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物之后,顾小年开车将李战送回家,这就算下班了,当然这是指在海川的工作。顾小年还要继续他的工作,他用手机联系上江中天,约好时间和地点,两人碰头,也算是难得聚在一起吃顿饭。
当江中天赶到相约地点时,他看见顾小年开着的是李战的加长型红旗轿车,这让他很不高兴,江中天是一个老刑警,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江中天环顾四周后,做了一个简单手势,顾小年又钻进轿车里,江中天也坐在自己的车里,他用手机告诉顾小年,叫他将车开回海川公司,然后再回来碰头。顾小年这才明白江中天的意思,他照做了,一个小时后两人才聚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谈工作。
江中天首先强调了刚才的用意,他说:不能为了图方便,就去犯错误。李战的座车是高档车,配有全球定位系统,这一点很容易被对手利用。
江中天说:“你的工作很特殊,所以对你的要求就更特殊,你必须不能犯一点点的错误,这也许对任何人来说,可能都是苛刻的,但你必须要做到,不仅是因为你需要完成任务,更重要的是你必须安全地完成任务,安全!你懂吗?”
顾小年诚恳地点着头,他刚想表态,就被江中天用手势制止住。
江中天继续说道:“作为一个警察,在维护正义的时候,首先要保证自身的安全,如果连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的话,那么你拿什么去维护正义呢?当然有时候我们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甚至是血的代价,但即便是付出了生命,那也一定是有价值、有意义的,如果是因为自身失误造成的,那么这种付出、这种牺牲,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江中天的语重心长,出自他的高度紧张,最令他担心的莫过于战友的生命安全,更何况顾小年所处的工作环境。江中天的这种心结似乎一直都有,最早或许可以追溯到那次的自卫反击战,而李战失去的那条腿,至今仍是江中天的伤痛处。
星期天的清晨,按李战的安排,顾小年开车首先把李战从别墅里接出来,然后到了武斌的家,李战问:“哎,怎么就你一个人,娟子呢?”
武斌说:“前两天就回去了,带小孩儿到他外婆家去了。”
轿车又开到了柯晓苑家的楼下,乘柯晓苑下楼的时间,武斌从车后座上下来,然后打开副驾驶一侧的门,他坏笑着对李战说:“我们俩换个位置,让我坐前面吧。”
李战也笑了,武斌强行去拉李战。
“好了,好了,随你。”李战让出副驾驶的座位。
等柯晓苑下了楼、上了车,也就自然和李战坐在了轿车的后排座上。人都齐了,也就算是正式踏上回家的归途。
从狼州到省城大约需要三个小时的车程,轿车行驶到了高速公路上,这便显得通畅平稳。武斌善于活跃气氛,当然这也得需要智慧为前提,武斌是个一点就透的人,而和李战相处,那基本上不用点,他就明白了,所以在路途中,武斌活跃气氛的同时,他就把要做的工作给做了,柯晓苑虽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答应一同到李战父母家去吃中午饭。
顾小年的身份只能是一个司机,他目前唯一的职责就是开好车,所以他只用带着耳朵就可以了,不过偶尔武斌也会照顾他一下,找一两个话题,让顾小年也能说上一两句话,像是问问顾小年原先住在省城什么地方之类的话题。
顾小年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他没有什么说话的yu望,但他绝对是一个最好的听众。
到了省城、李战父母家,已是中午十一点钟,几人下车后,武斌对顾小年说:“你也回家看看吧,用车时我再打电话给你。”
顾小年其实很想跟随李战他们一起,他现在除了想着任务之外,也对李战性格所成的因素产生了兴趣。他想看一看李战的父母、家人,他想听一听李战、武斌、还有柯晓苑,与李战家人之间的对话,可是武斌断了顾小年的这个念头,那也没办法,顾小年只能离去。
回来之前,李战通知了家里,此刻父母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饭,李丹强一家也早已在此恭候,他们所意外的是:李战、武斌之外还多出了一个人,而且还是如此端庄、漂亮的女孩子,称其为女孩子是否准确,不好说,因为他们难以判断出其准确年龄,但李战的父母不会考虑这些,在他们看来,柯晓苑就是一个女孩子,只要她跟李战在一起,那么无论她的年龄大与小,她都是女孩子,因为李战在他们的心里,一直都是一个男孩子。
老人还是感到美中不足,李战将柯晓苑介绍为同事,而不是朋友,因为他们觉得如果是朋友的话,那就是女朋友喽,只要再朝前走一步,那么老人家的心愿也就算了,要是同事的话?当然也是可以朝前走的,但可能性似乎就没朋友那样的大。
老人又想:也许这个女孩子既是李战的同事,同时又是朋友,这也说不准,也可能是第一次到家里来,怕人家不好意思,所以才介绍为同事的,要是这样,那就最好。
反正是领回来了一个女孩子,老人总是高兴的,喜上眉梢,那是一点不假,李战的母亲总有意无意的看柯晓苑,老人家脸上一直挂着笑,柯晓苑感觉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有了些红晕,她也笑了。
武斌是明白人,他一直在调节气氛,在他的谈笑间,老人家的心似乎明白了许多,这下没必要再过多猜疑了,老人家在酒桌上就有了这样的总结,“今年这个团圆饭虽然提前了,但比哪一年的都好,最让人高兴了。”
团圆饭!老人认为今年的这顿饭,才是真正的团圆,虽然时间上有点问题,大年三十还有几天呢,但现在的这种状况,远比过年要让人高兴许多。
这一时刻李战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原本这应该是一直有的,可现在他有了更深的体会。此刻的李战觉得很幸福,在这样的暖意之中,他暂时忘却了烦人的生意,也忘却了那目光锐利的老战友。
此刻他唯一不可能忘记的就是柯晓苑,刚刚吃完饭,李战便要安排送柯晓苑回家,他是想着人家也是难得回一趟家,人家也有父母,更何况柯晓苑还是一个女的,想来也要比男人更挂念家。
柯晓苑说:不用叫司机来送了,怪麻烦的,家也不太远,打个车很方便。武斌一旁插话道:“我看还是叫李总送送吧。”李战的家人也都这样应和。柯晓苑自然客气说不用,李战笑了笑,心里不知可否,送还是要送的,一家人都送了,柯晓苑不好意思,叫大家都回去。还是武斌想的多,他照柯晓苑的意思,招呼大家留步,只让李战和柯晓苑出了家门。
到了马路上,没几分钟过来一辆出租车,李战还在犹豫是否将她送回家;或是和她一同回家,去看望她的家人。而此刻柯晓苑已经拉开出租车的前门,李战不再犹豫了,他意识到柯晓苑也没有准备好,因为柯晓苑拉开的不是出租车的后门。于是李战道了再见,并代向其父母问好。
柯晓苑走了,武斌也同样该去自己的父母家,他们家不远,就在附近。李战的父母觉得有些不好开口,但还是说了,他们问李战的话题自然是关于柯晓苑的,李战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自己有数,叫老人家放心。放心不放心的,老人家不好说,但不管怎样,人是带回来一个,那就比什么都强,就这样也就够老人家高兴一阵了。
李战把李丹强叫到小房间,单独和他聊了一会儿,经过前段时间的种种磨难,李丹强似乎老实了许多,他说娱乐城生意挺好,不必挂念。
李战点点头,又低声问:“那东西,你还吸吗?”
李丹强一本正经地说:“不吸了,真的,我再也没碰过了。”
吸毒的人说出来的话,该不该信?那可真不好说,李战叹了一口气,“哎,你要真在外面养个女人什么的,我也就不多管了,但毒品可千万不能再吸了,就算哥求你了。”
李丹强不敢相信这话是李战说出来的,他说:“哥,真的,我真戒了,我知道那东西会害人,真的,我发誓……”
李战摆摆手,打断了李丹强的话,他靠在椅子上沉默了,一副疲倦的样子,李丹强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哥,你怎么啦?”
李战淡淡一笑,“没事,可能有点累了。”
李丹强点点头,“那你到床上躺一会儿吧。”李丹强说着起身准备给李战去铺床,李战叫住了他,“别忙了,你坐。”李丹强又回到座位上。
李战继续说道:“我常年在外,家里的事,你要多上心,爸妈岁数都大了,娃娃也还小,以后全得指望你,生意也上了正轨,要好好做,不要因为几个钱,让人抓了小辫子,毒品千万不能再碰了,你也算是人到中年,也该过了折腾的年龄了,上有老、下有小,你的担子一点也不轻啊,你懂吗?”
李战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李丹强搞不清楚,他点点头,说:“哥,我明白,你就别操心了,哥,你到底怎么啦?是海川遇到了麻烦,还是生意上出了问题?”
李战又笑了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这些话似乎过于沉重,这时李战也意识到了,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算是临别赠言?是的,他想着马上就要回狼州了,但如此语重心长,如此肺腑之言,倒有点是诀别的意思,这是怎么了?这是干嘛?有这种必要吗?李战内心中就这样反问自己,转而想来,又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自信似乎又回到了李战的脸上。
下午两点钟的样子,李战打电话给武斌,“武子,你在家多陪你爸妈两天,我就先回去了。”武斌的心里同样牵挂着那批货,他决定和李战一起回狼州,现在就走。
顾小年被通知开车过来接李战和武斌,临行前,李战又望了一眼日渐老去的父母,转而他拍着李丹强的肩,“丹强,好好的,家里就靠你了。”
李战的语气舒缓、低沉,那样子竟有点催人泪下的意思,李丹强答应着,心里竟也有酸酸的味道,他不大懂李战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自己心中的酸楚是从何而来。
他的家人一直站在马路上,直到李战的轿车驶出视线之外,老人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这下就好了。”
坐在轿车里,武斌问李战:柯晓苑不回去吗?
李战说:“让她在家里住两天吧。”李战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柯晓苑说:明天周一了,自己也得回公司。
李战说:“你就在家住一两天,陪陪老人,我们车子已经出了市区,上了高速,等明后天,我叫司机再来接你。”
李战说这话时,轿车实际还在省城市区。柯晓苑想想说:“好的,那我明天回去吧,就不用司机来接了,我自己坐快速客运就行了。”
轿车内就三个人,李战闭目养神,像是很累的样子,也像是睡着了。武斌不一样,他闲不住,或是出于打发无聊的时间,武斌找了一些问题问顾小年。
对于这类问题,顾小年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因为此前一直没有人认真问过他,他甚至都有些着急了,按照武斌问的顺序,顾小年回答道:“我是经朋友介绍,到侯锦荣的手下上班的,一开始我也知道侯锦荣干的买卖不太干净,至于他做的是毒品,那是后来才慢慢知道的,但我并没有具体参与过,……我当然不会去揭发,因为那对我也没什么好处,而且我需要一份工作,我是被部队开掉的,有了这个记录,想要在社会上找个正规工作,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当时我只能在侯锦荣手下混混,其实我在乎的不是那份工作,而是那份收入,说实话,那个时候如果没有侯锦荣的话,那我真是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顾小年在陈述,李战依旧闭目,武斌知道他在听。武斌又问:“小顾啊,你是知道的,这年头做什么生意都不易啊,甚至有时候还不免会遇到一些麻烦,就像上次的侯锦荣、还有他哥哥,所以我想公司是需要一些好帮手、好兄弟的,你明白吧?”
顾小年开着车,他点了点头,“武总,你放心,这个我懂。”
武斌说:“有时候啊,不得已,是要用一些手段的,有可能与法律有冲突,当然这种情况很少,也算是擦边球,但不管怎么做,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往小了说,就是为了我们的人生价值,但根本上还是为了整个公司的员工,因为没有这些手段,那么这几千人的饭碗就难说了,再说了,公司的业绩上去了,国家也同样受益,怎么说我们都是纳税大户,要知道公务员是怎么养活的,还不是靠我们上缴的税款,”说到这里,武斌似乎有些扬扬得意,语调里透着一种轻蔑与不屑,他爽朗的笑着问:“小顾,你说呢?”
顾小年也笑了笑,说:“武总,你说的太深了,但意思我明白,我没什么好说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反正以后你们就看吧,我会用心的。”
李战依然闭目,武斌又说:“小顾啊,跟你说这些,就是没把你当外人,你以前干过什么,或怎么样,那都不重要,我看重的是你从今往后,你还年轻,只要你踏踏实实地好好干上几年,那你以后的日子想怎么样都没问题,想当老板的话,自己就开个公司;不愿在国内的话,就办个移民,这都没问题,当然了,这不是所有员工都能享受到的,也就是极个别的高级员工,才有这种资格,因为他们有能力、有潜质,能为公司创造出财富,所以他们就能得到相应的回报,而你,小顾,我看就具备这种潜质和能力,关键就在于你自己。”
顾小年自然一阵欣喜与激动,他表了决心。李战好像真的睡着了,武斌心里有数,好了,话说了不少了,也该歇一歇了,武斌也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