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方才还有人在心底对苏陌颜的绣像有所不屑,此刻也只剩得了惊叹。只见暗夜里飞来一只又一只的萤火虫,落在那绣像上。
“都过来瞧瞧。”太后见旁人一副艳羡的神色,便笑着吩咐道。
众妃心中早已纳罕的紧,不知那绣像是何缘故会引来漫天的萤火虫,纷纷走上前细细观赏。那萤火虫落在绣像的针脚处,与绶鸟并蝙蝠衔结图融合在一起。这时众人方才看清,原本看似随意的绶鸟并蝙蝠衔结图竟是组成了一个熠熠闪光的“寿”字。
“苏嫔果真有心。”云淑妃满脸惊艳的对太后叹道:“这是臣妾见过的……最为名贵的礼物。”
若说这绣像廉价,也不尽然。血珊瑚、夜明珠、冰丝、羊脂玉观音……,这些即便再名贵也买得到。然而,邀得这漫天的萤火虫前来贺寿,岂是钱能做到的?
太后含笑着点了点头:“哀家也从未见过这般奇景!”
方才陈千悦出言讽刺“一个伶人,能指着她拿出个什么名贵东西!”,苏陌颜心知云淑妃此刻故意说将那“名贵”二字咬得极重,是替她反讽回去。故而她抬头冲云淑妃浅浅一笑,算做是感激。
恰巧齐天佑正看向她,见苏陌颜抬头,齐天佑神色一愣,匆匆的别过头去。苏陌颜只觉得心底涌上无数个委屈痛楚的念头,索性垂下眼睑不再看他。
孰不知齐天佑心底也是万般念头,原本他确实是在盛怒时赐了白绫下令将陈千悦绞死。而肖德顺见他值盛怒,知他一时失了方寸,行事未考虑周全。故而肖德顺自做主留下了陈千悦,因他一直守在苏陌颜身边,所以直到第二日下了早朝肖德顺将事情禀与他,向他请罪,他才知晓陈千悦未死一事。
加上早朝时大臣上表奏请立后一事,他想了想,便命肖德顺将陈千悦谴回了陈府,令陈将好生看守,不得再蹋入宫门一步。
其后几日,他见苏陌颜日日为着孩子一事郁郁寡欢,便也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后来一想,他已下令命陈千悦往后不得再蹋入宫门一步,就这样瞒着她,想来她心里也会好受些。
怎料,陈千悦竟又进了宫!齐天佑冷冷的皱起眉头,她如此想进宫,他若一再拂了人家的好意,岂不是太“不解风情”了?
“好了!”想到此,齐天佑挥了挥手命人重新燃了灯,众人也依势退回了位上。
苏陌颜微低头将仍附着在绣像上的萤火虫抖开,幽碧湛青的玉镯顺着皓腕滑落出来。太后离她近,一眼便将那玉镯看了个通透。
明亮的灯光下,玉镯上那一抹隐隐流动的金色直直的刺进她心里,如一柄利刃深深扎在藤蔓交错的旧日时光里。
太后极力压下心底的惊愕,见苏陌颜将绣像递给一旁的侍女后便拉过她的手叹道:“好一份大礼!也不知苏嫔是使了什么法子引来这些萤火虫的?”
“世间万物均有它自己的喜好。”苏陌颜浅笑着回道:“臣妾曾听闻萤火虫好萤草之香,故而臣妾事先将绣线用萤草汁泡过几日。”
“哦?哀家倒还是第一次听闻!”
“不过是些乡间琐碎传闻,太后您身份尊贵,未曾听说也是自然之事。”
“这倒是。”太后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的执起她的手拍了拍。引得她腕间莹润的玉镯轻轻一晃:“你这镯子倒是好看得紧。”
“臣妾也是瞧着爱不释手的!”苏陌颜浅浅一笑:“倒是可惜了……”
“可惜?可惜什么?”太后被她说得有些不明所以。
“可惜不是臣妾的!”
接着苏陌颜将那日对素琴所说的玉镯的由来又重复对太后说了一遍。又一面说着一面将玉镯从腕间退下递与太后:“正好趁着今日都在,太后不妨问问是哪位姐姐妹妹掉的!”
“哦?”太后接过玉镯细细端详起来。
苏陌颜见她不说话,心中有些忐忑。倘若素琴想害太后是真的,又提醒她要戴上镯子,那么这镯子无疑是含着某些她不知晓的隐情,而且极有可能是触及不为人知的禁忌。
方才太后一眼见着这玉镯时,苏陌颜分明见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慌,故而素琴的话她眼下已信了半分。而原本陈千悦献舞一事是太后安排的,苏陌颜心里自也清楚太后这是明着给她提个醒。那么此时太后心底不知会有何其他的计较呢?
“拿下去让她们都仔细瞧瞧,看是哪个宫的弄丢的。”过了半刻才见太后挥了挥手说道。
一旁伺候的侍女忙将玉镯放于托盘之上,捧下去让众人能看得清楚些。谁知一圈下来,众人皆道不是自己所丢。
“这倒奇怪了……”太后沉吟着:“还能凭空出来不成?”
“指不定是原先住在冬棠宫里的丢的……”
坐在下方的姚芳仪本是讨好的提些意见,不想还未说完就见太后变了脸色喝道:“住口!”
太后表面上一向待人温和,鲜少动怒。此刻忽然动怒,着实将姚芳仪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自己是这话是哪里不对。她惨白着脸跪下身请罪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
“算了。”太后讪讪的挥了挥手,知道自己方才反应有些过头了:“哀家有些头疼,不是你的错。”
这时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齐天佑出口说道:“母后可要请太医来瞧瞧?”
“不碍事。”太后摆手道:“别败了大伙的兴。”
“恩。”齐天佑微微点头,见苏陌颜尴尬的站在旁边便道:“朕瞧着这镯子你戴着倒也合适,既然不是她们的,你留着便是。”
见苏陌颜面色犹豫,他语气有些发冷:“是朕赐的,若主人寻来只管要她来找朕讨要便是。”
苏陌颜这才应了下来,回身走回位上坐下。
太后身边伺候的大太监见场面一时冷了下来,便拿了戏牌子请点戏。太后点了几段戏,众人看着戏场面一时也热络了起来。
一直到亥时三刻,太后兴趣缺缺了,宴席才散。临走时,太后笑道:“索性皇上还未翻牌子,今日正好立了陈更衣,哀家看也不必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