝茶乃至考前重金利诱……牛翔的成绩都是永远的不前不后中等偏下,就如同他的姓氏一样执拗而顽强。
于是到了某一年的6月7日前,深感人生无望的牛爸牛妈只能向隅而泣,几乎一夜白头。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感谢牛妈多年来不计工本的揠苗助长,大量的牛奶、牛肉、生命1号、脑白金、黄金搭档等在牛翔胃中的化学反应的最终结果就是当牛翔在十六岁就已经拥有了181公分的身高,并且凭借自己在跨栏运动上和年龄不符的卓越表现早早就获得了一个“牛跑跑”的美称,并得以在十八岁时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进入了伟大祖国首都东北角的某著名大学!
学习办公自动化……
牛翔爱跨栏,自打他在十一岁时因为太过鹤立鸡群被体育老师从队列里一把揪出来丢到田径场以后,他便很自然的喜欢上了这项能充分发挥他身高腿长的优势以及能让他享受到女孩子关注的运动,而这种风光在某个上海男子在雅典奥运会上拿下跨栏金牌后达到了顶点!
大学最后一年的校运会上,发育基本完成,身高已经达到了187公分的牛翔以无可争议的优势在满看台女生“牛跑跑”的欢呼声中拿下了自己在校运会上的第四次跨栏金牌!并在同月顺理成章的在最后一次四级考试中折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牛妈的斡旋下,牛翔早在近一年前就已经拜到了学校经管学院某非著名副教授的门下,并顺利的在考研前的最后三个月时拿到了某教授稍作标注的若干本参考书籍……
于是,在其他和牛翔一样死于四级的兄弟们被迫拿着毫无水分的肄业证离开象牙塔的时候,牛翔则打点行装搬到了学校新建的硕士楼中。
这一次,牛翔的专业改成了朝阳般的企业管理……
三年又三年,当牛翔的硕士生涯终于走到了第三个年头后,他的求职生涯开始了。
作为扩招后入学的第一代大学生,牛翔非常的不幸,而更不幸的是——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牛翔恶狠狠的咽下最后一团Seven-Eleven经典魔芋丝,在心中骂道。
就在牛翔硕士毕业的前夜,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了……
中国多年来在基础教育领域的扎实投入在危机面前终于显示出了实实在在的效果,在Wall-street失业的美利坚金融精英中,有三成左右都是和牛翔一样的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
柳外高风尽日吹,春来不省见花枝。汉傍野墅三株杏,记得飘零似雪时。
——张嵲(宋),《思故园》
牛翔很恶寒的发现自己居然有心情吟诗……
梁园虽好非吾乡!于是海外归来的赤子们迅速的在腥风血雨的职场中PK掉了留守国内的土鳖精英们,而失却阵地的土鳖精英们只能调转枪口拿下了原本属于白领人士们的奶酪,没了生计的白领们则干脆放下身段抢起了学生们的饭碗……
于是,当牛翔等人蓦然回首时,身后只剩农民工……
牛翔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不管怎么说,他牛翔身材高大,四肢修长,仪表……也算堂堂!虽然从来不是学生会干部,在学校也从没拿过奖学金,除了校运会上几块除了颜色之外和金子都没什么关系的“金牌”外也没获过什么奖……但毕竟也是大名鼎鼎的第二神学院的硕士毕业生!虽然四六级是兄弟们帮着过的,但毕业论文怎么说也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的,难道真的是世无伯乐,以致此等良驹都只能抱憾终生呼?
天妒英才,奈何!
牛翔仰天——喝干Seven-Eleven餐盒里的最后一口“好炖”汤,站起身从“射门中国”里特意抓出有谢亚龙照片的那一张擦了擦手,从随身的拎包里掏出去年才买的N73E——上网,继续投简历!
生活终将继续,但前提是你的腰包里还有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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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牛翔的第二十四次面试,同时也是他第一次连过初试和人事两关,作为总裁助理人选之一与最后用人者的终极面试。
“牛翔?呵呵,听起来很像刘翔么。”,刘总是个看上去很和蔼的人,这也让牛翔多少放松了些。
“是很像。”,牛翔陪笑道——早在牛飞出生时,牛妈就有感于两个儿子的姓氏实在太过朴实厚重,故而将两个儿子的名字一者曰飞一者唤翔,其意大概是要取其轻灵翔动之意,不过直接结果却是小儿子的名字经常被读白成“刘翔……”
“人事那边你也见过了,待遇上还有什么想法么?”,刘总很真诚的问道。
“没有了,其实我现在更着急的是什么时候才能到公司来上班。”,牛翔压根就不相信这种充满感染力的真诚——鬼才相信有老板会愿意让雇员多拿钱少干活呢!
“嗯”,刘总似乎有些被牛翔的热情和识大体感动了,两人对话的气氛也开始渐趋融洽。
………………
“对了,牛翔,你什么时候才能来上班?”,谈判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我签完三方协议后马上就可以过来,不过六月时可能会多请假,因为那时我要做毕业论文答辩。”,牛翔回答道——毕业论文是刘翔为数不多的骄傲之一,所以他很乐意与其他人分享。
“哦,论文答辩”,刘总沉吟了一下,“应该的,应该的,学业为重。”
“那你毕业论文的题目是?”
“《论办公室政治与企业效益》”,牛翔很认真的回答道,这篇论文是他几个月的心血。
刘总突然沉默了。
牛翔抬头,看到的却是刘总那张惊愕的脸,不由得心下一沉!
尴尬的沉默……
“那个……嗯,牛翔,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有结果的话我们会电话通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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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刘总公司所在写字楼的牛翔一把扯开了自己脖子上的领带,郁闷!
“毕业论文谈办公室文化怎么了?”,牛翔愤愤的想,“哪个公司没有办公室文化?”
为了这个看上去很有希望的机会,牛翔已经推掉了几个面试了,如今一切却都回到了原点!
“车站在哪?妈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终于看到了回家的公交车所在的车站,而牛翔却更加怒火升腾——刘总公司的位置在某条著名的环路边上,让牛翔不忿的是,同样一趟公交车的同一个站点却不在马路两侧的同一条直线上。要从马路这边到那边的车站,牛翔必须先爬过那个过街天桥而后在向前走上二百米!
“真是超二的设计啊!”,牛翔猛然间开始产生了不走寻常路的冲动——为了避免行人在斑马线外横穿马路,伟大的城建部门专门在马路的正中架设了隔离栏。对于普通行人而言,这道滑不溜手的栏杆几乎是难以逾越的天堑,但对于牛跑跑同学而言,则只不过是纵身一跃的小小问题。
牛跑跑同学日常训练跨栏时用的标准栏架高度为106公分,而这马路中央的栏杆最高也不过80公分而已。
牛翔缓步走到正对车站的位置,现在他所面对的是一段挂有大幅金属标语牌的栏杆,标语牌上书四字——“严禁穿越”!
深呼吸……
发力,起跑!
一步、两步、三步……七步,第八步——起跨!
牛翔的左腿脚掌着地,右腿同时由体后向前摆动,大小腿在体后开始折叠,膝关节摆至超过腰部高度,上身随之加大前倾,左臂往前上方摆出,右臂屈肘摆至体侧——攻栏。
“哇噻,刘翔啊!”,不远处的天桥上传来了一阵惊叹声,对面车站候车的几位小妹妹中竟然都有人摆出了双手掩嘴的动作。
这就是牛翔想要的效果!
“太TMD拉风了!”,腾空过栏中的牛翔此时竟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直到……
“哧啦”,诡异的针线开裂声突然在牛翔的胯下响起。
“我日!这还是中国名牌西服?!”,牛翔的目光下意识的向胯下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已经门户大开的西裤裤裆以及里面可爱的史努比小内裤,还有——越来越近的柏油路面……
“我靠……”,这是牛翔这一生最完美的一次跨栏,他的动作无懈可击,一气呵成,唯一的遗憾就是——他的头先着地了……
三个月后。
和三月前相比已是满头白发的牛爸颤巍巍的从医生手中接过签字笔,颤抖着在家属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上去也是憔悴已极的牛飞搀扶着几乎已经无法站立的牛妈,无言的冲医生点了点头。
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回身,在牛家人面前摘掉了牛翔脸上的氧气面罩和身上的静脉注射管,几分钟之后,心电仪上那条代表牛翔生命迹象的曲线突然间变的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