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萦绕着她发丝上清浅的香味,齐天佑怜爱的看着怀中安睡的容颜,一动也不动,生怕惊扰了她。
早该知晓他是爱上了她,只是他一直不愿承认罢了。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过是将她当成初夏的影子,所以才会待她格外的不同。
其实错了,一直都是错的。
是自己爱上她了,真真切切的爱上了她。
从面纱掉落的那一刻,从上元节与她一同出宫夜游,从她被陈贵妃刁难,从她含笑将他推与别人……,他也不知是从何时,她的影子慢慢从初夏身后走了出来。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他想抗拒。然而越是抗拒,她却越发同心中的初夏交织在了一起,交织成了现在躺在他怀中的苏陌颜。
就是因为对她动了心思,所以在他意识到养心亭里的人是她的时候,他才会怒气难抑。倘若是旁的人,他只消随意找个借口打发到冷宫去,从此搁置在一旁不闻不问。正因为是她,他才会在永福殿怒气冲冲的大发脾气。
因为他在意她!
越是在意,所以才越发恼恨她的背叛,才越发想看到她痛苦,想看到她受尽折磨……
“孩子,我的孩子……”怀中苏陌颜不安的动了动,嘴唇泛白,憔悴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齐天佑心下不觉一沉,微微泛起一阵阵痛楚,双手不由锢得更紧了。
方才她醒来时明知孩子没了,却也不大吵大闹,想来是怕他难做吧!就是这样,他才觉得越发觉得对不住她。若不是他误会了,现在他们的孩子定是还好好的,一切都还好好的!
等苏陌颜醒来的时候,齐天佑已经去上早朝了。屋里是静悄悄的一片,她身子难受,使不上力,出声喊道:“荷香。”
荷香应了一声,端着药碗进来服侍着她喝了药,又漱了口。正欲再睡下,却见流景、碧落、小福子、小禄子一应走了进来,对着她跪下身:“奴才(奴婢)未照看好主子,请主子责罚!”
苏陌颜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哪里是你们的错!”
说着她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是难掩的失落:“我也不曾料到自己竟会怀了孩子!说到底,不过是我没那福分。”
“都是奴才们的错,”流景重重磕了个头道:“若是做奴才的谨慎些,必不会出了这样的祸端。”
“也罢。”苏陌颜无力的挥了挥手:“就罚你们将整个冬棠宫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他们几人仍是跪着不肯起:“若是觉着罚得轻了,索性你们一并去领个百八十板的。到时我自个照顾自个!”
众人闻言,方才磕头道了谢,退了出去。独留下荷香在一旁伺候着。
这一次苏陌颜却是辗转难眠,想起上次梦中的吻,想起数年前温温脉脉的时光,想起她失去的孩子……。倘若不是她一意孤行,执意要报仇的话,兴许她的孩子……
“我不想报仇了,荷香。”苏陌颜闭着眼对守在一旁的荷香说道:“不想理会那些子闹心的事了,若此生就这样了,我为何不过得欢娱些,何苦在无尽的仇恨中度日如年?”
“主子!”听苏陌颜如此说,荷香心下一惊。竟是连规矩也忘了,直直的掀开床幔:“主子难道忘了老爷是怎么死的了吗?还有我们辛辛苦苦熬过的那些日夜,主子全都忘了么?”
“荷香,”苏陌颜叹了口气,她早知道荷香会是这么大的反应的:“不是忘记,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些加诸于我身上的痛苦。只是即便报了仇又如何,报了仇爹爹他们就会活过来了吗?爹爹素来疼我宠我,若是见着我日日为了仇恨而倍受煎熬,他只会更伤心。”
“主子,奴婢是个低贱人,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奴婢只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为何你还是不懂?”苏陌颜抚额摇了摇头,神色里疲惫尽露。她也知荷香并未像她一样经历失去自己命里相连的骨肉的那一刻,自是很难明白她不想再被仇恨纠缠的心。
“奴婢是不懂!”
荷香冷言回道:“奴婢早就料到主子还对他念念不忘。当初为了他,主子不惜和老爷翻了脸,绝食好几日,就是不肯嫁给太子。主子和太子的婚约是先皇亲点的,那可是抄满门的大罪。既然那时主子就能为了他,不顾满门的安危,现在放弃报仇奴婢也不觉得奇怪。”
“荷……”
“只是,主子就不怕夜里碰到白家人的冤魂吗?”
“好,好,我去报仇!我去眼看着自己怀中的骨肉变成一摊白骨!我去夜难寐,食难安……咳咳……”
说道动容处,苏陌颜止不住的扶着床缘剧烈的咳嗽起来:“我去报仇!去害得上官先生为我进宫谋划,去眼看着自己这一生受尽煎熬,这样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
说完,她身子前倾,又吐出一摊血来:“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主子……”
荷香走上前欲扶住她,却被她一手推开:“走开,走开!我是爱他,我是还爱着他!我的孩子……你是非要见着我就此死了过去才甘愿吗?我的孩子……你可有想过我那无辜的孩子。”
齐天佑下了早朝后便急急的向着永福殿去了。
早朝时,陈将称病未上朝,想来是因为昨夜他将陈千悦赐死一事。同时又有数十位朝臣一同上表奏请立后之事。齐天佑即位初期,忙于内乱之事。接着原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临国,燕国,忽然出兵骚扰天朝边境,两国停停战战打了进两年才握手言和。立后之事也就搁置了下来,一直未提。
到如今,国泰民安,这立后之事也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这该死的老狐狸,一面示弱交出兵权,一面却又联合朝臣逼他立后。现今后宫之中又能立谁?无非是陈贵妃、崔德妃、云淑妃三者择其一。
而云淑妃之父,虽贵为云将,与陈将理应是平起平坐。但云将素来为人行事低调,又不喜与人结党,故而支持立云淑妃为后之臣显然为数不多。
崔德妃虽是太后侄女,奈何在齐天佑的打压下,崔氏一族的外戚并无多少,并且都是位居不痛不痒之职。
那么看似立后是三者择其一,实则陈贵妃获胜几率占了大半筹。
到了永福殿前,齐天佑收敛了心神止住了心底的万千念头,走进去。见苏陌颜怔怔的坐在床头,脸颊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他忙走上前,执起她的手:“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苏陌颜慌忙别过头,擦干眼泪回道:“沙子进了眼里。”
这屋里哪来的沙子?齐天佑笑了笑,心知她是为了孩子的事难过。伸手揽过她的肩头:“再过几日就是母后生日了,你若身子不舒服,朕去和母后说说,到时候就别去了。”
苏陌颜知他是怕她见着众人开心的场面,不免会触景生情。她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事怎能不去呢?有上官先生在,臣妾身子早已好了大半,皇上不用担心!”
“喊我天佑。”齐天佑浅吻着她的发顶:“朕喜欢听你喊朕天佑!”
“恩。”
苏陌颜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天佑,我为你不惜抛弃了满门的仇恨,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今日所做的选择。
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他的心好似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隐隐浮出有丝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等母后生辰过后,你身子也大好了。朕挑个时日安排你出宫去承安寺祈福,也算是……”
说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也未再说。
苏陌颜心中却明白,他是想说也算是为他们那在地下的孩儿多攒些福。
为他们的孩儿!苏陌颜静静的躺在他胸口,泪光泫然。心思在心中良久的翻滚着,最终化为轻轻的叹息:爹爹,你在地下会祝愿女儿吗?
————————
作者:人倚画楼《乱世离歌》绝色红颜的悲伤爱情。本文架空历史,武侠成分比较多,偏重于言情。
是我很喜欢的一本书,推荐大家去看!多多收藏啊!灰溜溜的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