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文广吃了毒药后，足足昏迷了两天。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吵着要见“神仙姐姐”，牛大软硬兼施，勉强把他留在了雷池院。
几天后，长安宣武街头有一个长得很像皇甫文广的乞丐当街暴死，有大臣向皇帝陈述此事，皇帝李隆基仅仅感叹了一声。
金秀玉三番五次的询问皇甫文广的下落，金太医推说把他送出了长安城，气得金秀玉几天吃不下饭，但也无可奈何。
七天后，金太医又到了雷池院“看望”皇甫文广。此时，皇甫文广刚刚从毒药的摧残中恢复过来，依旧是一幅痴像。牛大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敢离开。
金太医面无表情的盯着皇甫文广，突然转头看着牛大，“你的金身诀心法修到了第几层？”
“牛大愚钝，二十年仅修到了炼气第三层！”牛大躬身惭愧的回答。
“嗯，能修到这个程度，也算是奇才！”金太医点点头，不再言语。
他又取出几味药，每一样平均分作两份，放入两个茶杯里。他淡淡的吩咐道，“这是一种专门摧毁手太阳小肠经的毒药，你们二人分别喝下去，你用金身诀对抗，看看几层功力下，可以不损身体。”
牛大心中一惊，失声道，“老爷，牛大有功法护体，自然死不了，可是这个傻小子怎么办。”
金太医喝道，“老夫自有打算，还不照做！”
牛大向来视金太医如神明，从不忤逆，他赶紧拿起杯子，先让皇甫文广喝下去，然后自己把另外一杯毒药喝尽。
这一次的毒药，比上次更加猛烈。金太医虽然用针灸替他止疼，皇甫文广依旧汗如雨下，一张俊脸痛得完全扭曲了，眼珠暴睁得几乎迸裂出来。
金太医“读脉”观察到，毒药在他体内疯狂的翻涌，把他的血脉掀起滔天大浪。此时他内息变得强状如牛，在体内疯狂冲撞着。他胸口的金针剧烈的晃动，突然弹出体外，射入了屋内横梁上，立刻没入木中。
看来这种痛苦，已经是止痛金针和麻药不能控制了。皇甫文广痛苦的翻滚哀号，到了最后，他突然哇的坐起，吐了一口黑血，然后昏沉沉的倒在地上。毒药的威势，终于开始缓减。
而此时，牛大也在运功抵抗毒药，他浑身早出几层臭汗，汗水又蒸腾成水汽，整个人就坐在云烟雾罩里。从他时时狰狞的面孔来看，貌似也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半个时辰后，牛大从入定中悠悠回过神来。他长舒一口气，恭敬的回复，“老爷，我用了炼气第一层，身体可以无碍，只是还有些残毒，一时不能驱逐出去。”
“炼气第一层足以横行武林，你用了十二年才修炼到这个程度吧！”金太医双目精芒炯炯，脸色却愈发的深沉，“这个皇甫文广，果然是天赋异禀啊，老夫还从没见过这么强横的人体天赋！”
牛大这才注意到了傻小子，他躺在地上，还在昏迷中，不过看来没有大碍了。牛大心中暗想，这个傻子也没死，真是命大，不过肚子够他痛的了。这味毒药发作到最后，令人肝肠寸断，腹中如刀绞。
金太医沉思了一会，拿笔写了一个方子，交给牛大，“以后还是由你在雷池院照料他，你按这个方子抓药，每天给他吃一副。”
牛大恭敬的接过方子，仅仅扫了一眼，脸上立刻大惊失色，他也颇通医道，方子上的药，样样都是如雷贯耳。如果说是千年人参、茯神、冬虫夏草等常见补药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人面银菇、丹露华灵芝、北极雪蛤等稀罕宝贝。
这些药材有两个特点，一个就是昂贵；另外它们统统都是固本培元的“王霸”之药，还有一个传统的说法就是“虎狼之药”。
一般人别说吃这么多，光其中任何一样，沾上一点都会流鼻血。
老爷怎么开出这样糊涂的方子，连药引都没有，不会是搞错了吧。牛大虽然从不怀疑金太医，此时还是心有惴惴，他小心翼翼地问，“老爷，这些药是一天的分量。”
金太医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正是，每天给他吃上一副，”他又加重语气道，“记住，每天的药量，一定要足量，而且都要喝净。”
我的天，这得花多少银钱啊！牛大心里直抽冷气，望着瘫在地上的皇甫文广，恨恨的想，小子，等着流鼻血吧，流死你！
再往后，每隔七天，金太医依旧会出现一次，每次都会带来一种毒药。人体有十二经脉，他配置了十二种毒药，专门沿着经脉线路发挥药性，然后他“读脉”观察经脉变化和人体反应。
皇甫文广吃这些古怪霸道的毒药，开始的反应也是极为痛苦，到后来身体变得更加抗药，毒药的效用也逐渐减弱了。
金太医精通医、毒两道，如今有这样一个活的“药罐子”可以测试药性，进境更是飞快。一个月后，有十几种无药可解的毒药，他已经找到了解毒的方法。同时，他又炼制出更多更可怕的毒药。
牛大开始以为老爷在屋内给傻小子治病，可是每次老爷走后，他发现傻小子反而病得更加严重，躺在地上几天不能动弹。
他也懂医道，有时给傻小子把脉，发现他每次的内伤都不一样，牛大不禁有些疑惑了，老爷是在治伤，还是在……
不过，牛大自小跟着金太医，不管有什么疑惑，都会一五一十的照做。包括那个药方子，他跑遍了整个长安城的药铺，再加上太医府的存货，终于配齐了药材。
以后，皇甫文广每天吃这种“虎狼之药”，居然也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想象中的鼻血长流。牛大不服气，悄悄尝了一口，没想到鼻血像决了堤的黄河，堵都堵不住，足足流了大半个脚盆才停。
牛大吓得心惊胆战，这才意识到了，这个傻小子不是普通人啊，毒药和补药，他都能当饭吃，吃下去也不会有太大反应。只是亏了那些银钱啊，花得跟流水似的，每次给傻小子吃药，牛大总会生出莫名的悲愤之气，“一顿药吃掉人家一年的口粮，吃死你！”
这样一晃过了好几个月，眼看就要过年了，皇甫文广的十二经脉都被毒药摧毁了一次，然后又自动恢复，由于经常忍受痛苦，他的脸完全变了形，上面长满青皮疙瘩。
“你现在还能认出他是谁么？”金太医问。
牛大这才醒悟过来，他仔细的打量这个傻小子，在自己精心“照料”下，他几个月足足长了两百斤，看起来就像个圆鼓鼓的球，特别是一张脸，完全扭曲了，双眼在肥肉挤压下，只剩下一道缝，看上去居然还有几分狰狞。
原来，那个大补的方子，可以用来快速的长膘。
“完全认不出来！恐怕谁都不会相信他是皇甫文广！”牛大倒吸了口气，用增肥的方法掩人耳目，也算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太作践人了。如果换是自己，恐怕寻死的心都有。
好在皇甫文广脑袋不灵光，对于自己以前的样子，他压根就没印象，对于现在变成什么样，更不会在乎。
牛大暗自算计，那个“催肥”的方子得好好留着，以后回乡下老家养猪派得上用场，不过，那些药也太贵了，养猪实在划不来。
“嗯！”金太医点了点头，“我打算把他留在府里，你教他些认穴的本事，以后不能让他见到大小姐！”
“老爷，按惯例，您得给他取个名字！”
“就叫……王肥！嗯，王肥！”
牛大总算明白了，老爷费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把这个王肥留在身边。他后来偷偷算了笔帐，不算不知道，一算就晕倒！为了给王肥长这一身肉膘，吃掉的名贵药材，折换成银钱，足足有十万两。
要知道，唐朝流通的主要货币是铜钱，银钱很少见，金钱则只在达官贵人之间馈赠打赏才有流通。一个银钱，差不多可以换到一千枚铜钱，能买到十石粮食，抵得上中等人家一个月的伙食。
十万两银钱用来给他增肥，败家败到这种程度，牛大的鼻血又直冲脑门了！
终于到了年关，金府上下吃完一顿团圆饭，金太医当众宣布，从今日开始，王肥成为金府地字号的下人。
金府的家奴都很是诧异，连金秀玉都不免多看了王肥一眼。这个来历不明的丑大胖子，难道有什么过人之处，看不出来啊！
吃完饭后，牛大就把王肥带到自己屋内，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
“我就不明白，老爷竟然让你做地字号的下人，你到底有什么本事？”牛大惊异的问。
“我……也不知道！”王肥老实的回答，当然，他向来只会实话实说。
牛大和王肥相处最多，知道他并没有全傻，只不过有些愚钝，而且憨厚。只是，这样的废材，怎么能做地字号下人。
金府的规矩向来严明苛刻，下人分为天字号，地字号和人字号三个级别，每个级别权限不同。
天字号的下人，都是天赋异廪，由金太医亲自从各地挑选带回。整个金府，除了牛大，也不过三个人。他们权力最大，能自由出入金府。
只是，天字号的下人里，除了牛大，其他人都神出鬼没，连年夜饭都没出现过。
地字号的下人，有三十来个，都是当世著名的医生或者药商，在各地都有产业，不在金府内留宿。
其他的下人都属于人字号，都是普通下人，做些普通工作，不能去府内一些禁忌的区域。
这个傻里傻气，又丑又胖的王肥，凭什么成了地字号下人，和那些名医并列？
牛大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老爷要自己教他本事，也是旁无则贷。只是，教这样一个傻子，也太为难人了吧！
