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天津《今晚报》曾为李白《望庐山瀑布》诗中的“香炉峰”位于庐山主峰的哪个方向展开过争论。有的文章甚至认为在庐山区域内原不止一座香炉峰。当时看了很有感触。近时重读李白诗，感到不管庐山究竟有几处香炉峰，反正李白的诗里提到的香炉峰总该有一定的位置。姑成此小文以申鄙见。
记得引起争端的那篇文字，曾遍引大小工具书和通行李白诗的各种注本，发现关于香炉峰究在庐山何处竟言人人殊，故使读者莫衷一是。或言峰在庐山北，或言在庐山西北，或言在庐山西南，还有人说是在庐山东南的。我未到过庐山，不曾实地勘验，照理无发言权；但就诗言诗，根据前人记载，我以为还是可以找出答案来的。
考李白的《望庐山瀑布》在全集中共有两首。七绝之外还有一首五古。五古一开头作者就说：“西登香炉峰，南见瀑布水。”这就把峰在东南之说给排斥了。另据白居易《庐山草堂记》，也在一开头就说：“匡庐奇秀，甲天下山。山北峰曰香炉峰。”王琦《李太白集》注引宋人乐史《太平寰宇记》：“香炉峰在庐山西北。”由此可见，李白和白居易所记并不矛盾。香炉峰（至少是李白诗和白居易文中所指）当在庐山之西北。西北既可以是“北”，也可以是“西”。用唐人（特别是李白本人的诗句）之说来释唐人对香炉峰所记的方位，并证以宋代有权威性的地理书，总该是言之成理、持之有故的。
除上述问题之外，《望庐山瀑布》中还有个小问题。五古说：“挂流三百丈，喷壑数十里。”七绝说：“飞流直下三千尺。”“三百丈”和“三千尺”是一样的。但有人怀疑：“白发三千丈”是李白的名句，难道瀑布还不及头发长么？我以为，“白发三千丈”乃夸张之词，不足依据。而“三百丈”则是用典。《太平御览》卷七十一引周景式《庐山记》，有“其水出山腹，挂流三四百丈”之语，正为李白诗句所本。这同李白另一名作《早发白帝城》中的“千里江陵一日还”一样，也是用典。《水经注》卷三十四就有“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之语（此文原出《荆州记》，参见《世说新语》刘孝标注），故李白诗中也这样说。其实就在今天，我们乘江轮从奉节到江陵，一天也到不了。这都是文学家夸张手法，并非实录。
1997年3月改订旧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