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官妙手不过只身前来,若是此刻出宫多了人,难免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齐天佑本欲命人备了马车,由他亲自送出宫,总归是太过招摇了些。又想着若是让齐天嘉坐于马车之上,许是可以的。
便对上官妙手说道:“先生,朕须先去准备着如何出宫之事,还望先生在此照看着陌颜。若有何事直管吩咐这殿里的奴才便是。”
“那是自然!”上官妙手拱手说道。
因为避嫌的关系,齐天嘉并未同他们一并进了寝处,而是在花厅里候着。齐天佑简单的交代了荷香几句,便去了花厅将方才之事连同自己的想法讲与齐天嘉听。孰料,齐天嘉却道他素来进宫都是骑马,未曾坐过马车进宫。若是他人有心,定然也会有所察觉的。
故而这也不是那也不对,齐天佑只觉一股子怒气涌上喉头,说不出的烦躁。想着若是昨日他并未去那咸福宫处,而是仍旧点了永福殿,沫儿也未来的话……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欲对齐天嘉说,却见齐天嘉也是一脸笑意的望向他,两人竟是同时开了口说道:“沫儿!”
是了,唯有沫儿再适合不过了,一则沫儿素日里懒惰惯了,向来进宫不是轿子便是马车,自是无人生疑;再来便是她素来心性刁钻,那守门侍卫们一个个见是沫格格的马车,谁人敢拦了肆意检查去?虽说沫儿心性刁钻不过是他们二人连日里娇宠出来的,此刻却正是排上了用场。
两人复有细细商量了一番后手准备事宜,至此再无话。
却说这厢上官妙手眼见齐天佑出去后,也觉无事,便起身四处张望着。
那雕花案子的左侧摆着放了银盆、药碗的小几,均是因着此次出了事新设的。而右侧靠墙处摆着暗红榆木镂空透雕双鸾缠花枝描金嵌染牙妆奁,弦面是紫褐色深浅相间成纹的杞梓木,角隅处饰以莲花。
奁上置有一应女子饰物同一青一白两个瓷瓶,上官妙手顺手了拿起瓷瓶。一旁的荷香见状,以为他在检查是否有毒,便解释道:“那白瓶是孙太医留下的,青色的是太后赏过来的,说是玉肌露。”
说到此,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满脸忿忿的说道:“本以为是稀罕物,主子就是那晚抹了玉肌露才成这样的。指不定是……”
见她如此说,上官妙手便留了个心眼,打开瓶盖均仔细嗅了嗅才道:“都是治疗伤痕之物,用药也并无什么不妥。”
荷香呐呐的答了声“恩”,也收了嘴。
两人便一直无话,过了半晌,荷香终是犹豫着开口唤道:“先生……”
上官妙手含糊着“恩”了一声,她又继续说道:“荷香替主子谢谢先生了。”
“我这满身的医术本就是救人之用,再者,我不过是承了定康王之情,你也无须谢我。”上官妙手缓缓说道。
又站了片刻,许是气氛有些僵硬,上官妙手便吩咐着荷香道:“我去外面看看,你在此处守着,若是有何异常,便立刻出去唤我。”
“恩!”荷香点了点头。
此刻的永福殿同早晨的熙熙攘攘相比起来已显得冷清得多,院内的梨树因着时节未到,也只是冷清清的徒留空落落的枝干横支斜倚着,不复那枝繁叶茂处处开了花的鼎盛之美。
碧落自一旁的侧房里出来时,同静静立于院中的上官妙手碰了个正着。她心里本就一直牵挂着苏陌颜的安危,奈何一直陆陆续续有妃嫔打发人送来补养之品,她也只得在流景的吩咐下不情不愿的在偏房打理着。
于是她想也未想便上前问道:“上官先生,我家主子现在如何了?可大好了吗?”
上官妙手本是在沉思,被碧落这么贸贸然一打断,便寒了一张脸,正欲开口斥责,却想此时正是在宫里,也不便发作。只得冷冷的说到:“方才已用银针止了毒性,暂无大碍。”
碧落虽说是在宫里头待的,却是有些粗枝大叶,并未感觉出上官妙手的冷淡。倒是一听上官妙手说无大碍,便宽了心。想来上官妙手是她从儿时就听说过的,于是又兴匆匆的问了好些问题。
上官妙手在心底纳罕着:这姑娘怎的和我家小川一样不懂人事。
正想着,只觉一股异香从碧落手中传出,顿时心中一紧问道:“不知姑娘手中是何物?”
“这个啊?”碧落扬了扬手中的木盒:“是前日内务府打发过来的香料,主子不喜欢的紧,方才流景姐姐全数拾掇了出来嘱我拿出去扔了。”
她挠了挠头,脸色有些羞红,对上官妙手眨了眨眼说道:“内务府说是春贡来着,我想着扔了怪可惜的,准备偷偷放房里去藏着。先生可别给姐姐说!”
上官妙手心中的一股恶寒之气缓缓升起,他努力平复着道:“姑娘可否将那盒子给我看看。”
“恩。”碧落忙不迭的点着头,将木盒向上官妙手递去。
上官妙手接过木盒,掀了盖子,放于鼻端轻轻嗅了嗅,又拣了点出来于指腹上来回磨砺了一番。
“这香料可是有什么问题吗?”碧落见上官妙手一脸莫测的表情,便开口问道。
上官妙手一面将木盒盖好,递予碧落,一面说道:“没问题,确实是难见的上好香料。”
然而他心里却浮上怪异之感,好象有哪里被他遗漏了,只是一直抓不住,也想不出是哪里。倒是碧落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是看上了香料又不好开口,正想说将香料送给他,却见齐天佑从门外走了进来。
“皇上吉祥。”她屈膝拜了万福。
齐天佑对她淡淡的点了头叫起,又对一旁的上官妙手说道:“先生,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
“恩。”
是日,各宫接到圣上传话说是要彻查永福殿之事,从今日起他人不得随意进出永福殿。除非有圣上手谕,否则一律不得进入,直至事情水落石出。
而此时某处宫殿里的兰花开得馥郁,一双皙白修长的手拿着剪子细细的剪去多余的枝枝叶叶。有小太监在一旁报着宫中之事,听完后,那拿着剪子的素手在空中滞了滞,随即冷冷一笑,便挥手示意小太监下去。
那人却好似再无心思修剪,只拿着剪子发了狠胡乱剪了一通,地上零零碎碎落了一地的残花:“来人拉,给本宫把这碍眼的东西拿出去扔了!”
有碧衣宫女低头走了进来,默默收拾着,又速速退了出去。却仍是不免听到了些许字句,是带着令人心底发凉的憎恶语气:“你想保她?本宫便让你费尽心思去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